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不打算給老娘這個面子了？”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

“我的姑奶奶啊！這生意就不是這么做的！您這一開口就要六成利，還讓老朽怎么活啊！老朽還要養著一大家的人，上有老下有小的，商隊也不是筆小開銷，您就松松口，給老朽留六成利，就當做一回活菩薩了！”男人仍在苦苦哀求。

少女有些不耐煩的道：“你個老王八蛋別給老娘裝可憐，老娘犯惡心！還上有老下有小的，你都60了！你老爹老娘都不知道死多少年了！你到如今連個兒子都沒有，哪來的小？你有商隊又怎么樣？沒有老娘的貨，老娘的渠道，你的商隊能賣什么？能賣到哪去？”

老者有些尷尬，但很快恢復如常。掙錢嘛，不寒磣，又不是沒有比這罵的臟的……

“一說到這個老娘就來氣！這次是你自己壞了規矩！我說了北邊太亂了，別去北邊，這也是契約里寫的明明白白的。這下好了，商隊都被劫了，老娘還沒問你要賠償呢！你還有臉回來跟老娘借貨周轉！要不是身邊沒有合適的人，老娘早就把你踹開了！”少女越發暴躁起來。

見老人還打算厚著臉皮說什么，少女馬上不耐煩地說：“我就一句話：借，沒有這一說！親兄弟還明算賬，別說咱倆一點關系沒有，就是有我也是個女子。這貨只能算我入股！五成！這是底線了，要是還接受不了，那我就只好拼著虧損也要找別人了。”

老者還有些猶豫，畢竟這商隊是他海家拼了好幾代才拼出來的，眼下被一個女子一批貨就拿走了一半，換誰誰不心疼？

“反正我頂多就是虧上幾個月的利潤，但你老海呀，可就一無所有了~畢竟沒貨上面又沒人的商隊，能干什么呢？”少女見狀繼續加碼。

老者到底還是沒有頂住少女的攻勢，徹底動搖了：“姑娘，你能保證你只要利潤而不干涉商隊的經營嗎？只要您開金口，我就簽契約！”

“但我要有監察權！”

“……好！”海大富考慮了一會兒就同意了，畢竟現在求人的是自己，本來就沒有什么太多商量的余地。

“好！一言為定！酥酥，上契約！”話音剛落，旁邊的侍女就從袖子里掏出了厚厚的一疊寫好的契約，在海大富滿頭黑線的注視下找出了一張跟剛才談好的條件一樣的契約。

海大富分明看見甚至還有一張三七分成的契約，嗯，自己七她三！這分明才是她的底線，自己被騙了。

不過跟著這樣一位主子反倒讓海大富安心了不少。沒錯，就是主子。

畢竟貨是人家供的，渠道是人家打通的，現在就連商隊都有一半是人家的，這不是主子是什么？海大富還沒有老糊涂到認不清形式。

簽完契約后，海大富有一股說不出的輕松。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海大富當即下跪喊道：“海大富，見過東家！”

“不錯，懂事兒！事也聊完了，貨下午就能送到，你候著吧！”

“放心！本小姐是不會虧待自己人的。酥酥，走著！”說著，少女就打頭走出了包廂。侍女也趕忙跟上。

“送東家！”

……

“呼~自由的氣息！”云湘雅摘下面紗呼出一口濁氣，還毫無形象的癱在馬車內。

“小姐，咱們還在外頭呢！注意形象，讓侯爺知道了又要禁您的足了……”一旁的侍女云酥提醒道。

“怕什么！爹又不在這！他一天天就知道往軍營里跑，好像大梁的軍隊離了他就沒戰斗力了一樣！平日里也不知道關心關心我娘，真是個無情的男人！你說是吧酥酥！”雖然云湘雅嘴上這么硬氣，但身體還是誠實的坐起來。

“……”回答她的是云酥的一陣寂靜。主人家的事是她一個奴婢能議論的？！

見云酥不回答，云湘雅也不為難她一個小侍女。畢竟前世自己快餓死的時候是她拼死為自己偷來了食物。雖然自己最后還是莫名其妙死了，但她的恩情自己一直記著。

沒錯，云湘雅是一個重生者，上一世的自己瞎了眼，看上了一個白眼狼，要死要活的要下嫁給全家，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但老天有眼，又給了云湘雅重來一次的機會，讓云湘雅回到了12歲，離自己遇到那個白眼狼還有三年！

