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情知春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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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蘇醒
嘉興三十六年,祺延國帝王驟然駕崩,太子在登基前夜因病而逝。一時之間,國家無首,舉國不定。關鍵時刻,國公蔡明提出,陳貴人在被廢后之前膝下還有一子,是為九皇子李知行,也是當朝唯二的嫡子。
在蔡明的協助下,這位被忽視了十幾年的九皇子,一夜之間成為了這天下最尊貴的人。
新帝登基,改號永初。
諸大臣心中有異,并不認可這位“資質平平”、十幾年來默默無名的新帝,所以暗地里給了這位年輕的帝王許多“下馬威”。可是他們不曾想李知行聰穎過人,陰狠惡毒,懂得韜光養晦、扮豬吃虎之計,早早打算好了一切。
他即位后很快便肅清朝廷,下發新政、積極改革,手段雷霆。祺延國在這位貌美帝王的統治下竟有開元盛世之光景。他即位六年后,時局穩定、經濟繁榮,但后宮空虛,遲遲沒有立后。陳貴人逝世較早,無一人能夠勸說新帝充盈后宮,吃飽飯沒事做的臣子們急得抓耳撓腮。
直到永初七年,新帝下江南微服私訪歸來,竟主動提起選秀充盈后宮之事,大臣們喜出望外,樂得當天晚上在家和夫人多做了幾次飯。
永初七年,云意閣。
“咳咳,你誰啊?”
床上的女子蘇醒過來,嘴上還黏著幾縷發絲。她支撐著床沿坐起身子,眼神戒備地避開了對方想扶自己的手。
“主子,奴婢是晴霜。”
晴霜倒是不訝異,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主子可是還有哪里不舒服?奴婢這就去找太醫。”
許意情腦子混沌得很,根本記不起面前這個晴霜。她抬眼看見晴霜著急往外跑的身影,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隨后很快舒展開來,叫住了她。
“不必了,回來吧。”
晴霜腳步頓了頓,轉過身揚著笑容走上前去,步子卻有些僵硬。
“那,主子要如何處置推您下水的語兒呢?皇上吩咐了,讓您自己處理。”
她微微彎腰,下巴回縮,交疊在身前的雙手不斷摩擦,眼里帶著小心翼翼和試探。許意情嘴角輕輕勾起一個弧度,隨后她抬眸望向晴霜,眼瞳清澈,好似什么也不知道。晴霜唇齒輕啟,猶豫了一會又補充道:
“宮里人都知道許婕妤您對下人向來寬容,即使語兒做事向來懶怠,您也不曾責罰過她。可如今她動了弒主的想法,是萬萬留不得的呀。”
聞言,許意情抬眸看見晴霜緊緊抿著嘴唇,一雙小鹿眼澄澈清明,眼角還含著幾滴眼淚,令人好不憐惜,看著就想心疼啊。
“(長得真可憐啊。)”
許意情這樣想著。隨后,她扶著額頭,像是頭疼的樣子,聲音微弱:
“知道了,下去吧。”
見晴霜出去了,許意情才徹底塌下身體,完完整整地把自己交給床榻。她長呼了一口氣,思索起晴霜的所言所行:怎么感覺,前有狼后有虎呢?她撐起身子靠床而坐,慢悠悠地將黏在嘴上的發絲拿了下來。晴霜處處透著古怪,一副為了主子好的樣子,卻不知道在主子昏迷時幫她把頭發弄一弄。而且看見許意情醒來,她眼里沒有半點喜悅,反而冷靜自若,裝模作樣要去找太醫。
“莫非是要去找那背后之人?”
許意情沒有頭緒,她不知道究竟是誰害得她落水失憶,還安插一個丫鬟在她的身邊,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最讓許意情覺得奇怪的是,她竟然入宮為妾了。怎么會呢?那皇帝算什么東西,能讓她甘心為妾。她倒是要看看,是個什么樣的男人,竟然讓曾經的自己如此癲狂而不自知,難道不知道一入宮門深似海的道理嗎?
思考到這里,許意情才想起那個叫語兒的丫鬟。晴霜說的那番話不知真假,但是可以確定晴霜與語兒不對付。
語兒一定知道些什么!只是她這心頭總覺得怪怪的,像是漏了什么。
“罷了,也許見到語兒就能知道了。”
許意情舒展了下胳膊才發覺自己全身酸痛,像是睡了好幾天一般乏力。她站起身環顧房間布局,卻覺得有些陌生。帶著種種疑慮在房間走了一圈后,許意情坐在了梳妝鏡前,打量銅鏡中的自己。
鏡中,她穿著白色褥衣,墨發披肩,眉尾與眼角皆是上挑的,眼眸漆黑,將狐貍眼的攻擊性展現出來的同時,又帶上了一絲危險的嫵媚,眼下一片烏青,鼻梁高挺,而下,一張透著淡粉色的花瓣唇減輕了整張臉的銳氣。說不上是禍國殃民,卻也是卓爾出群了。
看著鏡中熟悉的臉,許意情松了口氣。幸好這張漂亮的臉蛋沒有被奸人所害,不然她真不知道上哪里哭去。許意情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衣襟,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以后的路還很長,她要慢慢籌劃。
圣宸宮內,縷縷薄香從御案上的香爐內升起,徘徊在身著暗金色衣袍的男人身邊。
“福盛。”
李知行緊閉雙眼,劍眉皺起,手指輕輕叩在檀木桌上發出聲響。張福盛會過意,走上前回應。
“陛下,許婕妤已經醒了。”
“嗯,她可有其他不適?怎樣處置了那個丫鬟?”
