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與我成婚的將軍，帶回了一個懷孕的苗疆女子。

那時我刁蠻任性，氣話脫口而出。

[敢搶我的男人，都該死！]

苗疆女當晚就滑了胎，所有人都以為是我做的。

父親兄弟戰場遭遇敵襲，賀淵故意姍姍來遲。

父親兄弟被敵人分尸搶功。

將軍冷眼俯視。

[你父兄之命抵我未出世孩子的命，我不再與你計較。]

睜開眼，我看著那女子的肚子，笑意不達眼底。

[要好好養胎，孩子出生不能沒有父親。]

1

今天是我十七歲的生辰，一個云游老道送給了我一面銅鏡。

照不出人像，當晚我便做了一個極為真實的夢。

兩具棺材被運進京城。

一個是我父親的，另一個是我兄長的。

里面沒有尸身，只有殘肢。

我闖進賀淵的院子，彼時他正在煎藥，十分認真仔細。

我踢翻藥盅，被激怒的賀淵當即給了我一巴掌。

[我父親視你為兒子，兄長視你為兄弟，你為何不增援，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殺死！]

我滿眼是淚。

交雜著恨與愛。

賀淵的父親戰死沙場，小小年紀成了孤兒。

我求父親將他接到家里照顧和培養。

白天他練功受傷，我便偷偷在他的枕頭下塞藥。

十六歲那年，京城爆發瘟疫，賀淵感染躺在家中無人照顧。

我偷偷跑到他家里照顧他。

幸好，他熬過來了。

[賀淵，宋家還有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我緩緩轉過臉，面無血色。

風漸起，月色微暗。

賀淵的神情更先黯淡冷漠，沒有一絲感情，嘴角嘲諷。

[你父兄之命抵我未出世孩子的命，我不再與你計較。]

他捏緊拳頭，寂靜的院落響起骨節咯咯的聲音。

仿佛下一秒，他就會過來捏碎我的脖子。

我有些恍惚。

啊，原來他一直很在意落玲肚子里的那個孩子。

我并沒有逼她。

是她自己要喝藥打掉那個孩子的。

那個苗疆女子，容貌艷麗，身帶異香。

自從打掉孩子后便消失不見了。

空氣中除了被打翻的藥盅還有熟悉的異香。

我忐忑地走進賀源的書房，榻上正躺著那個苗疆女子，地上是兩人的衣物。

邊上的銅鏡映照出我頹廢失敗的模樣。

我真是個笑話呀。

兩年前落玲打掉孩子后便消失不見。

我當事情揭過，每每他夜里去書房看兵法，我都不忍打擾。

原來是在這里偷情。

三日后，我被關在柴房里不準吃喝。

外面鑼鼓喧天，賀淵終于可以娶落玲為妻。

當晚，我被落玲派來的人輪番羞辱，死在了他們的新婚夜。

2

[哈哈哈小姐，你的這護膝上的鷹，繡的跟王八似的。]

從小伺候我的丫鬟小月，隨了我的性子。

她正摸著我剛做好的護膝。

嘴巴不停地一張一合。

所有的東西都在放大加快。

我閉上眼又緩緩睜開。

[小姐，你眼睛疼了？]

小月的語速沒那么快了，一切恢復正常了。

[小姐，那個老道送你的銅鏡，不知怎的自己碎了。]

[碎了就碎了吧，找個好點的地埋了。]

剛才在鏡子里看到的，是我的前世。

今天是我爹和兄長剿匪成功的慶功宴。

賀淵只身一人誘敵深入，將匪徒引入包圍圈，這才速戰速決。

解決了皇帝一直頭疼的匪患，賀淵被擢升為三品將軍，可以說是少年新貴。

成為三品將軍后沒幾日，我爹便把我許配給了賀淵。

再之后便是賀淵將落玲帶回來說是要抬為平妻。

那時，我還沒和賀淵成親。

一時間，我淪為京城貴女里的笑話。

我娘出身書香世家，外祖父是當今皇帝做太子時的老師，我爹更是侯府嫡子，為國征戰。

一個來歷不明的苗疆女子要和我這個將門嫡女平起平坐。

賀淵之所以會對落玲這么好，是因為她長得和他死去的娘眉眼有幾分相似。

加上之前剿匪，賀淵被毒蛇咬傷跌落懸崖。

落玲悉心照顧，短短幾日，兩人感情升溫。

按照日子推算，落玲懷孕，應該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發生了關系。

落玲帶著孩子出現在了將軍府的慶功宴上。

3

[將軍，這只小貓好漂亮，好想帶回去養。]

[你要什么我都給你。]

