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北風呼嘯，破敗的房間里，窗戶咯吱咯吱響著，屋內，一個面容衰敗的女子躺在破敗的炕上，衣著簡單，絲毫沒有避寒之效，身下簡單地鋪著稻草。

她頭發已然發白，形容枯槁，看著仿佛一老嫗，她想要動一動身體，但忽然門被推開了。

許是長久不見光的緣故，在門推開的瞬間，她眼睛疼痛難忍，于是伸手擋了擋光線。

“顧錦月，別來無恙啊。”說話之人一身正紅色錦繡鳳棲裙，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綰著瑪瑙錯金雙喜釵，耳尖戴著的是孔雀石點翠鳳凰耳飾，一身珠光寶氣，雍容華貴，與屋內之人形成鮮明對比。

顧錦月聞聲，移開遮擋的手臂，往外探了探頭，她視力因為許久不見光的緣故，有些看不真切，用了十二分力氣才認清來人，正是她所謂的姐姐顧錦華。

她和顧錦華出生時被惡意調換，她代替顧錦華成了村婦的女兒，懵懵懂懂地長到十四歲才被接回相府，而顧錦華被相府嬌養著，長的花容月貌，冰肌玉骨。

“咳咳。”思及此，顧錦月咳了幾聲。

她瞧著顧錦華的穿著打扮，自嘲地彎了彎嘴角，然后收回視線，波瀾不驚地望著屋頂，這屋頂年久失修，也不知何時會塌，那樣她就能解脫了。

顧錦華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仔細著腳下的路，生怕弄臟了她的鞋，她來到顧錦月炕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今日是我的封后大典。”

顧錦月眼珠子一動未動，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咽了咽口水，嘲弄道，“恭喜你。”

“顧錦月，你是真正的相府千金又如何，母親從頭到尾只把我當做女兒，她視你為恥，皇上也從未把你當做妻子，他想娶的人一直是我，在你為了他解毒，不惜以身試毒的時候，他在和我享受魚水之歡，你不知道吧，你的孩子也是皇上一手弄掉的，因為他說只想讓我生他的孩子。哈哈哈。”顧錦華笑得得意，吹了吹染的鮮紅的指甲。

顧錦月想起她嫁給蕭珩時，那時蕭珩還是個無權無勢的皇子，父親也并不看好他，所以選擇讓她嫁給蕭珩，她為了蕭珩，苦心學習，自學醫術毒術，不惜以身試藥，導致身體落下病根，但她為此除掉了蕭珩的勁敵，鞏固了蕭珩的勢力，也解了他所中之毒，所以她無怨無悔，以至于后來孩子掉了，她都覺得是自己的報應，是自己身體的緣故。

想到那個孩子，顧錦月眼角滑落一滴淚水。

“母親一直不讓我出嫁，就是為了讓我做皇后，你從頭到尾都不過是顧家的一顆棋子。”顧錦華伸手，她身邊的一個宮女遞給她一面鏡子，她把鏡子對著顧錦月，“瞧瞧，你才不過二十五歲，就這般蒼老了。”

顧錦月許久沒照過鏡子了，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皺紋遍布，形容枯槁，頭發也灰白掉落了不少，這竟然是她嗎？

顧錦華收起鏡子，“看夠了吧。”

顧錦月不知顧錦華何意，她歪著頭看向顧錦華，只見顧錦華伸手拔下頭上的發簪，俯身對著她的臉，那冰冷的觸感自她的額頭一直到下巴，她清晰地感知到臉上布滿了鮮血。

“啊！”顧錦月痛苦地叫出聲，她許久沒有這么疼了。

血腥味充斥著整個房間，顧錦華依舊沒有松手，直到最后整張臉被劃得溝溝壑壑，顧錦華才扔掉簪子，那張臉蛋掛著最美也最惡毒的笑容，“顧錦月，游戲才剛剛開始呢。”