這一世，什么大梁最有潛力的將軍，見鬼去吧！老娘只想要搞錢！搞多多的錢！

云湘雅微闔雙目，復盤起自己這一年多的布置：靠著自己先知先覺和背靠平陽侯府的優勢，設計制造出了一批款式新穎的首飾。

那可都是經過市場大浪淘沙過后留下的強者，到上一世自己死的時候還在流行，自然一下就俘虜了夫人小姐們的心。

將這些貨鋪滿京城后，借助侯府的故舊，狐假虎威，扯虎皮拉大旗打通了全國渠道，聯合海大富將貨物運往大梁全國，賺取高額利潤。

但這還不夠，云湘雅對于海大富分走巨額的利潤很不滿。于是做了一個局，暗中派親信加入商隊，攛掇海大富到北邊去賣貨。北邊這條渠道雖然已經被打通了，但是海大富不知道啊！

于是一路的順利，讓海大富覺得自己又行了，放松了警惕。最終在一處偏遠的驛站，被云湘雅安排的人下藥放倒，貨通通被早就等待已久的云湘雅親信搬走。

醒來的海大富還以為是被高智商山匪給劫了，報官無果也只能自認倒霉，殊不知是商隊中出了叛徒！

但海大富的商隊畢竟只是個小商隊，這一次“被劫”就已經掏空了他的家底。沒有辦法，只能回京跟云湘雅簽訂不平等條約，換一個商隊起死回生的機會。也就是剛才的場景。

可憐的海大富到現在甚至對云湘雅感恩戴德。

至于云湘雅保證的不參與商隊經營，她云某人是個實誠人，當然不會參與，但沒說商隊的人不能參與嘛！到時候自己提一個小小的意見，當然聽不聽完全是自愿的啊！絕對不會強迫的啊！提拔幾個自己安排的人上位，自己再通過他們干涉商隊，甚至架空海大富還不是手到擒來！

什么？不聽怎么辦？且不說自己拿捏著海大富的貨源和一半的商隊，讓他死他就不得不死，就說自己可是背靠著平陽侯府，那可是士農工商最高級的士，海大富只是個商人，拿什么跟云湘雅斗！拿命嗎？

馬車外漸漸嘈雜起來。

“咱們到哪兒了？酥酥？”云湘雅睜眼問道。

“回小姐，到畜市了。”云酥有些不自然地回道。

云湘雅只是往窗外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干活干凈利落的奴隸嘍！保證聽話，只要三兩銀子嘍！五兩兩個，十兩五個嘍！”

“白白凈凈又聽話的女奴，無論是買回去做婢女還是婆娘都是上上之選，只要十兩，一個女奴帶回家！”

