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一直到凌晨一點，姜沐才回到姜家老宅。

“對不起小姐！劉伯不是故意不去接您的，蘇兒突然心臟病發作，少爺擔心得厲害...”劉媽堆著笑站在門口迎接，手在身前絞著。

姜沐定住腳步，她在暴雪里步行了一個多小時，一身昂貴的高定被雪水浸透，發絲濕漉漉的粘在臉上，下顎角還有一塊不大不小的淤青，被緊緊裹住的圍巾遮住。

她眼底醞釀沉沉的怒氣：“沒死吧？”

劉媽臉色白了幾分，慢吞吞開口：“謝小姐關心，蘇，蘇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得虧搶救及時...”

“誰給你們的權力用我的司機？”

姜家是b市商業巨頭之一，常年b市霸榜富豪榜前十。小姐的司機卻在這種深夜被下人調走。

要不是今天運氣好，僥幸逃脫了…

“少爺說劉伯車技好，其他司機少爺反而不放心。”劉媽聲音越來越小，頭垂地更低了。

“那少爺有沒有說讓蔡蘇兒來當這個小姐！”姜沐壓下情緒，微微瞇起一雙漂亮的鳳眼，常年在商場打磨出的上位者的壓迫感瞬間勃發。

劉媽嚇得一哆嗦，險些跪在地上。“小..小姐，您知道的，我從小看著您長大，絕對沒有這個...”

“媽！不許欺負我媽！”忽然，一道瘦弱的身影蹦出來擋住姜沐視線，少女纖細的骨架上松松垮垮掛著價值不菲的絲綢睡衣，臉上分布些許雀斑，皮膚白得驚人，一雙杏眼清澈明亮，像小動物一般閃動。

“蘇兒，你怎么不穿鞋！你的心臟...”劉媽下意識地攬住蔡蘇兒，瞥了一眼姜沐又松開，低聲斥責：“你怎么跟小姐講話的，不像話，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小姐你早就...”

“不！”蔡蘇兒用力甩開劉媽禁錮她的手，杏眼通紅卻閃動著堅定的光芒。“你欺負一個傭人算什么本事，是淮哥讓劉伯送我的，你不找淮哥不找我的麻煩，姜家大小姐就這么欺軟怕硬！”

“而且我心臟病發作了，你不過是沒有司機接而已，就憑你是貴族大小姐，就可以不把別人的命放在眼里嗎？你不過是出生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和你姜家大小姐是平等的！”

劉媽被蔡蘇兒甩在地上，聽到這一大段話臉色更白了，她幾乎爬到姜沐腳邊：“大小姐大小姐，蘇兒她不是故意說的，都是假話，您不要...”

“媽！”蔡蘇兒不可置信地尖叫起來，“媽，你為什么要向她低頭。”

她又咬牙切齒轉向姜沐：“姜沐，我媽把少爺拉扯長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樣對她，你就不怕淮哥哥怪罪嗎！！”

她雖然表面是仆人的女兒，卻因為母女倆對少爺江淮有恩，前幾年被接回姜家享受小姐待遇。

在她心里她就是跟他們平等的，她怎么能接受母親低聲下氣！

更何況那個人是姜沐！

姜沐有的，她蔡蘇兒都要有！

姜沐頭劇烈地疼起來，濕透的衣服粘在身上透著刺骨的寒氣。

她知道，就算蔡蘇兒再潑辣，有姜淮和姜家在，她奈何不了她。

嫌惡地皺皺眉，她徑直掠過劉媽和蔡蘇兒向屋內走去。

“你這個人設已經過時了。”

“什..什么。”

蔡蘇兒怔愣片刻，臉漲得通紅，氣急敗壞地拔高音量：“你在假清高什么，你不過..你不過比我出生好，運氣好了一點！”

姜沐腳步不停，頭都懶得回。

“你..你給我站住！”

不管自己怎么搶她的東西，她都總是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樣子！

而她最恨她這一點！

“姜沐，你裝什么，你害死了自己的弟弟！現在姜家恨不得把你...”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

姜沐轉過身定定地望著蔡蘇兒，手和嘴唇都顫抖著，話從牙縫里擠出：“閉嘴。”

蔡蘇兒笑了，心中的憋屈煙消云散，她愉悅地欣賞起姜沐的表情，壓低聲音，湊到姜沐耳邊，近得可以看清姜沐耳朵上細小的絨毛，她一字一頓：“你，害，死，了，姜，澤。”

“啪。”蔡蘇兒左臉也挨了一記，看著姜沐痛苦地神情，她舔舔嘴巴，笑得更甜了。

“對了，你脖子上的吻痕…”

“大半夜吵什么！”一道略有些沙啞的中年女音蓋住了蔡蘇兒的低語，姜沐沒聽到。

宅子門開了，李燕披著一襲華貴的貂皮毯子站在門口。她的眼神慢慢劃過三人，在蔡蘇兒腫起的臉上停頓了一下，嫌惡地看向衣衫不整的姜沐。

“還有沒有規矩，進來。”

夜深了，姜家老宅里還是燈火通明。

李燕坐在主位，手里輕輕晃著一杯紅酒，眼睛微微瞇起，看上去一副享受的樣子，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生氣了。

“母親...”