落玲一身紫衣，不同于漢人恬靜如水的長相，她的五官妖嬈嫵媚，一顰一笑都讓人側目。

她軟軟地靠在賀淵身上撒嬌。

賀淵的眉眼一軟再軟，仿佛就算她說要天上的星星都會摘給她。

他忘了，那只金絲虎小貓是他送我的，叫小橘子。

他說，這只小貓粘人，定會好好陪我，等下次出征回來他會再給我帶禮物。

看到小貓就像看到他一樣。

好幾次離別，賀淵溫柔地摸著小橘子的頭，吩咐它要替他看緊我。

不能讓別的男人趁機而入。

那時的他，真的將我視若珍寶。

可真心瞬息萬變。

站在廊橋上的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好似難舍難分的戀人。

小橘子輕巧地從落玲身上跳下來。

我蹲下腰抱起小橘子，溫柔地給它順毛。

四目相對，賀淵望向我的眼神有些閃躲，出于保護，他下意識又抱緊了落玲。

就這么害怕我會傷害她？

這擔憂的神情還真是跟銅鏡里展現的前世一模一樣。

[媛兒，你不要生氣，是我要喜歡她的。]

4

我的性格確實刁蠻，屬于一點就炸。

大概是十五六歲的年紀，賀淵剛嶄露頭角，模樣也漸漸出挑。

從前看不起他的世家女開始對他示好。

我一怒之下在那女孩的水里加了點小橘子的肥料，此后再也沒人敢給賀淵送東西。

賀淵牽著我的手，指著天上的月亮。

他說我對于他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只有一個。

現在我明白了，喜歡月亮的人，也會喜歡星星。

再盛大的喜歡，也會迎來凋謝的那一天。

[宋姑娘，我懷孕了，請你給我們母子一條活路吧。]

和銅鏡里看到的前世一樣。

落玲當著我的面說出了她懷孕的事情。

前世我像是被人湊后面打了一棍子，腦子一片空白。

將本該送給賀淵的護膝朝著落玲砸去，賀淵護著她，不斷地表明自己對落玲的真情實意。

我被氣昏了頭，口不擇言。

[敢跟我搶男人，都該死！]

[你肚子里的孩子我是不會認的，你個狐貍精，不要臉！]

[賀淵，你要是敢把這個狐貍精帶進家門，我就讓我父兄收拾你！]

回到屋子里，我將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遍。

眼睛哭的腫成了核桃。

我舉著劍嚷嚷著要砍了賀淵和落玲那個狐貍精。

剛邁出門，頂著一臉的淚，又退縮了。

砍賀淵我不舍得，砍落玲又不敢。

外兇內慫。

好窩囊。

我扔下劍，又躲到床上悶頭大哭去了。

當晚，落玲的孩子就沒了。

說是吃食里加了落胎藥，再過幾日，她人也沒了。

我一頭汗跑到賀淵家里解釋說不是我做的。

他用手背輕輕刮著我的臉，笑意不達眼底，語氣比往日溫柔十倍。

怪我當時太傻，沒看出他眼底隱藏的殺意和不信任。

5

落玲隱隱啜泣，引得賀淵眉頭微皺，眼底寫滿了心疼。

我一下又一下地摸著小橘子。

一句惡言都沒出，嘴角還帶著笑。

落玲便要跪。

[玲兒，你還懷有身孕，不能跪！]

[她是將門嫡女，我是村野女子，就算是要我和肚子里的孩子去死，都是應該的。]

落玲淚眼朦朧望向我，似乎在等著我接話。

[宋媛，你到底要怎么樣，說句話！看著玲兒怎么低三下四的求你，你很開心嗎！]

賀淵神色慍怒，對我的不滿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程度。

我的目光終于一點點挪到落玲的肚子上。

她的肚子里真有孩子嗎？

前世的那場夢，我看見她換上夜行衣非常輕巧地跳過圍墻，在校外的樹林里和一個深眼高鼻的男人說話。

[可汗夸你做的不錯，再過幾個月禮朝的兵要北上，務必調查出他們運送糧草的路線。]

[放心，那個中原男人對我言聽計從，你讓可汗等著我的好消息。]

之后落玲便舉著一把劍架在了大夫的脖子上，張口威脅。

嫵媚動人的臉變得狠辣。

[明日會有人請你來將軍府。]

[診脈結果只能說是滑胎，若是說錯，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了你全家！]

什么苗疆女子，只是披了一層羊皮的敵國細作而已。

但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賀淵是怎么做到和一個才認識三天的女人發生關系的，真的是因為愛？

[賀淵，你和她上床的時候可曾有想過我？]

[你曾經發誓說一生一世一雙人，現在怎么成三人了。]

[不對，以前你什么都沒有，有我一個將門嫡女就夠了。]

[什么時候變的呢，大概是你知道自己剿匪有功，還能大難不死，又有人投懷送抱的時候吧。]

[看著我被全京城的人笑話，你也很開心嗎？]

賀淵眼中的怒火瞬間熄滅了，換回的是他的愧疚，手從落玲的肩膀垂落。

[對不起，我……]

話未說完，落玲已經越過欄桿跳進了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