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晨霧暖茶，樹露出爪牙向嚴(yán)寒示威，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透亮稀薄的陣陣白氣縈繞在身邊，一切寂靜又沉默。驟然的巴掌聲，打破了寒冷的幽寂。

嚴(yán)寒的世界里，有人浸著血淋淋的心折磨出層層熾熱。

天色漸漸沉默。

“許亦言！惡不惡心啊你！你成心不想讓這個家安寧是不是？！”男人緊縮著瞳孔，幾乎是吼出話來的。“我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我的一切都要被你安排才正確嗎。”許亦言看向地板，深深呼吸用顯得極平靜的語氣回答。女人在一旁附和著許席：“小言，你不應(yīng)該…至少不能……哎，你爸爸他不容易啊。”

許亦言輕蔑笑笑，“也是，邱阿姨你就很容易啊，輕輕松松就名正言順地能分走這個家的一半財產(chǎn)。”他故意把“名正言順”幾個字念的很重，不施舍給邱紅一個眼神，死死盯著許席的眼睛。

下一秒。

東西重重摔在地上，也許是花瓶也許是杯子，都不重要了，尖銳刺耳的聲音散露在空蕩蕩的屋子里。壓抑久了的情緒讓許亦言身體發(fā)麻，他太惡心這個家了，小三上位、利益糾紛，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弟弟妹妹，搖搖欲墜的母親，一切一切他都不想再靠近。

愛，對于他來說是虛無縹緲的東西。人越是缺少某樣?xùn)|西，就總想去感受，渴望，亦是掠奪或是侵占。

許亦言在漆黑的屋里，反復(fù)輾轉(zhuǎn)，最終還是走出去敲響了許席的書房……

一夜過后，這個虛偽至極的家庭又裝得像若無其事一樣沒人再提及那些溝壑暗痕。許亦言內(nèi)心不禁苦笑，原來這就是大教育家們的處理方式。

許席淡漠開口:“我給你辦住宿了。”許亦言眉頭微微皺了皺，嘴角又拉起一絲笑意:“隨你。”

許亦言:不想看見我，我更惡心您。

邱紅短卷發(fā)發(fā)微微晃著，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悅，連下吧的痣都展開幾分，整個人一副得意樣。初見邱紅時，許亦言剛中考完，女人給她的第一印象是明艷，和他媽媽不同的那種，如果說他媽媽是素雅的百合玉蘭，那邱紅就是妖艷的玫瑰。許是樸素的家花養(yǎng)眼，野花才能刺激許席死板的弦……？這樣吧。

如果許亦言沒有這么優(yōu)秀，不那樣所謂乖巧的隱忍，如果許席和他都是強勢自私的人，那這個家的血雨腥風(fēng)又誰來拯救呢。

瞥見邱紅她濃色的紅唇勾起笑就讓許亦言不住的惡心想吐。許亦言放下筷子：“我改變主意了，我不住宿。這套房子我住，離學(xué)校近，你們這一家三口不至于缺地住。”

邱紅臉色驟變，猙獰的表情猝不及防的流露出來：“什么！可是…小許呀，弟弟的學(xué)校也在這邊，你看這……”她知道，邱紅她知道，州江這塊兒的房子是整個荊城最好的，什么兒子學(xué)校，都是她攀附高枝的臺階，她的野心太俗。

許亦言垂下眼：“我已經(jīng)高二了，我什么表現(xiàn)你們心知肚明。”一句緊接一句：“您要覺著他那幼兒園比高中學(xué)業(yè)重要您就試試。”“只是，突然住宿而已，沒事兒，爸爸要是想聽什么關(guān)于大教育家兒子什么什么的的新聞，那我無所謂。”

許席伸手安撫邱紅：“我答應(yīng)你，你最好做好昨晚說的事。”

這是正常的父子關(guān)系嗎，為什么他感受不到一J點兒的親情。

一頓暗自爭涌的早飯終于尾聲。

許亦言挎上書包，整理了一下校牌，正走出出院門。許席的車停在門口，飄然的輕掃了眼許亦言：“上車，我送你。”

許亦言頓了頓，本想假裝沒聽見繞過車屁股去打車。許席揉揉眉頭：“今天開學(xué)，你最好乖點，記住你說過的話。”

黑色的邁巴赫，那是他小時候最喜歡的顏色和款式，但，都早已逝去了，虛偽勢利的父親，太惡心。

許亦言默不作聲，坐在了后排將近7分鐘的路程，一路無話。

許亦言屬于微微偏骨象型的帥，但硬朗有度不讓人覺得攻擊性強，五官在硬與柔之間，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把人稱的冷氣。又是年級第一，大教育家的兒子，校園里面萬眾矚目的星星，自然追求者多，當(dāng)然所謂的“黑粉”也平分秋色，可是比起這個家來說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到語耀私立中學(xué)后，許席特地繞了一圈到許席面前，給了他個擁抱：“言言，新學(xué)期好好加油，別讓自己太累。”許亦言瞬間繃直了身體，連帶呼吸也霎時屏息。周圍人來人往的家長學(xué)生，都不禁往這里看，荊城萬眾矚目的大教育家和語耀中學(xué)最耀眼的年級第一誰都不陌生，家長和孩子的榜樣。

