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泄而下，窗戶也染上些霧氣。來來往往的車輛在雨中行進，不一會兒又一齊蹲守在這所高中學校門口，等待自家的小孩走出校門。

每到放學時段就是人最多的時候。

林止望了望窗外那些車輛，有汽車，有電動車，還有摩托車，她戴上眼鏡試圖從摩托車中找到父親林建國的紫色摩托，但是一無所獲。

奇怪，這個時間點父親都會在外面等她出校門，一般都會早早到兩人約好的位置。

再過幾分鐘就要放學了，班里的同學們整理桌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即使有班長在講臺上喊著“還有幾分鐘堅持一下，不要發出聲音”之類的話，下面的聲音只高不低。

林止早就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只等放學鈴響起，她就可以沖出教室回家吃好吃的水果和零食。

少女平時有些無神的眼睛此時發出點光來，她背著書包看向教室的門。

叮……

下課時間到了，親愛的同學們該休息了……

風灌進耳中，雨打濕她的校服，林止再也聽不見學校的下課鈴聲，她沖出了學校，然后四處張望，尋找林建國。

她左看右看，看到一個壯碩的身軀從紫色摩托上下來，但明顯不是林建國。

“林止？”來人低頭看了看她，吸了兩口煙吞云吐霧。林止有些犯惡心，眼睛微瞇，忍著二手煙的味道點了點頭。

“嗯。我爸爸呢？你又是誰？”林止一下就想起來今天課上老師說的兒童失蹤案，而且這地方偏，人口拐賣也不是不可能。

“你爸讓我來接你，不信你拿我手機打個電話。”林止將信將疑地拿著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

嘟……

“喂，接到人沒？安頓好了明天就能走。”電話那邊好像是搬東西的聲音，混雜著雨聲，很嘈雜，但是林建國說話很大聲，還是聽得見。

“走哪去？”林止開口后，那邊的聲音弱了下來，搬東西的聲音也變小了。林止見那邊不說話，她掛斷電話，有些事情電話是說不明白的。

她穿上摩托后箱準備的雨衣，跨上摩托車，意思不言而喻。

中年男人將煙掐斷，開著摩托將林止送回去。

“謝謝叔叔。”林止對著男人鞠躬表達感謝，隨后快速上樓。

果不其然，林建國在搬東西，他還是沒放棄過他的出省打工計劃。他就是這么一個倔強的人。林止早該想到，他那天買龍蝦和大閘蟹說這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不是為了問她的想法，而是通知這個消息。

“你說你不會走的，不是嗎？”林止看著房間里大包小包的行李，眼眶不禁泛紅，回來時雨水打濕了她的臉，現在看不清她是哭還是沉默，但總歸是不開心。

“你明明說過在這里的工資夠我們兩個人生活，不是嗎？”林止不知道現在該是什么表情，她只覺得自己很難過，林建國走了，她就是孤身一人了。

林建國見女兒這副模樣，討好地笑了笑，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將林止拉到椅子上坐著。

這是這個家最舒服的皮質座椅，是林建國淘到的舊物，是專門買給林止學習的。

“女仔，你已經高一了，還有兩年時間，我想在你大學之前多賺一點錢，就不用吃低保了，讓你的日子好過一點。”林建國看著林止，希望她能理解，但她垂著眼，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現在一個月五千塊不夠，存不到錢的。”

林止不知道說什么，家里的情況確實不好，但她沒想到家里是這個情況。林建國欠了很多債，債主是鄉里的親戚朋友，為了給母親治癌癥，他幾乎借遍了所有人的錢，但母親還是沒撐過去，還是走了。

自那以后，他不再抽煙喝酒，也不再賭博打牌，他變得沉默寡言，沒日沒夜地干活，將她撫養長大。

“我想還完錢，這樣就不欠大家什么了，就能好好生活了。”

這句話觸動了林止，確實，這個小家只有兩個人了，因為欠的債太多，已經很久沒回老家了。

沒聽林建國說完，林止起身脫掉雨衣，將濕校服換掉，幫忙收拾行李。

眼眶再也承不住滿溢的淚水，淚珠從她的臉頰滑下，一滴一滴掉落在布袋上，將布袋打濕，暈開成了淚漬。她用力壓住自己的聲音，盡量不讓林建國發現。

兩人沉默地收拾著所有東西，林止不問自己將去何地，林建國已經安排好了一切。一直這樣，從未變過。

清晨

林止被一陣響動驚起，她睡眼惺忪，用手揉了揉眼睛，只覺得眼睛有些干澀。

今天是周六，林建國已經把行李收拾好裝上車了，他一邊和搬家公司的人談論著一邊將大大小小的東西搬上車。車里裝了不少東西，應該是快搬完了。

林止扎起馬尾辮，將有些遮眼的厚重齊劉海翻上來，洗漱好之后也參與進去，她固執地搬著，也不管林建國嘴上說的不用幫忙，她現在不想和林建國有交流。

東西搬完后，這邊租的房子里空蕩蕩的，跟初見時一樣。

人走人留，屋滿屋空。

林建國見這邊差不多了，招呼林止去摩托車旁邊等著。

雨水浸透了地面，林建國的衣衫也全部濕透，汗珠從額頭不斷流下。

“好熟悉的畫面，是什么時候呢。”不知怎的，林止腦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小時候的記憶太模糊了，好像還有別人在。

林建國和搬運的老板談好價格后，拿出鑰匙開動摩托車帶林止駛向她不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