“回陛下,許婕妤沒有再叫太醫,想來身體已經沒什么大礙。她還沒處置那個丫鬟,反而將自己鎖在屋內幾個時辰。”
李知行緩緩睜開眼,嘴角幾不可見地上揚了。他微瞇著望向書案,上面正擺著一卷奏折。
“朕記得,許愛卿家中還有一位四小姐,是叫什么來著?”
“回陛下,許太傅確有一位庶出的女兒,此女名為許意欣,據說在……”
“朕要在下個月的中秋宮宴上看見她。”
李知行打斷道,隨后像是心情頗好一般,將奏折扔在一邊,練起了字來。
“是,陛下,奴才明白。”
張福盛見此狀,正要退下,卻又被李知行叫住。
“福盛,吩咐御膳房,最近多備些清炒蓮藕和桂花糕給各宮送去,就說是朕近日政務繁忙,不能去看望她們了。”
“嗻,奴才告退。”
張福盛退出圣宸宮,心中疑惑:陛下什么時候如此關心后宮了?明明那件事后就沒再踏足過后宮了啊,這突然的關心,可不得讓后宮那群妃嬪開心瘋了。
云意閣。
許意情換上了一身鵝黃色對襟長裙,頭發簡單挽起,未戴珠釵,也未著粉黛,顯然一副病弱可欺的樣子。
“你們都下去吧,我……本宮要單獨和語兒說幾句話。”
聞言,立于身后的晴霜收斂下了原本挑釁的笑容,看向許意情道:
“主子,奴婢留下來吧,這語兒蠻勁可大了,奴婢怕她一激動傷害到了您。”
晴霜頂著著一張人畜無害的臉,滿眼真摯,倒真像個忠心護主的小丫頭,選她做臥底的確很不錯。只是,她太粗心,不夠細致,且情緒過于外露。越是這樣,倒是越顯得可疑了。難道那背后之人是有意為之?
從許意情醒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給晴霜出去的機會,又是讓她煮粥熬藥,又是讓她幫忙挑選衣服,總之就是一句話:晴霜~離了你,我就是個廢物呀。她把晴霜哄的一愣一愣的,讓她以為自己真得了主子器重。現下,晴霜想留下聽許意情和語兒說話,許意情倒是不好直接拒絕了。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應對。
“當然好啊,晴霜,沒有你我可怎么辦呀。”
許意情抓起晴霜的手,含笑盈盈,兩人儼然一副主仆情深的樣子。晴霜揚起笑,向縮在柴房墻角的女孩遞去一個得意的眼神。語兒抱著膝蓋坐在角落,亂糟糟的頭發幾乎遮蓋住了她整張臉,衣服沾滿了塵土,已經看不出是什么顏色了。
“語兒,本宮問你,你為什么要推本宮下水?”
語兒低著頭神色不明,有氣無力說了兩個字,卻聽不清。許意情湊近了一點,一股惡臭味隱隱傳了過來。跟在許意情身后的晴霜不自覺地捂鼻子,然后退了兩步。
“顛倒黑白。”
許意情這次聽清了,反應迅速地后退了一大步。
“語兒,你如今就不要再狡辯了,你說出實情,本宮還能念在往日主仆情分上饒你一次。”
“不是我!主子,奴婢真的沒有想要害你啊。”
語兒挺起了身子,黑糊糊的臉蛋顯露,看向許意情的眼神里滿是祈求,但聲音倒是鏗鏘有力。
“你不要再想著傷害主子了,語兒,你現在求主子原諒,興許還能留著一條賤命。”
晴霜插嘴了,趾高氣揚的樣子頗為可笑。許意情輕笑一聲,隨后扶著額頭裝作頭疼的樣子。
“嘶。晴霜,本宮頭有些疼,想來身子有些受不住勞神。你去內務府給本宮拿點安神的香薰。”
晴霜瞧見許意情扶著額頭像是要站不住了,疑慮了兩秒才上前扶住搖搖欲墜的許意情,卻又開口說道:
“那語兒怎么辦……”
許意情眉頭輕輕皺起,表情不悅。
“你這么關心語兒,究竟誰是你的主子啊?快點扶本宮回房休息,本宮晚上再去處置她。”
“奴,奴婢不敢,奴婢當然是主子的人。”
聽見這話,晴霜不敢再多說,帶著那一份明顯的心虛扶著許意情回了房。在確認了許意情確實躺下休息后,她才出了云意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