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嘶！

滴！

嘶！

......

呼吸機與心率儀的聲音交錯在一起，隨地可聞的刺鼻消毒水味，而病房外走廊滿是嘰嘰喳喳的吵鬧聲，雖然都很吵，但影響不了陸一依，他現在只能聽到身旁很近的聲響，其余的都已經感知不到。

“唉......

可憐的孩子......”

這聲音他很熟悉，是負責給自己換藥的護士，可惜自己住院時眼睛已經因病癥燒毀了視網膜神經，不然還能試著記一下模樣，或許也記不了多久就忘了，現在的他就像是個RAM存儲器一樣，睡一覺可能就會忘得差不多。

這個狀態已經不知持續了多久，他已經沒了時間觀念，白天黑夜，日月周年都會被他遺忘，以至于他忘了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會看不見。

「“醫生，我孩子的眼睛怎么樣？

是用眼過度太疲勞嗎？

還是……”

“孩子出去了吧？”

“嗯……”

“陸一依的癥狀目前是全球第一例，暫時沒有準確的治療方案，只能依照其呈現的異狀來對癥治療。

對于這個病的名稱可能會以陸一依的名字來命名，以便于醫療組進行病癥探討研究，希望能得到您的同意……”」

“你怎么來了？”

“嗯，我來了。”

“夏馨，你來晚了，哥已經聽不到我們說話了。

你來得太晚了……”

“嗯……

我知道……

我.......

來晚了……”

攔在病房門外的陸梓欣沉思許久后還是挪開了輪椅。

“謝謝。”

夏馨強行在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手搭在門把手上愣了半晌按了下去，臉上的愁苦神色瞬間消失，現在是活潑開朗，那個晃悠在金色盛夏黃昏下的夏馨。

她用嘴發出敲門聲，調皮的性子與門外的那個夏馨完全相差極大。

“咚咚咚！

一依同學！

你的通知書已到，負責護送的是夏馨同學！

需不需……要……”

咽喉酸澀，話語就這么被壓了回去。

病床上的陸一依讓她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其面色慘白，面部血絲極為顯露，就像是在臉上輕輕一劃都會導致里面的血管破裂。

呼吸口罩里的呼吸聲忽然急促起來，嘶拉聲越來越明顯，一旁的心率儀滴滴聲間隙也變短。

這一幕單是看起來都痛，但人與人不可能感同身受，夏馨的能感受到的痛遠不及陸一依，但也足夠了。

女孩兒俏臉淡妝不知何時已經被稀疏流落的淚水弄花，跟個唱戲的角一樣。

簡單整理了一下這才平靜下來，端坐在病床邊的座椅上，就和當初坐在教室里洋裝認真學習一樣。

她沉靜許久，直至窗外枯黃槐葉飄落在其白花花的碎花裙上，她才從回憶里回過神來。

此時已是深秋，雖已涼爽，但反撲的熱虎還是令人有些煩躁。

“我答應你的……

考上上京大……

做到了……

你看，我拿到通知書的第一時間就趕來了！

你……不看看嗎……？”

夏馨剛一開口，便已梨花帶雨，咬字都有些聽不清。

“你答應我的……

一起上同一個大學……”

嘩啦！

通知書散落一地，入學須知、校長致信什么的飄得四處都是。

夏馨輕趴在病床邊的護欄上，身體隨著哭聲抽泣。

“你個騙子……

明明都已經這樣了還讓陸梓欣用你號給我報平安，還說自己跑去國外留學不在國內待著了……

不就是想疏離我……

直接說不喜歡我不就行了？

為什么還要……

你個騙子！”

陸一依已經無力回應，就連聽個聲都已經費盡心神。

枕邊灰色作業本滑落，窗外劃過一陣強風，余風涌入窗戶，就這樣翻開了那輕薄作業本。

只見第一頁上寫著一行奇丑無比的大字，那是陸一依的特色丑字。

[lyy and xx畢業旅行計劃]

夏馨拿起本子像是懷抱寶物一樣抱著，任誰也不能奪走。

嘩啦啦！

窗外下起了槐葉雨，在陽光下金黃翻飛。

滴——

槐葉雨聲太大，以至于聽不到心率儀的警告聲，夏馨的注意力早已被窗外風景吸引，她不知道，陸一依在這片刻已經離開。

直到醫生護士大批涌入，她才知道，他死了，難道是為了等自己嗎？

看著慌忙急亂的現場，夏馨下意識的靠近陸一依，可被醫生護士擠開，最后只能站在遠處看著醫生對陸一依做著一系列搶救措施。

……

“終于結束了！

真是一段咖喱人生……”

