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搬來南城的第五年。

五年前，我嫁給了沈懷瑾。后來結交的朋友都喊我沈夫人。

最近，聽說他捧了一個年輕漂亮的女明星。小阿梨。

為她砸錢拍雜志，拍電影。

這并不是什么新鮮事，這些年，沈懷瑾的身邊也有過不少女人，多的，我都記不清了。

只是，都不長久。

“這次不一樣”！

那些夫人都這么勸我。

“沈夫人你要上點心，雖說沈大帥愛你愛的緊，可男人畢竟都是花心的。”

“在外頭隨便玩玩不要緊，帶回家放進心里那可是不行的。”

我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沒想到那么快我就見到她了。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這五年生日，沈懷瑾從未陪我過過，只是禮物從來不會少。

有時候是真的忙，更多的時候，是他故意的。

早上起來突然胸口劇痛，倒在妝臺上。

醒來后，我獨自去了醫院。

醫生是我母親的舊友的兒子，林澤。

以前他的父親是我家的家庭醫生，后來世事無常，幾經離散。

怎料現在，我又來找他看病。

“沈夫人，您今年24了，對嗎？”

他試探著詢問道，似乎有些不忍。

我點點頭，輕聲說，沒有關系的。

我們家族的女子，一旦病發，沒有活過25歲的。

世人都以為我是任家的獨女，事實上，我曾有過兩個姐姐，都在年幼之時因心臟病發離世了。

這個病很難治，我清楚，林澤更加清楚。

若能手術，方有一線生機。

哪怕不能完全治好，也能夠讓病痛緩解一些。

只是，世上唯一能主刀的醫生只有一位，前些年到過南城的湯姆森，只是他年歲已高，現今也不知在何處。且聽人說他極少出山。

“您家先生曾對湯姆森醫生有過救命之恩，若是他能開口，想必湯姆森不會拒絕。”

我知道了。

我并不怕死，只是病發之時的疼痛實在令人難以忍受。

若能死的不那么痛，也是好的。

這五年，我從未主動找過沈懷瑾。今天是我生日，想必他不會拒絕我。

我到的時候，他正在開會。

沒有見到沈懷瑾，倒見到了小阿梨。聽說她有部新電影演的女軍人，她想多了解軍人的生活，便來了沈懷瑾辦公的地方。

她穿著時興的西洋改良旗袍，露出半截大腿。外頭圍著一圈白色的貂絨。像一朵純白的海棠花。張揚而驕傲地跟旁邊的助理聊著。

“這就是沈大帥的夫人，怎么病怏怏的。一臉怨婦相。”她用眼睛上下偷瞄我，一眼嫌棄地白了白眼。

“現在外頭都說我是她的替身，真是瞎了眼了。我年輕漂亮，她又老又丑。哪有可比性。漬。”

今天出門沒有化妝，一臉病容。裹著厚重的棉服。

確實跟好看不搭邊。

比她老，也是真的丑。

助理一臉緊張地拉住她的衣角，小聲說：“求求你別亂說話了小祖宗！那可是沈夫人啦！”

“萬一沈大帥不高興，我們所有人都要遭殃。”

“沈夫人當年可是有名的南城第一美人，這要是打扮打扮，那可不是你能比的。”

“那可是沈大帥捧在心尖上的人啦！”

聽說沈懷瑾心里裝的都是我，小阿梨很不高興。哼哼了幾句轉身離開了。

回來的時候她遞過來一杯茶，嬌聲嬌氣一臉無辜地望著我：

“姐姐，我年紀輕，說話不過腦子。您別跟我一般計較。”

“呀！真是奇怪，我在大帥旁邊這么久，怎么從來沒見姐姐來過呀？”

“也怪我，喜歡撒嬌。大帥最喜歡我有話直說的樣子，他說我要他陪，他就舍不得走。不管多忙都得留下來的。”

“對不起姐姐！都怪我，一個人霸占大帥。您不會生氣的吧？”

