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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莫問歸期

金黃的麥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微風裹挾著麥穗獨有的氣息,吹亂了麥子的長發(fā),她看向遠處連綿不平的山脈,就是它們,隔絕了這一方小村和外面的廣闊天地,麥子清楚地認識到,離開的,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麥子擁有一大片麥地,從她記事起,外婆去麥地總會把她帶上,麥子只有外婆,她的整個童年,都是在麥地里度過,她數著一茬茬麥穗,度過一個個春秋。

童年時期的麥子,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溪石村住了幾十戶人家,七歲以前,孩子們漫山遍野地跑著玩,到了七歲,那個在麥子看來和藹可親的,留著胡子的校長,就會挨家挨戶地敲門,和那些年邁的阿爺阿婆說:“讓他(她)上學去吧。”

麥子是外婆送去學校的,麥子蹦蹦跳跳:“外婆,為什么要上學?”外婆牽著她的手:“外婆不識字,你好好學習,以后,走出溪石村。”

“可是外婆你在這兒,我想一直待在溪石村。”

“你不可能一直在這兒。”

“為什么不能?”

外婆就不說話了,牽著麥子走過了蜿蜒的小路,麥子覺得,外婆的手硌得她有些癢癢的,但是很有安全感。

其實麥子知道,她是有媽媽的,但是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麥子也不知道很遠很遠是在哪,但一定是在山的那邊,麥子搬著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著遠處的山,有時候覺得心里空蕩蕩的,麥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以為是自己餓了。

麥子遇見徐帆的時候,是夏天。那時候麥子上五年級,扎的利落的馬尾,是健康的小麥膚色。徐帆瘦瘦高高,額前的碎發(fā)蓋住了眉毛,麥子總能看到他的笑,好像什么事情笑笑就過去了,長得很白凈,一看就是城里養(yǎng)出來的孩子,麥子總打趣他,說他比自己更像個女孩子。

徐帆一來到班里,就引起了全班女生的注意,這些女生,很多家里讓她們只上完小學就回家,說家里需要有人幫忙,外婆對麥子說:

“好好學習,家里有外婆。”

外婆不識字,只上過一年學,會寫自己的名字,所以外婆知道,麥子必須要學習。

沒過幾天,徐帆就躲著班里的女生,她們的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但他注意到了坐在最后一排,笑得熱情卻又總顯落寞的女孩。

那天麥子回家,路過一大片草地,突然從旁邊竄出來只野狗,呲著大牙沖著麥子叫,麥子雖然勇敢,但畢竟是個十一歲的女孩,她嚇得愣在原地,忘記了跑,當野狗撲過來時,一雙手將她拽離。

夕陽照在徐帆身上,畫面很唯美,麥子正感嘆,徐帆卻放開她的手,走到一旁大喘氣,麥子滿頭黑線:“喂,你怎么這么弱?”

徐帆直起身子,和麥子并排慢慢地走:“我叫徐帆,你叫什么?”

“我叫麥子。”

“你為什么叫麥子,沒有姓。”

“那你為什么叫徐帆,為什么一定要有姓?”

……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麥子決定正式把徐帆收為她的小弟,徐帆比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有些難以置信,麥子伸出手敲了一下他的頭,然后飛快朝家跑。

“就這么決定啦!”

有時候,友誼就是這么簡單。

十年后的麥子想到這時候,還是會從心底里感到高興。

從前麥子和幾個調皮的男孩是最讓老師頭疼的,他們會漫山遍野地跑,上課時把蜂窩,蝸牛,蟋蟀什么的拿進教室,有次一只蜜蜂趴到女老師的頭上,整個班開心了一節(jié)課,現在又多了一個徐帆,徐帆不會爬樹。也不會捉蟋蟀,螳螂,但是他有許許多多的故事,孩子們跑累了,就坐在田埂上,圍成一圈,聽徐帆講故事,平日里調皮的孩子都安靜坐著,安靜認真,對徐帆口中的世界充滿了向往。

徐帆是周奶奶的孫子,麥子總纏著外婆去找周奶奶串門,可這一次,麥子笑不出來。

徐帆遞給她一本故事書:“我要走了。”麥子知道他沒有開玩笑,扯出一個笑,她已經十二歲了,她知道徐帆本來就是城里的孩子,他遲早要回去,不可能一直待在這個小山村里。她看著徐帆,徐帆笑得蒼白。

她接過故事書:“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徐帆走了,麥子還有自己的生活,她該上初中了,每天要早起去鎮(zhèn)上的初中,這里的同學和老師大多也是喜歡麥子的,。麥子活潑開朗,成績優(yōu)異沒有其他村里孩子的膽怯和自卑,整個人都好像在發(fā)光。到同學們都很疑惑,問麥子為什么沒有姓。麥子也很疑惑:“為什么一定要有姓?”

