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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異鄉(xiāng)安定劑

外面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好像聽到它從窗外鐵桿上蹦落的聲音。

何蘊來到了那間出租屋。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里,但路找得還算快。從小就有人說,何蘊的方向感還是很好的。但她自己不這么認(rèn)為,甚至害怕有這樣的評價出現(xiàn)在她身上。

這間出租屋本不算貴的,當(dāng)然,是在上海的大環(huán)境里。

對于南京而來的何蘊,就算是這樣一間和房東老奶奶談了好幾次價格的出租屋,也是蠻貴的了。

何蘊覺得,能省就省點。

老奶奶知道何蘊是外地來的,也沒多怎么交代,只是托付一樣告訴何蘊這里的不容易。接著推了推笑容,也就把鑰匙給了何蘊。

貴了的出租屋,當(dāng)然是合租才便宜些。

但是合租對象是誰,又是怎么樣的人,這些對何蘊而言都是莫測的。

她只知道,那個合租對象在雨天里行動得很慢啊。

“吱呀———”

那個不知道幾十年前的房門被另一個鑰匙打開。

何蘊剛從行李箱里掏出折疊鍵盤和譜架,就被門口呼呼吹進(jìn)的冷風(fēng)抓走了注意力。

是合租的人。

不是靦腆的小女孩,也不是初入的女學(xué)生。

是一個男生。

一個看上去有二十出頭的青年。

那個青年抬頭看了看定在半空的何蘊,順著手把門關(guān)上,用一種輕快的語氣打了招呼。

“你好啊,我是左拾夏。”

何蘊愣了愣,我是何蘊,她說。

何蘊看過太多同齡的男孩子了,但他講話卻和記憶中的刻板想法不太一樣,他的聲音有點輕,有點活,有點不死沉。

但好像也沒有那么輕盈,聲音里好像還埋著些東西。

是什么東西呢?何蘊也不太清楚。

這個左拾夏也挺懂怎么撈場子的,他剛把行李箱拉進(jìn)房間,就對著何蘊禮貌地笑了笑,隨即關(guān)上了門。

何蘊愣在原地想些什么。

該怎么面對一個男生同租呢?為什么這個陌生的城市要這樣對他,會不會一上來就挑戰(zhàn)大了些。

接著,何蘊就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

她輕輕展開折疊琴,又后知后覺地關(guān)上了房間門。

“叮。”一聲,折疊琴打開了。

何蘊端坐在琴前,凝神屏息,徐徐抬臂,緩緩伸指,在琴上輕輕一撥,霎時間,一縷春意從指尖流出。

前奏起。

何蘊也不知道她在彈什么,但襯著這異鄉(xiāng)的夜晚,這無人依靠的地方,好像這把折疊琴是她唯一的故人了。

何蘊從4歲就開始學(xué)琴了。她覺得鋼琴的聲音很好聽,不尖不銳,不鈍不哄,但柔,一種可以訴說,也可以傾聽的柔。

她似想到了什么,調(diào)子逐漸進(jìn)入一個熟悉的節(jié)奏里,手中一頓,緩緩開口。

“徐徐回望,曾屬于彼此的晚上。”

一縷悠悠緩緩的風(fēng)輕輕搖過,融進(jìn)何蘊的琴聲里。

《千千闕歌》,何蘊每當(dāng)唱起這首,就會想到南京,想到童年,想到那些故友。

在異鄉(xiāng)里,歌替他們存在著。

“紅紅仍是你,曾我的心中暖陽。”

何蘊細(xì)細(xì)嚼著歌詞,隨即扭過頭去,看向窗外星星的燈散在黑夜的城市中,這份繁忙,讓人畏懼,讓人向往。

嗯?是繁忙嗎?還是繁華呢。

大城市里也有童年的暖陽嗎?像某一個炎炎夏日的午后,暖光隨風(fēng)搖曳暗黃色的窗簾,那份飄渺的安定。

也許沒有吧。

“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兼見諒。”

唱到這里,何蘊感覺到一陣暖流漫上眼眶。

是要哭了嗎?哭什么呢?

一個人在外面奔波,何蘊從來都不敢想的。怎么在火車站的從容,到現(xiàn)在化成一灘泣水了呢?

何蘊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明晨離別你……”

何蘊被淚水堵住了。

這里只有她了呀,沒有媽媽在旁邊了,沒有家人陪伴了,沒有相約的同伴,每天只有望不見底的陌生路燈照在眼前了。

窗外是上海的夜晚,一片燈火通明,璀璨的燈火和閃爍的七彩霓虹相互映襯,更顯得結(jié)晶璀璨,令人目眩神迷。

現(xiàn)在的南京是什么樣子呢?

何蘊回想著。

記憶里,夜幕降臨,南京的喧囂漸漸被吞沒。星星點點的燈光透過夜幕,宛如璀璨的明珠,點綴著靜謐的夜空。月亮高懸在天空,灑下銀輝,大地蒙上了一層紗。街道上,路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與夜色交織在一起,是溫馨和寧靜。夜色中,微風(fēng)輕拂,帶來一絲絲涼意。

這是何蘊的童年。

委屈嗎,害怕嗎,焦慮嗎,一陣陣心酸涌上心尖,何蘊抬手落下一組和弦。

“咚咚”房間門被叩響。

是那個左拾夏吧?

是不是太晚了我太吵了?

何蘊起身抹了抹臉上的淚,輕輕打開房間門,探出一個腦袋。

“方便開門嗎?抱歉打擾了。”左拾夏很快速地說道。

“方便。”何蘊連連點頭,“是太吵了對嗎?我馬上就收琴……”

左拾夏沒有否定的意思,而是很淡淡地問:“是《千千闕歌》嗎?”

“是的!是的!”何蘊連忙迎了上去,畢竟聽老歌的年輕人真的不多。“你也聽這首嗎?我很喜歡。”

“我不怎么聽新歌,”左拾夏點點頭,“所以這些經(jīng)典的老歌,我一般都耳熟能詳。”

何蘊激動地坐下來,兩只手合出一段旋律,接著稍稍頓下,試探著。

“來日縱使千千闕歌,”

“飄于遠(yuǎn)方我路上。”

“來日縱使千千晚星,”

“亮過今晚月亮。”

兩個聲音越唱越和,何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安定。

……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曲罷,兩人相視一笑。

“琴彈得好棒。”

左拾夏開了口。

“……謝謝。”何蘊回答著。

左拾夏正了正裝容,又開口道:“我明天可能要7:00就起床,如果你不介意我定鬧鐘……”

“不介意。”何蘊像是在報答什么一樣,很果斷地點點頭。

“哈哈,也謝謝你。”左拾夏笑了笑。

“那我就早點睡了,你如果沒什么忙的,早點睡。”左拾夏推開房間門,做了一個感謝的姿勢,關(guān)門離去。

何蘊僵在原地,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剛才和陌生人唱了一首最耳熟的歌。

不過,也算是安定劑了。

晚安,上海。

何蘊輕輕關(guān)上燈。

版權(quán):云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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