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屋外電閃雷鳴。

天空中一道閃電劃過，照得漆黑得宮殿亮如白晝。

皇宮承德殿東閣，御榻下，薛靈芝蜷縮在一角，地板冰涼，她卻僅穿一件單薄的寢衣，身下沒有任何床褥可依。

一聲驚雷穿透殿墻，薛靈芝睡得原本就前，聞聲直接從地上驚聲坐起。

冷汗浸透衣衫，等薛靈芝鎮定下來，弄清此刻的情形，她知道自己正在皇帝的寢殿里。

弄清這一事實，原本被雷聲驚嚇的她不僅沒有稍稍放松，反而緊張地捂住了嘴，不敢再發出絲毫的響聲。

薛靈芝顫顫巍巍抬頭，向御榻上看了眼，閃電照得榻上金色的被子透出古怪的白色，像是死人身上蓋的白色的裹尸布。

李瑄平直地躺在被子下，他的臉在床簾下，薛靈芝看不見，只能看到一個棱角分明的陰影。

又是一聲猝不及防的驚雷，榻下的薛靈芝害怕的抱頭，她忙慌張地朝床上看去，李瑄依舊睡著，絲毫不受影響。

薛靈芝心里松了口氣，她慢慢放下手，將身子蜷縮成片刻前的樣子，繼續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雷聲依舊，薛靈芝心里緊張，再加上渾身上下感到的寒冷，她始終難以再次入眠。

薛靈芝幽怨地再次看向床榻，床上的皇帝依舊不受雷聲所擾，一動不動，靜得像個死尸。

“死尸”這兩個字在薛靈芝的腦海中突然出現，向是攜帶驚雷一閃而過的閃電，雖然閃光立刻消失不見，但它帶來的雷鳴卻震人心脾，影響久久難消。

難道皇帝死了！？

如果皇帝死了！？

薛靈芝被她腦袋里的這個想法嚇得徹底沒有了睡意。

如果李瑄這個昏聵無能的皇帝死了，那么她就再也不用成年累月經受他的折辱，再也不用繼續待在皇宮過著看似風光，實際上工具人的生活。她可以偷偷逃出宮，改名換姓，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這些想法一旦出現就像是沖決河堤的洪水，水勢兇猛，任誰也無法再將之重新蓄起。

李瑄要死，他該死，他活著，也不過只是隨心所欲沉迷聲色，危害世人，他死了，對任何人都是一種解脫。

薛靈芝慢慢移動身子，悄悄從地上爬起來，一道閃電飛過，薛靈芝看到不遠的角落里有一把鋒利的匕首，透著寒光。

皇帝平常疑心病便很重，身上常攜帶兵器，以防有人刺殺，這匕首顯然是被李瑄帶在身上，壓在枕下，不小心掉出來的。

薛靈芝四肢觸地，慢慢挪到匕首邊，顫抖著拿起了地上的匕首，揣在懷里。

她蹲坐在地上，心狂跳的厲害，若是今夜不殺死李瑄，日后難得在找到他身邊無人，缺少警惕的時候了。

薛靈芝用衣裙擦擦手上的冷汗，靜靜地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殺人的決心。

她從地板上坐起來，赤腳，一步步朝御榻邊挪動。

望著一臉平靜的皇帝，薛靈芝舉起匕首，遲遲沒有動手。

雖然她有殺死李瑄的堅定決心，卻沒有殺人的經歷，要刺哪里才能讓皇帝當場身死，不鬧出大動靜呢？

頭顱、四肢都太過堅硬，若一刀刺下去，李瑄不死，他一醒，薛靈芝將再無勝算。

往肚子上扎吧，雖然不知道何處致命，但只要戳得夠狠，不怕李瑄不死。

謀定后動，薛靈芝伸手去掀李瑄身上的被子。

“陛下？”

薛靈芝試探床上的李瑄是否真得睡熟。

床上之人未有任何反應，一張臉依舊籠罩在黑暗之中。

薛靈芝肯定，李瑄睡得很熟，她掀開李瑄的被子，被子下，李瑄只又一件單薄的寢衣，別無任何防身遮掩之物。

今夜不是李瑄死，便是薛靈芝亡，為了確保一刀致命，薛靈芝輕輕解開了李瑄腹部束著的寢衣。

又是一道亮如白晝的閃電，床簾上的陰影是女子揮起匕首向下刺的動作。

鮮血飛濺，薛靈芝閉眼、咬齒，用力將如腹的匕首刺向更深處。

御榻上，熟睡的皇帝因腹部的劇痛而驚醒，睜眼便看到臉上過著血珠的薛靈芝。

李瑄立刻明白，薛靈芝想殺他，并且已經在動手。

“薛靈芝，該死，朕要殺了你，朕就知道，你總有一天會背叛朕。”