“每個人都有姓,你姓什么,就是哪家的人。”

麥子好像懂了,第二天寫作業(yè)時,她在作業(yè)上工整地寫下“趙麥子”。

麥子的外婆叫“趙清余”。

外婆漸漸蒼老了,麥子記得,以前她干一整天的活還不會嫌累,還可以背著她回家,現在時常干活干到一半要停下來歇歇,或者忘記自己要干什么,只對著天空發(fā)呆。可外婆還是執(zhí)意要種麥子,她說這是他們莊稼人的根。

媽媽這個概念在她的記憶里已經很模糊了,或者說,她本來就沒有關于媽媽的記憶,她只記得小時候外婆會定期收到一封信,里面是花花綠綠的鈔票,后來她知道那封信上的署名是“張晗蘭”,是她的媽媽。

十五歲,麥子拖著外婆買給她的大大的行李箱,一個人坐車去高中,車程三個小時。外婆知道其他上學的姑娘都有行李箱,她的外孫女也要有。那天早上,外婆拉著她的手,想送她去車站,麥子的淚在眼眶里打轉,她堅持要一個人去,她知道外婆是不放心她,還想再多陪她,可那么遠的山路,外婆的身體肯定吃不消。

麥子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天邊的火燒云染紅了大半村莊,麥子心里一陣酸澀,眼淚再也住不住。

麥子再次看到徐帆時,他正看向窗外。

“徐帆。”

徐帆一怔,轉過了頭。

“好久不見。”麥子仍然笑得自信又張揚。

三年不見,他們沒什么大的變化,麥子更加高挑,眉眼好看,笑得燦爛,徐帆更高的,更瘦了,也更白了,在太陽底下仿佛在發(fā)光。

“你怎么在這兒”

麥子聳聳肩:“大概是緣分。”

三年不見,麥子和徐帆之間沒有絲毫隔閡和不自在,他們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用麥子的話來說,就是他們的友誼堅不可摧。

麥子上課坐得端正,每一根頭發(fā)絲都透著認真,徐帆心不在焉,常望著窗外發(fā)呆。成績單下來,麥子差點驚掉下巴。

“語文一百二,數學三十,你腦子被狗吃了?”

徐帆毫不在意,趴下睡覺:“無所謂,我就不是學習的料。”

麥子被氣笑了,一把將他拽起來:“還睡什么,起來學習!”

那天以后,徐帆上課再也沒有時間走神和睡覺。

高中時期,平淡卻充實,麥子經常去操場上打籃球,一米七的身高雖然在男生里不占優(yōu)勢,但走位靈活,也不落下風。

麥子大汗淋漓,徐帆把水遞給她,笑得前仰后俯:“你好像條泥鰍,哈哈。”麥子氣得追著他打,徐帆跑得喘不過氣:“錯了錯了,你最帥了。”

打打鬧鬧過了很久,同學們都以為他們是情侶,麥子本人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麥子,你喜歡他嗎?”同學悄悄問她。麥子沒說話,她也不知道,如果可以,她希望和徐帆一直保持現狀就挺好的。

晚上,麥子和徐帆在操場上,麥子跑了幾圈,有些累了,沖著徐帆喊:“你真不跑?真的很輕松。”徐帆搖搖頭,問了麥子另一個問題:“麥子,為什么你笑的時候,我總覺得你不是那么開心?”