李燕沒有讓姜沐坐的意思，姜沐只能立在一邊，蔡蘇兒和弟弟姜濤端坐在李燕身邊，活像法院審訊的場景。

“聽說，你去找周家了？”李燕上下掃視姜沐被雪水浸透的衣服，心中的厭惡更是無以復加。

好歹也是姜家大小姐，晚上以這副模樣在外面拋頭露面，像被周家少爺…別人看到指不定怎么說姜家。

姜沐開口：“父親一直頭疼的城西項目，我拿到了內部消息，葉家的兩大股東意見不合，我想...”

坐在李燕旁邊的姜濤嗤笑一聲。他是姜家二子，姜沐的弟弟，姐弟關系始終不好。

姜沐加快語速：“周家在上次青葉的項目與他們產生了嫌隙，如果可以抓住兩家的利益沖突和葉家的內部矛盾...”

“哇塞，姐姐你這都能想到，你怎么這么聰明。”姜濤怪叫起來。

“這個方法效率最高。”姜沐無視姜濤的陰陽怪氣。

姜濤戲謔地打量起姜沐：“誰不知道周家周哲端最討厭姜家姜沐了，還上趕著往上貼，現在這么晚回來...”

周家太子爺周哲端是姜沐的死對頭，更重要的是，有傳聞說他是從上面的周家派下來的…

那就更不可能跟他們姜家合作了。兩者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姜沐的想法在他看來天方夜譚！

姜沐抬眼直視江濤：“蛀蟲不用勉強聽懂這些。”

這種級別的商戰是姜家紈绔的小少爺無法理解的，滿腦子只有那些酒色勾當。

“你！”姜濤臉漲成豬肝色。

李燕抬抬眼皮：“結果呢？”

姜沐眼睛閃過光亮：“周哲端松了口，說可以考察一下決定要不要合作。”

姜濤諷刺：“撒謊也要有個限度，姐姐你莫不是想攀高枝想瘋了...”

說到一半，他又吃驚地張大嘴，驚疑不定地在姜沐身上游離，繼續剛剛想說沒說完的話：“說起來姐姐你今天沒讓劉伯接，這么晚回來，還衣衫襤褸的，你該不會為了我們家用自己去換了..”

姜濤仿佛后知后覺捂住嘴。

李燕手里的紅酒杯晃得更快了。顯然她也這么覺得，不然這個女兒憑什么讓周哲端點頭？

這么不檢點的女兒，要不是還有用，她早就…

姜沐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絲懇求望向李燕：“蔡蘇兒心臟病發作了，劉伯被派去送她去醫院，所以...”

“劉伯是你的專屬司機，沒有你的授意，還能被蘇兒叫走？”李燕冷笑。

姜濤目光不懷好意在姜沐身上流連：“姐姐，蘇兒她性格單純，你不要做了什么事都往她身上推，我知道你想要更多的權，那也不能用身體來換啊！”

“說來也怪我，明明每個項目姐姐你都鞠躬盡瘁，打下的東西父親卻分給我，父親肯定是想再考驗姐姐一些時間，姐姐你不會因為這個恨父親了，想聯合周家針對我們吧。”

李燕聽到這話眼神更凌厲了幾分，透著警惕與忌憚。

姜沐手指深深嵌入掌心，年輕一代除了她和姜淮都是廢物，她這些年日日夜夜為姜家操勞，創下了數不勝數的商業價值，而功勞都分給了姜淮和姜濤。

她雖然不在意這些，卻也需要基本的信任。

而不是深夜在這盤問她是否賣身。

她固執地看著李燕的眼睛。

“那，那個..”乖巧坐在李燕旁邊給她按摩腿的蔡蘇兒怯生生地開口。

李燕不耐煩：“說。”

“我，我看見小姐從一輛豪車上下來，好像是一輛車身都是火焰的蘭博基尼，不，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錯了。”

姜沐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蔡蘇兒，你說什么，我明明...”

車身涂滿火焰的樣式的蘭博基尼，是周哲端的標配，明明一個可以說上古板無聊的人卻定制這樣張揚的車，當時還引起了不小的風波。

“圍巾取下來。”李燕打斷姜沐，語氣隱含著怒氣，眼底冰冷一片。

“母親..”姜沐望著李燕冰冷的臉，眼眶忍不住泛紅。

這是要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