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拜見仙君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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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閻君要你三更死
“來來來,買定離手,發財致富就靠這一把了??!”
賭桌之上,莊家之位,女子身著米黃色如意云紋衣裙,蹺著二郎腿坐在凳子上,食指轉悠著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里頭的銅板、碎銀撞得噼里啪啦響,那雙圓溜溜狀似無害的大眼睛,卻瞇得一陣陣精光四射。
賭桌一側,是形態各異的大鬼小鬼,飄飄忽忽著不肯向前,也不敢后退。
賭桌另一側,是手持叉戟、胸前的衣服上繡了大大一個“差”字的陰司鬼差,也是捂緊錢兜子,既不肯下注,卻又礙于莊家座上那位嗜賭成性的女子之淫威,不敢推脫。
“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們吧,這個月的月錢還沒捂熱呢……”終于有人提出了抗議,場面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應和聲四起。
要說那座上的女神仙,也不是位正經的神仙,陰司上上下下,皆知她法力低微,沒什么正經的公務,品銜小到是個謎,每日里閑得和鬼差打牌賭錢,和新來的小鬼談談人生和鬼生,貪財好色。
奈何她資歷夠老,老到陰司里的同僚大多沒有人記得她是什么時候成神的,想她游手好閑,卻能在陰司混吃混喝這么多年沒人管,必定是有背景……
再加之陰司里大大小小的神官鬼差都有尊老愛幼的好傳統,見到她也會一本正經地尊稱一聲“里畔大人”。
“里畔大人何苦為難這些小的?就他們這點月銀,還不夠您塞牙縫呢?!?
含笑的聲音傳來,里畔聽著這聲音,甚為熟悉,待想起這熟悉感從何而來,當即背脊一涼,回頭瞥向那飄來的白衣男子,呵呵假笑道:“必安啊,你怎么回來了?”
要說這陰司之中,最常和里畔廝混在一起的,當屬謝必安和范無救,陽世里的人稱他們為黑白無常,當然他們更樂意別人稱他們一聲七爺和八爺。
這二位爺的脾性雖然截然不同,但在生前卻是鐵桿的哥們兒。
里畔倒不怕謝必安這廝,卻有些怕他那位黑臉兄弟,這一聲假笑來得十分心虛,實打實地有內情。
“里畔大人,最近活太多,我心里苦。”見里畔搭理他了,謝必安大老遠地便哭著撲進了里畔的懷里,厚著臉皮哭得情真意切。
謝必安是個笑面虎,白衣飄飄很是英俊,拘魂時勾勾手指頭就能讓陰魂乖乖跟著走。這皮囊可見討喜,干活從不費力。
他那位兄弟范無救,雖說脾氣不太好,生前就好打斗,成日一身黑衣,且黑著一張臉,陰司里的同事都怵他。
但范無救講義氣,且任勞任怨,但凡遇到兇惡點的鬼,謝必安那廝就往范無救身后跑,照道理,該哭訴,也該是范無救才是。
“早幾年陰司擴充了鬼差編制,招了牛頭馬面,這二位干活也算賣力。”里畔沒好氣地抽了抽嘴角,懶洋洋瞥了眼謝必安,敷衍道,“范無救雖然脾氣不好,但沒少替你干活……”
“話是這么說沒錯……”謝必安摸了摸鼻子,頗有些理虧。
里畔打斷謝必安的話,苦口婆心地數落道:“況且你十日里有六日跑來與我喝酒打牌,實在看不出你哪里苦悶了!”
謝必安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道:“里畔大人有所不知……這次我和老范是真的遇到難處了!除了英明神武的里畔大人,沒有人能幫得了我們?!?
這話里畔愛聽,她在陰司里成日打牌閑逛,最近新來的小鬼和官差見到她就捂緊錢兜躲得遠遠的,她著實寂寞。
謝必安和范無救都是她帶到陰司的,現在兄弟倆遇到難處了,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便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問道:“說說看,遇到什么難處了?”
“還不是在陽世間遇到了一個勾不掉的魂,盼著里畔大人親自出馬解圍嘛!”謝必安沖著里畔眨了眨眼睛。
“這……”里畔思及自己已經八百年沒出過差,業務著實生疏,不免有些猶豫,正欲尋個由頭推脫了。
“想當年,我與老范能來陰司,多虧里畔大人舉薦……”
里畔的頭皮發麻,當即嘿嘿地笑了,不敢再猶疑,拍著胸脯答應下來,“不就是個魂!姑奶奶作為陰司里資深的神,是時候該出面好好指點你們兄弟倆一番了。生死有命,還就沒有勾不掉的魂!”