麥子停下來,和徐帆一起慢慢走:“我也覺得你不開心,可能是,我們都長大了。”徐帆突然45度仰望天空:“那我還是希望我們永遠不要長大。”麥子笑起來:“徐帆,你以為你是憂郁系詩人啊。”過了一會兒,徐帆聽到麥子輕輕地說:“我們總要長大,不僅為我們自己。”

月亮掛在天上,星星仿佛會說話兩人各懷心事。

“徐帆,我喜歡你!”一名女生將手里的盒子遞給徐帆。

徐帆仍然掛著笑:“不好意思,同學,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那名女生滿臉通紅,有些窘迫,更多的是惱怒:“是麥子吧,她就是個鄉(xiāng)下來的土丫頭,我聽說她連爸媽都沒有,怎么配得上你。”徐帆不再笑。眼神甚至有些嚇人:“同學,麥子比你優(yōu)秀一百倍,你沒有一點比得上她,你這樣詆毀同學,看來你爸爸媽媽也沒把你教好,你不如回爐重造,好好學習下怎么說話。”徐帆直接走了,這是他第一次說這么重的話,差點就要罵出來。

暗處的麥子沒有勇氣走出來,雖然那些話對她來說已經稀松平常,雖然徐帆已經堅定地站在他這邊,但她卻覺得心被什么東西壓著,有種窒息的感覺。

外婆的電話打過來,麥子實在忍不住哭腔,外婆聽了出來:“囡囡,有人欺負你嗎?一定要和外婆說。”麥子吸了吸鼻子:“沒有,外婆,我就是,太想你了,太想家了。”“外婆也想你,在外面不要怕,外婆永遠在。”“外婆,后天放假,我就回去了,你可要給我做好吃的。”麥子眼里噙著淚,笑著說。

麥子知道,無論她走多遠,溪石村都是她的家,那里有她的外婆,還有她的麥子。

徐帆發(fā)覺麥子總避著他,麥子刷題的時候,他挨著她坐下。

“麥子,你怎么了?”

“麥子,你怎么不說話?”

麥子頭也不抬,徐帆又說:“麥子,你的字好像變丑了。”

麥子終于說話:“徐帆,你到底到干嘛!”

徐帆把她的筆奪過來:“我想說,你怎么兩天都沒理我?”

“我要學習。”

“你學習已經夠好了。”

“不夠。”

徐帆吵架從來沒有吵過麥子,他看著麥子的眼睛,敗下陣來:“好吧,麥子,其實我是想說,我明天要去看奶奶,我想問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回溪石村。”

麥子突然覺得,壓在她心里的那塊石頭松動了,她覺得一陣輕快:“你要去溪石村?”

“對,我一直想去,那里很美。”

麥子笑了,麥子笑起來確實很好看,整個人都發(fā)著光,她認真地說:“徐帆,我保證,那里一定是最美的地方。”

麥子回家的時候,外婆早早就在院子里等著,她的腰好像更彎了,大半頭發(fā)花白,瘦小的身軀裹在寬大的衣服里,在微風吹拂下顯得搖搖欲墜。麥子鼻子一酸,上前抱住外婆,外婆已經需要仰頭才能看見外孫女了,她笑得合不攏嘴,用手撫著麥子的臉龐,麥子能感覺到,外婆的手在顫抖。

那年夏天,麥子和徐帆好像回到了從前,他們一同走遍溪石村的每個角落,麥子激動得向他介紹每一處改變的地方。哪里多了條路,哪里長了棵樹,哪里建了棟房,說這些的時候,麥子眼里放著光,而徐帆總是看著他,眼里帶著笑。

麥子和徐帆躺在家里的閣樓上看星星,吃著冰涼的西瓜,喝著冒泡的可樂。

“麥子,你的夢想是什么?”

“醫(yī)生。”

“很多人的夢想都是醫(yī)生,太人云亦云了吧,這不像你啊。”

麥子盯著天邊閃爍的星星:“我不一樣——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么?”