真是好溫情。

語耀私立中學(xué)作為荊城一本上線率最高學(xué)府，學(xué)生各方面素質(zhì)都十分優(yōu)秀，今天開學(xué)也受到不少當(dāng)?shù)亟逃龣C構(gòu)媒體關(guān)注。而后，許亦言終于意識到了。好好樹立起好父親身份并加以維持，也是撐住教育家身份地位的一部分，他還是沒有許席那樣的高度，遠遠不夠。

兒子，立足身份的柱梁。許亦言頓感不適，微微蹙眉和許席禮貌告別。

他轉(zhuǎn)身快步走到耀陽1樓的廁所，開始不停干嘔，生理性的淚水模糊了眼睛，一瞬間快要暈倒時突然有人進來了，一個兩個還是幾個？好暈，看不清…

其實是一個。

那人急忙伸手向后扶住了許亦言：“同學(xué)你沒事吧，用不用去醫(yī)務(wù)室？能聽到我說話嗎？”半響許亦言直起身子，左手扶著額頭右手撐在洗手臺上，緩了會兒。發(fā)現(xiàn)對方還在：“我沒事同學(xué)，謝謝你。”

余晗看他一臉疲憊樣不禁擔(dān)心到:“你看這樣吧，你在哪個班，我送你去吧，我剛來正好到處轉(zhuǎn)轉(zhuǎn)。”

這下許亦言才終于看清他，松軟微棕色的頭發(fā)，精致清秀的長相，柔和的五官，暖暖的，眉眼帶著彎彎的笑意，很漂亮的桃花眼，忽閃忽閃地望著他。

許亦言動了動唇?jīng)]什么表情說到：“同學(xué)，你叫什么名字？”

對方遲疑了一秒又展開笑顏，額頭前的頭發(fā)也隨著飄了飄：“我叫余晗，很高興認識你。”

許亦言盯著他有些發(fā)愣，額前的頭發(fā)上還掛著些水珠：“含笑春風(fēng)的含？”

余晗搖搖頭隨即又露出笑臉來：“額…不是，是‘晗日陽春樹，晚來四月雪’的晗。”

許亦言垂眸點點頭說：“謝謝你，我可以自己去”之后就往他旁走了。

許亦言:晗日陽春樹……，的確，晗更適合他。

許亦言走出耀陽樓，穿過小花園才走到映思樓，為了節(jié)省A班學(xué)生的時間，所以本該在5樓的教室設(shè)在了2樓，可謂高處不勝寒，1樓都是老師辦公室。

校園里的人飄飄散散，許亦言貼著墻邊走上了2樓，到班里最后排靠門一側(cè)的窗邊坐下開始看書。班里走廊的女生看見“星星”來了，都暗藏心思的往他這里看。

另一邊一伙男生扎堆討論著些什么。宋珉拉攏著幾個男生：“聽我說聽我說，咱們班今兒要轉(zhuǎn)來個妹子，特別！好看！”把一伙男生樂得暈頭轉(zhuǎn)向：“真的！？”

宋珉拍拍胸脯保證：“真！我擱老劉辦公桌看見的，入學(xué)材料都擺著呢。就是沒看清人姑娘臉，但就內(nèi)眼睛……嘖嘖嘖真的水汪汪的。”

許亦言聽到新同學(xué)不禁又想起剛剛的畫面，可聽對方說是女生又暗暗晃了晃頭。

于笑笑用書拍了下宋珉的頭提醒他，白他一眼：“別瞎聊了，待會老劉進來，你又得鬧笑話了。”

于笑笑是個很可愛的女生，短短的頭發(fā)，白皙的皮膚，笑起來兩顆虎牙讓人晃眼，跟了老劉一年就讓她喜歡得不得了，不僅情商高，還聰明。剛好分班又在一塊兒，便又任她為班長了。

宋珉張張嘴轉(zhuǎn)向于笑笑：“嘶……你大爺我……”

“大爺什么啊，啊？是不是給你臉了宋珉，又欺負咱們班長是不？”一位中年女性站在門口說到。

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老劉兼宋珉老媽，長得一副知書達理嚴(yán)肅樣，人卻特別好相處，但除宋珉外，用老劉的話說就是：自找的。

宋珉垂下頭來，不敢出聲。

老劉扶扶無框眼鏡用軟軟的眼神看向班長：“小魚兒，以后咱直接上手打就好了，不需要講理，他和咱們不是一個物種，嗷？”

于笑笑輕噗一聲點點頭。

老劉清了清嗓子，今天呢，首先咱們班有位轉(zhuǎn)校生加入，大家歡迎歡迎。

一陣急促的鼓掌聲中在外邊兒站了好久的余晗走進了A班。

許亦言一直低著頭看書，直到有同學(xué)驚呼一聲：“快看快看，下雪了！”

他緩緩抬頭卻先對上余晗的眼睛，短暫對視的那幾秒里，許亦言耳畔的吵鬧聲漸漸被心跳代替，全身的骨骼都傳導(dǎo)著一聲又一聲跳動著的音節(jié)。

原來雪落下的聲音是這樣的嗎。

余晗趁著大家看雪的間隙抽了支粉筆，在黑板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余晗，初雪。

許亦言眨了眨眼：晗……雪，晗雪。

他翻開剛剛看的書，找到對應(yīng)那頁：晗雪，是希望著迎來好運與喜事的象征。晗雪往往被賦予特殊的意義，例如代表祥瑞和吉祥。

許亦言撫摸著文字，眼睛浸入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