想當年,里畔閑來無事,在陽間橋墩上坐著釣魚,喝酒誤事,術法失了控,令那大雨傾盆覆下,沒完沒了。
彼時謝必安和范無救尚是凡間結義的兄弟,途經此地相約出行,見天要下雨,謝必安請范無救在橋下稍候,待他回家取傘。
奈何范無救是個死心眼的,應諾的事死也不變卦,便在橋下苦苦等候,直到水漲過他的身子被淹死。里畔知道后已經無濟于事,謝必安歸來尋不到范無救,悲慟之下在橋梁上吊自盡。里畔法力低微,眼睜睜看著謝必安命喪于此。
自知理虧的里畔將兄弟倆帶到閻王跟前,大力舉薦任了陰司仙君,主要負責陰間的治安維護……
這事按道理,兄弟倆是不知曉的,里畔只在自個兒的手札里記錄了些許,且那東西藏得緊,外人絕不知曉。
怪只怪里畔心虛,每每謝必安提起這一茬,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不敢推脫。
……
里畔在長安城里見到了傳說中勾不掉魂的釘子戶,街頭巷尾一打聽,此人名喚東籬,乃這長安城里的名人。
“大將軍十七歲橫掃匈奴,贏下第一戰!”賣菜的黃大媽激動得掰斷了兩根黃瓜。
“大將軍二十歲被封驃騎大將軍,賜將軍府!”賣包子的周大爺激動得捏扁了手中的大饅頭。
“大將軍二十七歲著退敵論,年輕有為……且還單身!”隔壁的黃花大閨女羞答答地上前搭了腔。
里畔一路打聽至將軍府邸前,才悄摸摸隱了身,飄了進去,俯視將軍府的構造,氣勢恢宏,七進七出的格局,但服侍的下人卻不多。
據說東籬父母早亡,又尚未娶妻,大多時候這位大將軍也都遠在邊疆,因此府里頭連個正經主子也沒有,但府里頭人數不算多的小廝侍女,卻出奇地勤勉,每日掃灑不斷。
這段日子,東籬因回長安述職,因此里畔在將軍書房里見到了他。
令里畔納悶的是,那窗下的男子白衫儒雅,面貌溫潤,他一手持書簡,一手微微支著頭,天庭飽滿,鼻梁高挺,嘴唇俊雅,讓里畔想起小話本里常說的君子如玉。
大將軍的模樣,難道不應該是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嗎?
“可惜了,可惜了!生得英俊瀟灑,戰功赫赫,卻要英年早逝……”趴在屋梁上的里畔一面感慨著,一面不禁慎重地思考著……自己能打得過人家堂堂大將軍嗎?
罷了罷了,生死有命,不就勾個魂嘛!等他夜半睡著了,直接勾了就是了!
說干就干,里畔厚著臉皮一路尾隨東籬,東籬讀書,她跟著,東籬用膳,她跟著,東籬沐浴……她也跟著。
直到東籬睡下,夜深人靜,里畔才飄落在東籬榻前現了身。
榻上修長的身影并無察覺,行軍打戰的人應該很警覺,但里畔再不濟好歹也是陰司里的小神君,因此他無察覺也是正常。
她攤開手,用神識搜刮自己帶來的法器,手掌之上很快現出了一把鑷子。
里畔想了想,搖了搖頭,把鑷子隨手往后一丟。
她又掏出了一雙筷子,比劃了兩下,稱手是稱手,但這樣勾魂一點也不威風,思及此,便也往后隨手丟了。
掏了半天,里畔只掏出了一堆沒用的東西,索性只能赤手上陣。
她雄赳赳氣昂昂地施展勾魂法術……沒動靜。
可能是長年累月不干正事,法術生疏了,里畔再次雄赳赳氣昂昂地施展勾魂法術……沒動靜。
也許剛才受了點打擊,心有旁騖,沒有認真對待,里畔這次全神貫注地施展勾魂法術……沒動靜。
“看你生得俊……且讓你再快活兩日!”里畔尷尬地收了手,盯著那榻上人兒的俊臉又垂涎了好半晌,才垂頭喪氣地飄了出去。
郁悶的里畔終于意識到自己今晚恐怕是勾不走這位大將軍的魂了,經過短暫的反思,里畔得出結論,想必得讓他死得有名目才行。
皇天不負有心人,很快里畔便等到了合適的機會,為東籬制造一命嗚呼的機會。
皇室與大臣每逢秋季,將舉行盛大的秋獵大事,臣子與皇室子孫之間可切磋技藝,也可帶來大有收獲的好兆頭。
東籬身為戰功赫赫的大將軍,且又剛好回都述職,自然在受邀之列。
刀劍無眼啊,獵場難免也有兇猛些的獵物,最是容易受傷,真是天賜良機啊!
這日獵場之上,秋陽高照,鼓聲大作,慷慨激昂。
君王與臣子皆獵裝上陣,東籬亦是一身銀灰色獵裝,馬側掛著戴有“籬”字的弓和羽箭。里畔抽空瞥了眼,忍不住“嘖嘖”了兩聲。
秋陽不算刺目,落在東籬深邃的五官之上,秋風爽利,吹起他的披風微揚,英姿俊逸之間,還是有幾分溫潤儒雅的氣質。
雖說秀色可餐,但里畔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鼓聲亢奮,直沖云霄,狩獵開始了。
密林深處,里畔吭哧吭哧地挖好了一個巨大的陷阱,陷阱里面赫然插了數不勝數的尖刃斷刀,這要是掉下去,非得被穿出一身的窟窿來!
但東籬好歹是大將軍,里畔不敢大意,保險起見,她又在每一個尖銳的刀鋒上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只要擦破一點點皮,也能保證他一命嗚呼!
做完了這些,里畔又借了法術,將陷阱偽裝起來,不論怎么看,這都是平地無疑,任誰也看不出此處有陷阱,東籬這次,可算是必死無疑!
聽到馬蹄聲靠近,里畔連忙隱了身,只見銀灰獵袍正馭馬而來,恰是里畔心心念念的東籬!
東籬駕馬而來,箭筒里已有幾支箭不在了,眼見著他越來越靠近陷阱,里畔看得心都揪到了一塊。
可就在東籬駕馬走到陷阱邊上時,他忽然勒馬停住了,翻身下馬,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
里畔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東籬的一舉一動,心中默念道:“掉下去,掉下去,掉下去……”
東籬沒有讓里畔失望,他并沒有看出什么異樣,一手牽著馬,抬腳,緩步在陷阱正上方踩了下去……
直到東籬安然無恙地在陷阱上方走過,再次上馬揚長而去,里畔才一臉納悶地現了身。她湊了上去查探,自言自語道:“怎么沒掉下去?難道陷阱失效了?”
為了驗證陷阱是否失效,里畔親自抬腳,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