她睜著大眼睛笑起來瞇成一條縫，長長的睫毛撲簌在眼尾。一邊用手捂著嘴，一副無辜的小姑娘模樣。

真好啊！好像真的無憂無慮。就像當年的我一般。

我名字有個“黎”字，她又叫小阿梨。難怪會說她是我的替身。

我想了下，小阿梨確實是不一樣的。

這些年在沈懷瑾身邊的女人不少，他張揚地寵她們縱她們，高調地在各大場所成雙入隊，甚至經常帶回家，當著我的面打情罵俏。一次又一次地打我的臉。

只是，她們來的快，去的也快。他換人的速度，讓我記不住那些女人的名字，也記不住她們的臉。

像小阿梨這樣直接帶到工作的地方，當自家人放著的，一個也沒有。

他們像極了剛相愛時期的我們。只不過那時候的沈懷瑾還沒有錢。

他給她買了大房子，她喜歡花，他就叫人打造了一個后花園。她喜歡逛街，他就陪她一整天的逛。她喜歡拍電影，他便直接將她捧成了明星。

現在的沈懷瑾什么都有了，他給了她錢，也給了她愛。

他們恩愛的那么明顯，以至于我都覺得他們該有光明的未來。

我站起身來，輕聲笑了笑，注視著小阿梨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沈懷瑾這么愛你，怎么忍心讓你當見不得人的外室？

“他對你這么言聽計從，你要跟他好好說說”。

“先讓你進門做妾也好，跟我離婚娶你當夫人也好。總好過這樣在外頭偷的好！”

小阿梨瞬間變了臉色，咬牙切齒地瞪著我：“你話別說的太難聽！沈大帥是愛我的。是你這個老女人非要霸著夫人的位置不走！”

她似不解氣，用力將茶杯摔在地上。

“沈大帥只是念舊。其實早就厭棄你了。你真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什么模樣！你也配跟我爭？”

一旁的小助理焦急地捶胸頓足，跑過來將她拉開。

一邊不停跟我道歉。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

這些事，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活下去，為了自己。不再為了沈懷瑾難過，也不要因為他生氣。

爭風吃醋嘛！更是沒有這個必要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已經不配了！

小阿梨想要掙脫助理的鉗制，推搡之間一不小心磕在了桌角的玻璃上，額頭劃破了一大塊。

“啊~”她伸手摸到一臉的血。嚇的尖叫起來。

沈懷瑾聽到動靜，一腳踹開了門。

走上前來，一把抱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小阿梨。

“沒事了沒事了！”滿臉心疼將她護進懷里。安撫好了小阿梨，他站了起來對著周圍的人怒吼：“誰干得？”

小助理嚇得縮在一旁，臉漲的通紅。

“是我，有問題嗎？”我冷笑著望著他。

小阿梨聞言似乎委屈極了，“不關夫人的事，都怪我！是我自己沒用，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她死死拽著沈懷瑾的袖子，倔強地抬頭看著我。

“外室也好，情婦也罷。我都無所謂，我是真心愛沈大帥，只要能讓我留在他身邊，阿梨做什么都愿意。”

她那么年輕漂亮，生機勃勃。連哭起來的樣子也無比地惹人憐愛。

“夫人，您打我吧！只要能讓您出氣，我都可以的。”她掙扎著想從沈懷瑾的懷里沖出來，卻被他死死按住。

“乖，別動！再哭就真的不漂亮了。”他掏出手帕認真幫她擦干臉上的淚痕。似乎在看一件什么絕世珍品。

我這個正牌夫人，在其他人眼里，倒顯得更像一個笑話了。

這出戲，我已經懶得再看下去了。

我別過臉，望向窗外。

“沈懷瑾，我有件事求你。”

是的，除了有事，我從不找他。

家中有管家管事，錢財物品從未有過短缺。可以說，在他的羽翼之下，我過的非常不錯。

有時候礙于人情，我會替一些朋友跟他開口辦事。

他從不猶豫，每次都做得滴水不漏。這也是外面一直敬重我這個沈夫人的原因。

只不過這次，他卻冷冷地看著我笑了。

“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沈夫人。”

“你這副高傲的樣子做給誰看呢？以為你還是當年不可一世的任大小姐？”

“來，給小阿梨認個錯。她心情好原諒你了，我們再談你的事情。”

他扶著小阿梨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抬頭望著我。

卻試圖用他的言語將我的尊嚴踩在腳底。

就為了一個他的新歡。

看來，這個新歡果然是不一樣的。

我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雙手不由地緊緊拽住衣角。

比起憤怒，這個疼痛也不是那么難以忍受。

我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沈懷瑾，我很好奇，若是有一天你知道了，當初只要聽我說完這句話，你就可以讓我痛苦減輕一些。

那時候的你，應該是什么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