“男奴嘍！做‘書童’還是做玩具都……”那個賣家說到最后甚至發出猥瑣的笑聲。

聽著外面的叫賣聲，云湘雅也不禁皺起了眉頭，“北方的災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

這些奴隸的話都帶有北方口音，但是活不下去了，被父母賣掉了。

上一世的時候就聽說這次的災情很嚴重，但因為自己長在閨中沒有親眼見，感觸還不是很大。這次親眼見到才真正感受到大自然的無情。

今年北方大旱，又有蝗災，顆粒無收，盡管朝廷派去了官員賑災，卻收效甚微。

北遼也趁機犯邊，亂上加亂，這也是自己不讓海大富去北邊的原因。

當今天下，南梁北遼，遼國國主耶律輝原是大梁一個邊將，被大梁巡視官員索要賄賂，因湊不出就要被誣告謀反。

耶律輝一尋思，造反九死一生，不反十死無生，還不如反了求一線生機。

但誰能想到，大梁每年斥巨資供養的邊軍跟紙糊的一樣，不，這有點侮辱紙了，就是紙都能擋一擋，那些邊軍看到耶律輝的軍隊不是跑就是降。

耶律輝都懵逼了：原來我這么強？

于是果斷出擊，奪下十三州之地，立國大遼。大梁已立國200余年，再加上猝不及防下，哪是新生政權的對手。

得知這件事，今上大怒，派禁軍三萬出擊，令上一任平陽侯，也就是云湘雅的爺爺，領兵出征。

耶律輝領軍打了幾仗后，果斷認慫，劃江而治，仗著黃河天險就是不過河。梁國要是敢渡河就打個半渡而擊。

就這樣隔河對峙了半年，梁國后勤撐不住了，再加上平陽侯病重，不得不撤軍。捏著鼻子忍下了遼國。

那個索賄官員？逃回來了，就是當今國舅。不僅沒事還升官了。

想著想著，云湘雅就決定下去找個人問問情況。畢竟跟自己家多少有點關系。

“停車！”說干就干，云湘雅當即下令。隨即戴上面紗下車。

云酥默默跟著小姐下了車，也不問做什么。

“……唉，誰說不是呢，汝州那可太慘了！一整個汝州城，全屠了！沒幾個活下來的！”一個人牙子回應著云湘雅。

“哎，別說，我這還真就有個汝州的，這可是獨一份，姑娘您要的話，十兩，就當交個朋友了，怎么樣？”聽著這話，云湘雅面紗下的嘴角抽了抽，心下也知道，自己這是被宰了，如果不買下來，那就休想見到這個人。

“酥酥，付賬！”云湘雅幾乎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了這幾個字。

“姑娘大氣，這真不是小的坑姑娘，實在是這那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好貨呀，聽說原來還是個小少爺，讀過書的！經過我的調教，面色白凈還能干活，用來做書童還是什么的，都是上上之選，就當給您的弟弟買個書童了不是？再者說……”那個商賈還要喋喋不休的廢話，云湘雅有些受不了了。

“別廢話，趕緊把人帶出來！”云酥在得到云湘雅眼神示意后怒道。

“哦，就是姑娘您眼前這個啊！”

“我……”云湘雅顯然想說一點比剛才罵海大富還要臟的話，但侯府嫡女的修養讓她止住了話頭。

“酥酥，帶上人，走！”

“是。”

……

“氣死老娘了，老娘的銀子，銀子！”哪怕已經到了侯府，云湘雅依舊對她已經花出去的銀子念念不忘。畢竟能白嫖的東西，最后卻用了十兩銀子，這在云湘雅看來就是虧大了。

哪怕十兩銀子，對她來說九牛一毛……

云湘雅吩咐道，“對了，酥酥，去問問那個新買的仆人叫什么，問完了來回我，好給我爹知道。”

“后夜昨日晚間吃飯時才念叨著不知道北方怎么樣了，今日小姐就專門買了個北方受災最嚴重地區的仆人，這說明小姐心里還是想著侯爺的嘛！”云酥低聲嘀咕。

“酥酥，干你的事去！嚼什么舌頭！”

“是是是~”云酥笑著回應。

……

沒一會，云酥就回來回話，“小姐，那個新人長的還蠻好看的，我問他，還識字呢！那個人牙應該沒騙咱們，應該真是個小少爺！”

“唉，是個什么世道啊！一個能供得起讀書人的殷富之家，說沒就沒了！”云湘雅感嘆道，頗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見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云酥也不敢打斷小姐的思緒。

過了一會兒，待云湘雅平靜下來，追問道：“叫什么呀？”

“楚玉。”

“你說他叫什么？你再說一遍？”云湘雅頓時大驚失色。

云酥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么，只得老老實實的回道：“楚玉，楚楚動人的楚，玉石的玉。”

“……有字嗎？”云湘雅感覺有點口干舌燥。

“有的，好像是，子溫？”云酥努力回憶了一會兒，就確定的重復道：“對，就是子溫，奴婢聽得清清楚楚！”

云湘雅沉默了，“自己這是買了個大腿回來呀，還是那種最粗最壯的大腿……”

就云湘雅所知，這個楚玉發跡于一年后，當時遼國發兵南下，勢如破竹連續攻破了三州之地，眼看長驅直入就要直插到京師了，這個楚玉異軍突起，拉著一幫山匪，硬是跟遼國的正規軍打的有來有回！

那一戰，自己的父親親率騎兵繞后，大破遼軍。

楚玉一戰封伯，一躍成為了大梁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新星！

后來楚玉常年駐守邊境，要不是自己的父親在朝堂上，因為自己的緣故拉偏架偏袒白眼狼，他早就封侯了！

盡管前世他憑借過硬戰功，最終還是封侯了……

但這一世，云湘雅可不會犯傻了，這個又粗又大的大腿，我云某人抱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