……

“一依！

一依！

別打瞌睡了！

老師盯著你呢！”

耳旁悄音不斷呢喃，吵得熟睡的陸一依有些煩躁。

“誰啊……

睡覺都要管，還有沒有天理？”

耳旁的呢喃聲依舊，似乎有種不把他叫醒就不罷休的架勢。

但他依舊選擇不理會，直到一顆粉筆頭砸在自己腦瓜上。

“陸一依！

真是天涼好個秋，讓你睡得這么舒坦！”

這一聲就和身體某處開關被打開一般，下意識的筆直站了起來。

以至于根本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么。

“身體能動了？

我這是……

病好了？！”

臺上的老師臉色越來越不和善，臉都快黑了。

“問你話呢！

上課為什么睡覺？！”

“困。”

老師臉一下就耷拉下來，手里剛拿的粉筆就斷成了兩節，周圍的同學也在愣了半晌后暗自偷笑起來。

“這回答沒毛病！

睡覺自然是因為困咯！”

“不愧是我陸哥，懟起人來不分老幼啊！

只怕吳老師沒那么好惹，要遭殃咯！”

陸一依越看臺上的中年大叔越熟悉，最后被那半個地中海警醒。

心中暗罵。

“遭了！

是老吳！

一不小心隨口就答了，要完了！

得趕緊補救！”

“老師，那個……

睡覺是為了養精蓄銳，有助于更好吸收知識。

您放心！

我一直聽著呢！

絕對沒有開小差！”

前排的劉茫側頭吐槽。

“真會說，都睡著了還沒開小差，還一直聽著……

嘖嘖嘖！

也就你能這么扯犢子。”

“養精蓄銳？

那好！

下一道幾何大題就讓你來展示展示。

要是沒做出來今晚就幫我帶飯。

要是做出來了，我請你吃飯。”

陸一依只覺手一直被筆戳，原來是同桌夏馨拿著答案在給他臨時抱佛腳。

上次數學復習資料答案幾乎全被收了上去，陸一依使用課代表權利悄悄咪咪留下了兩本答案，其中一本尤物就在這里。

這些都很正常，但夏馨低埋著頭，手畏畏縮縮的探出來，偷偷摸摸的，跟個小偷一樣偷感十足。

“啤嘶！

啤嘶！

這呢！這呢！

快看兩眼！

不然待會兒可下不了臺！”

“不需要。”

“啥不需要？

趕緊看！

萬一被逮到這答案可就沒了！

誒？”

夏馨沒想到陸一依真就一眼沒看就走上了講臺，那股自信勁有些莫名其妙。

“誒！

夏馨你那有答案吧？

給陸哥看了嗎？”

劉茫閑來無事扭頭吹起牛來。

“emmm給了，他沒看。”

“不可能！

陸哥連平時作業都是對著答案抄，不看答案那還做個集貿！”

看到對方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后瞬間變了個臉。

“集貿了！

這題雖然是之前的作業，但單是答案我都抄了十多分鐘，不用坐標法，用幾何法倒是省不少步驟，可別說那一堆相似圖形關聯，就那四條輔助線根本不是人能想到的！”

他眸子突然明了，好像看出了端倪。

“反正步驟都那么多，看了也記不到，所以看不看都沒區別！

像陸哥這樣懶的人最有可能是這樣想！”

“對喔！

該溜子說得有道理。

這光答案都快一頁了，看了也白看，還不如不看。”

夏馨認可了這個說法。

目前看來臺上陸一依的表現很符合他們的判斷結果。

幾何體的第一題很簡單，只要找到了合適的輔助線思路一下就出來了。

因此陸一依做得得心應手。

寫到第二題時，一旁的老師眼眶微瞇，直到他畫出了四條正確的輔助線后，眼中神色淡然起來。

倒是臺下的同學開始議論起來。

“這輔助線畫的對嗎？

我感覺有些不對啊！”

“這是做過的題，輔助線是對的，就是幾何法很難，幾乎做不出來。”

劉茫見陸一依的解題過程認可的點起了頭。

“沒毛病！

至少讓老吳覺得是認真復習過，還能記得輔助線，后面可能有機會免一頓批。”

夏馨悄悄拿出答案對照起來，輔助線一模一樣，就是陸一依寫的步驟有些不對勁。

“一依不是用幾何法嗎？

可他寫的是坐標法的步驟，那玩意這一塊黑板寫的下？”

“？？

啥？”

劉茫仔細看去，真是坐標法。

“這……

不會讓老吳察覺到是抄答案抄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