“我想成為一名海軍。”

麥子就笑起來:“就你這身板,還想當軍人啊。”

徐帆笑了笑,沒反駁。

………

高二快結束的時候,徐帆一連幾周沒來上學,她時常望著空蕩蕩的座位,覺得有些心慌,于是她去問了老師。

“徐帆沒和你說嗎,他一周之前就辦了退學。確實也學不進去,聽說他父母把他送到國外了,鍍鍍金也好。麥子,你成績好,老師也了解你家里的情況……”

后面的話,麥子聽不進去,她回了教室,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她不相信徐帆會不辭而別,但事實就是這樣,他走了,什么都沒留下。

“那就是我們班第一,叫麥子。”

“麥子?好奇怪的名字。”

“從一個小村子里來的,能有什么好名字,還有啊,我跟你說,她男朋友好像是把他甩了,出國去了,學習好有什么用啊,我看以后也沒什么出息。”

麥子轉過來,對上了那個男生的眼,旁邊的人提醒他別說了,麥子想起來,上一次別人對她惡語相向,是徐帆替她辯白。

“同學,你是不是被狗咬過?”

“什么?”

“不然怎么逮誰就咬。”

“你有病吧,憑什么罵我。”

“我可沒罵你,你在背后詆毀我,我也就是問一下,畢竟我憑本事走到現在,到你們學校,當你們班的第一,那么多人都認識我,而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你你覺得你很成功嗎?”

“……”

麥子吵贏了架,但她開心不起來,她趴在桌子上小聲抽泣,肩膀輕微抖動,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出來她的脆弱,她知道她必須堅強。

麥子確實消沉了一段時間,大家都可以看到,麥子的成績從第一退到了第五,又退到了第十。可麥子并沒有消沉多久,高三開學,她又滿血復活,又重新回到第一,和第二名可以拉開二十分。她的生活只剩下了學習。

就是這樣耀眼奪目的麥子,還是避免不了別人的惡意,她經常能聽到別人是說她被男朋友甩了,所以要發(fā)奮圖強,去找男朋友

這些麥子都不在乎了,它們已經絲毫不能撼動麥子半分。她最終考上了最好的醫(yī)科大學,在大學里還是發(fā)了瘋地學習,結果是她提前獲得了權威醫(yī)院的offer。

麥子正式在醫(yī)院里任職的那天,她把外婆接了過來。

高二那年暑假,麥子發(fā)現,外婆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外婆六十歲,可看起來想七十多歲。她執(zhí)意要外婆去體檢。

“怎么了,囡囡?”

麥子趕忙擦掉眼淚,轉過來對著外婆笑:“沒事,外婆,醫(yī)生說你就是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你外婆這個身體真的是不太行了,你看這整個肺部都不好了,支氣管炎也挺嚴重的,總之還有許多虧空的地方,這明顯是積勞成疾,你們以前都不帶老人家來檢查身體嗎,我告訴你,這些病加起來,你外婆的身體很快就壞掉了,必須盡快轉到大醫(yī)院好好調理。”

麥子讓外婆好好休息,沒有告訴她其他的,可外婆回家后還是忙前忙后,閑不下來,麥子知道,自己只有更強大,才能治好外婆的病。

麥子覺得很心疼,外婆日漸消瘦,即使麥子有意瞞著他,她也隱隱猜到自己是什么了,經常整宿整宿地睡不著覺,麥子就坐在她旁邊,給她講自己小時候的事

“外婆,你記得嗎,村子西邊的那條小河,有一次我下了河,被一直螃蟹鉗住了,哭了一整個下午,晚上你把那只大螃蟹煮了。”

“還有東邊那棵大樹,我有一次上樹掏鳥蛋,被鳥媽媽發(fā)現了,我嚇得幾天都不敢再去爬樹。”

黑暗里麥子眼里帶淚,笑著對外婆說,外婆有時會跟著麥子一起笑,有時只呆呆地坐著,眼神并不清明,更多時候是疼得起不了身。

這天醫(yī)院的同事臨時有事,拜托麥子幫忙查一下房,麥子同意了。

“36號床,徐帆,二十三歲……”麥子猛的抬起頭,病床上的徐帆更加蒼白,更加瘦了,麥子能看到他突出的骨頭,脆弱的好像能折斷。

“好久不見,麥子。”徐帆笑著。

徐帆有心臟病,發(fā)過幾次病后,父母覺得換個寬松的環(huán)境能好一點,就把送到奶奶家,大一點了,就要接受儀器治療,每天面對的是冰冷的儀器,徐帆覺得自己每天都全身發(fā)冷,心里空蕩蕩的,十五歲,他向父母提出抗議,態(tài)度堅決,父母終于妥協(xié),答應他可以去上高中,高二時,徐帆經歷了最嚴重的一次病發(fā),父母把他送到國外控制病情,現在現在五年過去,徐帆也累了,他決定回國,保守治療。

