江南四月，風景舊曾諳。春雨蒙蒙之中，融了碎冰，溪岸邊聞泠泠水聲不絕，古亭間望柳枝婆娑之舞。

少女一襲天青色衣裙，腕間一抹桃紅色絲帶被風揚起漂亮的弧度。她安坐于木桌前，微微俯身挽起耳旁兩側發絲，先敷過一層薄粉而后指尖輕抹妝奩中品紅色胭脂在掌中暈開，覆于兩頰。日光漫上窗欞爬上枝椏，又逢久違的晴日。

夷光推開半掩的門，邁著步子向苧蘿街市踏去。

介時，正是水鄉人吃早茶的時候。

鋪子里糍飯、三丁包、燒麥在鼻腔中迸發出香味。食客擠在熙熙攘攘的街頭，為的正是盡快嘗到這一口鮮美。

她身形瘦弱，人潮中似鯉魚般游躍。

過了食巷，這里便是空氣中賦予濃郁茶香的地界。

夷光抬手理微微蓬亂的發梢，風拂過面前，腕間鈴音清脆悅耳。

她轉身進茶樓，這里依舊同平日的明凈規整。樓中小二忙吆喝夷光坐下休頓，她會心一笑應著小二落了座。

麻餅和龍井還未成盛上桌，她望向庭院里落腳的鳥兒，這些小家伙在矮草上一蹦一蹦的倒像個小蚱蜢。

臺上的說書先生開了嗓，他一襲長衫娓娓道來。“今個給大家伙講講小有威名的東方將軍。鷹翔雨天破浪乘風，星辰之子裂空逐星……”

她心頭一緊，萬千回憶似瓢潑大雨砸向腦海。

夏中，水鄉人迎來了八月的第一場夏雨。

粉墻黛瓦掩映于雨聲朦朧之中，視線里是雨至的灰調。水面泛起一圈圈漣漪，船槳的攪動使得水波向更遠的方向推去。

他，本應為自己與跟從的軍士奪取戰局主動權，扭轉被動局勢贏取勝利之曙光。不料叛軍同強勢力勾結，火速支援的敵軍步步逼近……大難將死，他抱著僅存的希望顫顫巍巍地騎上了那匹身負箭傷的馬。硝煙彌漫之際，那匹載著他的馬顛簸著南下。直至遠離那邊被戰爭侵滅的草木貧瘠之地，馬耗盡了所剩的力氣，倒在樹下。他重重的一聲從馬背上摔下來，失去僅有的意識。他好像……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再次蘇醒過來，已是不知何時的日落時分。

他被濃烈的草藥味刺激到，猛的睜開眼，視線模糊中少女明朗的笑卻十分清晰的傳進了耳朵。“喂，你醒啦？”她的眼睛彎成二個小月牙。曜微微起身，用手扶起地，用上力的一瞬間疼痛感劇烈的傳來。“嘶，這是哪里？。”她眼神中有些慌亂的看著他手臂上滲著血跡的紗布，忙阻止他站起來。“欸欸別亂動啊，傷口還沒愈合上，經不起你這樣折騰。”說罷，她牽來溪邊休憩的馬，拾起樹邊氣味混雜的藥草，言道：“這里啊是苧蘿，你從哪里來的？”她的臉上再次泛起笑容，曜沒有直視她那種清澈的眼睛，撇過腦袋回到：“我打獵路過罷了，受了點傷。”

戰敗頹走之人不便同不相干的外界人有所交涉，他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