顧錦月疼得在炕上打滾，她被蕭珩污蔑通奸，打了二十大板也沒這么疼過，她躺在這炕上，被老鼠咬腳趾時也沒這么疼過，她被親生母親怒罵扇耳光時也沒這么疼過。

“顧錦華，你不得好死！”

“哈哈哈，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當初那個爬你床的男人是母親給我找來的，蕭珩設的計，他在你酒里下了藥，然后把男人扔到你的床上。”

“你，你們！”顧錦月伸出雙臂想要觸碰顧錦華，可她身體早已被掏空，沒什么力氣了，最后只能狼狽地摔下炕。

“華兒。”此時蕭珩姍姍而來，他嫌惡地看著摔倒在地的顧錦月，皺了皺眉頭，“你來這做什么，莫臟了你的手。”

顧錦月抬起頭看向蕭珩，血肉模糊中，她感覺自己的淚水在不斷滑落，這就是她愛了十年的男人，十四歲初遇，十五歲訂下婚盟，十七歲嫁給他，二十四歲被陷害，她都不曾懷疑過他，直到顧錦華的出現，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愿。

她猶記得那天是她二十四歲生辰，蕭珩與她慶生，兩人喝了些酒，再醒來的時候，她身邊躺了別的男子，她來不及理清狀況，蕭珩就帶人闖了進來，彼時他初登皇位，一身威嚴，不聽她的解釋就把她打入冷宮。

雖然她進了冷宮，但她仍舊記掛著蕭珩，鄰國虎視眈眈，前朝又不穩，她想提醒蕭珩，可顧錦華卻帶著一個五歲的男孩走了進來。

那個孩子眉眼之間與蕭珩像極了。

顧錦華告訴她那是蕭珩的孩子，而蕭珩也要封后了。

她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這么多年顧錦華一直不嫁人，難怪蕭珩登基之后，沒有立刻封后，難怪蕭珩不聽她解釋，直接把她打入冷宮，原來到頭來她才是最傻的。

自那之后，顧錦華就每日送來毒藥給她喝，折磨她，她身體早就因為拭毒被掏空了，后來更是雪上加霜。

“阿珩，因為她我才這么久被封后，我不開心。”顧錦華嬌聲細語，靠在蕭珩懷里。

“你想怎么做？”蕭珩溫聲道。

“阿珩，我聽聞前朝曾有人被做成人彘，不知是真是假？”顧錦華天真嬌憨地說著最惡毒的話。

蕭珩猶豫了一瞬，便點頭應道，“那便讓她試一試。”

顧錦月震驚地抬起頭，隨即瘋狂大笑起來，指著蕭珩罵道，“哈哈哈哈哈！我真是蠢啊，蕭珩，若沒有我，你怎么會有今日，而他們也不過是看你有權有勢了才攀附過來，你真是瞎，蕭珩你會遭報應的，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蕭珩臉色難看了一瞬，也終于下定決心。

“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讓你好好看著我們是如何恩愛的。”顧錦華聲調微微上揚，帶著心滿意足的愉悅。

“進來。”蕭珩一聲令下，四個大太監走了進來。

顧錦月連連后退，但還是被按住了身體，隨著慘叫聲，她的四肢被斬斷，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但那些太監還未停手，按著她的臉，掏出她的眼睛，又用夾子拔掉了她的舌頭。

她被巨大的疼痛圍繞著，什么時候被抬起來都不知道，直到烈酒沾染著她的傷口，錐心之痛讓她喘不過氣來，但顧錦華卻找來了太醫，將她救治過來。

“顧錦月，你就在這待一輩子吧。”臨走前顧錦華輕輕在她耳邊說道。

她看不見，說不了話，只能靠聽覺感知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喧嘩聲起，過了好久才平靜下來，此時她已經油盡燈枯，直到意識渙散時之際，她仿佛聽到有人說道，“夏國皇帝蕭珩及其皇后與太子已經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