麥子和徐帆坐在醫(yī)院長廊的椅子上,已經開春了,徐帆還穿著襖,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麥子摸了摸他的手,很涼很涼。

“麥子,你怪我嗎?當時沒有和你告別。”徐帆笑起來仍然好看。

麥子搖搖頭,她不敢說話,她怕一說話眼淚就控制不住了。

“麥子,你知道嗎,我喜歡你。”

“我知道,我也喜歡你。”麥子說得很輕,聲音比徐帆還要小,仿佛是怕嚇到了他。

“可我不想讓你喜歡我,從小我就知道,我不能跑,不能跳,不能考海軍學院,不能和你一起奔赴未來。”

麥子什么都沒有說,只是拉著徐帆的手,看著天邊的夕陽慢慢跌入城市的盡頭。

有一天,徐帆突然對麥子說,他想回溪石村看看。

“我過了這么二十多年,除了醫(yī)院的印象最深,就是溪石村了,我還想再去看看。”

麥子知道,外婆一定也是想回家的,她的根在那里。

麥子推著輪椅上的外婆,徐帆在一旁慢慢地走,這一次,麥子沒有像以前一樣催促他,三個人一起,就這樣,慢慢走過村莊的每一寸土地。

“記得這兒嗎?”

“當然記得,我當時還在這里摔了一跤,你把我背回去的。”

“那個時候你就特別瘦,我背你一點兒負擔都沒有。”

………

外婆病危了,麥子一直以來緊繃的弦斷了,她整夜守在外婆的窗前,一直拉著外婆的手,看著外婆消瘦的面龐和深深凹陷的眼窩,她不敢合眼,要把外婆的樣子永遠記在心里。

那天早上,外婆的眼神變得清明了,甚至可以坐起身子,拉著麥子從山說到河,再說到麥田,從柵欄說到煙囪,再說到院子,仿佛要把這一生的經歷都說盡。麥子靜靜的聽著,她已經感覺到了,但她所做的只有這些。

外婆睡著了,麥子愣了許久,終于替外婆掖了掖杯子。

“外婆,那邊冷,記得要蓋好被子。”

麥子花了兩天時間收拾心情,外婆還在太平間放著,她必須把她送回家。

此時她已經四天沒有見過徐帆了,她很心慌,當她到病房時,這里住的是另外一位病人。麥子去問同事,她沒發(fā)覺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那個小伙子,確實太可惜了,前幾天心臟病突發(fā),我們搶救一天一夜也沒就回來,昨天家屬已經來把他的…領走了。”

徐帆走了,一如五年前的不告而別,可麥子想,自己這一次絕對不會原諒他了,永遠不會。她蹲在醫(yī)院的墻角,小聲抽泣,害怕別人看出她的脆弱。

………

麥子敲開了門,是一名中年女性,和麥子有六分相像,女人由疑惑轉變?yōu)轶@訝,還帶有一絲絲的驚恐。麥子不知道怎么稱呼她,只好說:“外婆走了,你,回來嗎?”

麥子一直盯著她,看出了她的悲傷和羞愧,麥子覺得,雖然她不愛自己,但至少還記掛著外婆,這就足夠了。

“晗蘭,誰來了?”

張晗蘭擦了擦眼淚,對著屋里的人說:“沒什么,走錯門了。”她進去了,進去之前告訴麥子,她會去的。

麥子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和她作伴的只有一大片金黃的麥穗。張晗蘭打來電話,說小兒子得了急病,不能及時回來,麥子沒有等她把話說完,直接掛了。外婆的棺停了三天,所有父老鄉(xiāng)親都來過了,可她的親生女兒沒有來,她替外婆感到不值。

外婆的棺入土了,她再也見不到外婆了。那天,她只帶了外婆的幾件東西和徐帆留給她的那本故事書,最后深深望了一眼院子,然后落了鎖。

一切都不存在了。

麥子二十二這一年,愛她的兩個人都離開了。從今往后千山萬水,都只有她一個人了。

版權:昆侖中文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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