聽見李瑄的惱怒的聲音，薛靈芝忙看向皇帝，手上依舊在用力，只求匕首能夠刺得越深越好。

皇帝腹內濺出的鮮血從薛靈芝的睫毛上顆顆滑落，閃電照耀下，薛靈芝面色慘敗，模樣如同從地府爬到人間索命的冤魂。

李瑄掙扎地從床上坐起來，使出渾身氣力去抓薛靈芝。

“薛靈芝，你不過就是一個玩物，朕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螞蟻還容易。”

皇帝面目猙獰，反撲薛靈芝，薛靈芝害怕至極，使出全身力氣抽出匕首，逃離李瑄。

薛靈芝被此刻的李瑄嚇壞了，身子往后，一腳踩空，跌到床榻下。

李瑄捂住肚子，掙扎著從床上站起，瘋了似地朝地上渾身是血的薛靈芝撲去。

“薛靈芝，你該死，該死。”

薛靈芝忙從地上站起來，心驚膽戰，她已經被李瑄嚇得六神無主，雙手癱軟，匕首掉落，也不知去撿，她只能拼命地朝遠離李瑄的地方逃去。

“救命！救命！！救命！！！”

薛靈芝大聲呼救，絲毫忘了在這皇宮重她根本喚不來救她的人。

雷聲隆隆，淹沒里李瑄殺人的聲音，也淹沒了薛靈芝呼救的聲音。

被人刺殺的憤怒刺激著李瑄，此刻野獸徹底被激怒，即使腹腔已經受了重傷，他依舊有力量將對手拖入死亡。

皇帝已經不在用手捂住傷口，任他鮮血直流，他依舊伸出兩手去撲眼前的薛靈芝。

薛靈芝此時已如驚弓之鳥，她四處躲避，撞翻了殿內一切桌椅擺設，依舊被逼到了一角。

“薛靈芝，朕要殺了你，該死，你該死！！”

李瑄說話時，已經死死掐住了薛靈芝的脖子。

薛靈芝被掐得難以呼吸，一手掰著皇帝的手，一手摸起身邊的碎瓷片去劃李瑄的手腕。

此時，手腕上的傷對李瑄已經不值一提，腹腔地疼痛已經足夠要他的命，他現在所有的狠力都來自于要拉上薛靈芝和他陪葬。

“救—！！救命—！！”

薛靈芝水靈的指甲已經開裂，指甲縫隙里全是李瑄的血，皇帝的五指也已經有了她的血。

她的意識漸漸模糊，她的呼吸越來越弱，張嘴呼吸時，甚至將李瑄濺在她臉上的血吞進了肚子。

“要死了嗎？我被狗皇帝困囿的一生，還什么也沒做，什么都沒有體會過，就要死了嗎？”

生命的最后一刻，薛靈芝知道，她不想死，一點也不想，可若是給她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她覺得，她還是會選擇不顧一切地捅死李瑄，哪怕會死。

“救——救命！！”

薛靈芝最后發出微弱的呼救聲。

“貴妃娘娘，您沒事吧！？”

芙蓉呼喚著薛靈芝的名字，試圖將她從噩夢中拉出來。

“娘娘，您沒事吧，還好嗎？”

芙蓉拿著茶，站在渾身濕透，驚魂未定的薛靈芝榻邊。

是夢啊！？

薛靈芝回過神，輕輕撫摸著全是冷汗的脖頸，脖子上淡淡的指甲痕跡，那是薛靈芝在夢里自救時自己抓傷的。

好真實的夢，薛靈芝一度以為，她真的要死了，皇帝真的要死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薛靈芝明白，她是真的挺希望李瑄死的。

薛靈芝接過芙蓉遞過來的茶，輕輕抿了幾口，情緒漸趨穩定。

其實，還是活著好！

李瑄那狗東西，就是自己不殺他，也一定會將自己作死。

薛靈芝想著，又問了芙蓉她可曾在夢里說了什么，芙蓉搖頭表示沒有，她這才徹底放心。

“夢到被一條惡狗追著咬脖子，還好是夢。”薛靈芝跟芙蓉道。

“娘娘您沒事就好。”芙蓉道。

薛靈芝跟芙蓉說著，寢殿外，傳來迎春慌張的聲音。

“貴妃娘娘，不好了，不好了，陛下身邊的張公公派人過來稟報，說陛下遇刺，兇多吉少，請您和各位娘娘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