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老人可能熬不過今夜了?！?

望著窗外的凜冽寒風，陸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今年的冬天，海城格外的冷。

“好?！?

漫長的沉默之后，陸羽走進了病房之中。

潔白的床榻之上，一名神色枯槁的老人被纏繞在針管構成的牢籠之中。

他的神志還算清醒，瞥見陸羽走進，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顫聲道：

“來……來啦?！?

“來看您了，外公。”

強忍住淚意，陸羽坐在外公身側，伸手抓住他枯瘦的手腕。

外公氣喘吁吁，就連說話都顯得費勁。

儼然已經燈盡油枯。

醞釀了許久，外公艱澀開口道：“說起來，羽兒，這么久以來，你還沒帶清雅來見見我呢?！?

老人臨終的夙愿，陸羽怎能忽視？

他微微頷首，站起身道：“我打個電話問問她。”

撥通電話，電話那頭卻是許久的忙音。

感受著外公期盼的眼神，陸羽如坐針氈。

即便往日里這種情況只是家常便飯，但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時候，陸羽卻是難以忍耐。

“等等哈，外公，她就總是忙，您也知道的……”

剛為孫清雅開脫一句，電話驟然被接通。

沒來得及說話，劈頭蓋臉的便是孫清雅不耐的嗓音。

“我都跟你說過了最近加班，還是要打電話，是說過的話不管用嗎？”

“每次就知道打電話打電話，你是沒有自己的事情嗎？陸羽，我掛了，有什么事晚點再說?！?

“嘟嘟嘟……”

沒能插上一句。

電話匆匆的被接通，又匆匆的掛斷。

陸羽似有所感，轉頭望去，正好對上外公自責而又尷尬的視線，他垂下頭，疲倦的瞇起了眼：

“沒……沒事，年輕人、忙，忙點好，不用管我這老、老骨頭。”

心中一抹酸澀蕩開，夾雜著淡淡的慍怒。

都到這時候了，想見孫清雅一面，卻比登天還難！

陸羽咬緊了牙。

“沒事外公，我一定帶她來見您?！?

再度撥通孫清雅的電話。

走出病房，陸羽漫無目的的躊躇，排解心中的閥門，來到走廊的盡頭時，瞳孔卻驟然收縮。

視野之中的，赫然是那個熟悉的身影！

只不過在那身影旁側的，還有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

男人臉上噙著矯揉造作的虛弱，一副站不穩的姿態，借著攙扶的名義，雙手在自己妻子身上肆意摩挲著。

而孫清雅置若罔聞，滿臉都是焦急之色，雙眸之中如蘊春水。

這種神態，從來都沒有對自己流露過一分一毫。

“都跟你說了少喝點少喝點，干嘛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每次都要我來擔心?！?

那男人輕挑的低頭注視著孫清雅靚麗的面容，眼底貪婪橫溢，嘴上卻是故作柔情道：

“想你……想你才喝這么多的。之前棄你而去，是我不好，我以為我罹患絕癥，這才不想拖累你?！?

“然而，命運給我開了個玩笑，之后我又被確定是誤診，得知這個消息，我馬不停蹄的回國，就是為了補償你?！?

“這次，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雅兒？”

“我知道的，你根本不愛那個姓陸的東西，沒錯吧？”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一股無名之火在心底攀升。

陸羽眼神怒意洶涌，緊緊凝視著孫清雅的紅唇。

那張只會對自己吐出刻薄言語的嘴唇微微翕動，最后道出一句輕飄飄的：“好?！?

輕細的字眼，在陸羽心底最重若萬鈞！

頃刻間壓垮了陸羽的理智，連帶著這么多年來的委曲求全。

他知道孫清雅旁邊的男人，叫王乾。

正是孫清雅的白月光，曾經和她曖昧糾纏，五年前卻驟然拉黑了孫清雅的所有聯系方式，孤身前往國外進修。

她不明所以，悲痛欲絕，在這個時候，自己出現在了孫清雅的世界里。

可能是貪戀自己的關懷，也可能只是急于找一個替代品撫慰傷口，孫清雅在自己的溫柔攻勢下，不久便和自己走到了一起。

雖說隱有預料，但陸羽還是沒有想到，在王乾背叛歸來后，孫清雅能夠那么輕而易舉的接受他。

毫不猶豫摘下錯落在自己這個“癩蛤蟆”身上的光環，將其物歸原主。

直到此刻，陸羽才明白，真心根本換不來真心。

你以為的溫柔備至愛意繾綣，可能只是她和他之間飯余茶后的談資。

何其可笑，在孫清雅捧著滾燙的心和王乾垂淚相擁的時候，會想起有一個人為了治療她的千瘡百孔，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熱情和愛意嗎？

婊X無情！

“孫清雅！”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陸羽從牙縫中擠出這么幾個字。

孫清雅打了個寒顫，硬生生從情意綿綿中掙脫出來，望著對自己怒目圓睜的陸羽，先是錯愕，隨即在眼底浮掠出一抹幾近不易察覺的羞慚。

“你怎么會在這兒？”

比起孫清雅，王乾倒是顯得坦然，他不緊不慢的挺直腰桿，似是挑釁，將手掌搭在了孫清雅的腰肢上。

嘴角勾勒起鄙夷的弧度，趾高氣揚。

陸羽強忍住幾乎吞噬理智的暴虐情緒，低沉著嗓音道：

“這話倒應該是我來問你吧？”

“你能給我解釋解釋，說著要加班的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