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命短，我娘帶著我改嫁。后爹為了讓我娘忘卻過去，將我送到宮中當宮女。

我抬起手豎起大拇指，「您可真是清湯大老爺。」

1.

我隨著十幾個女孩一同被送完皇宮，進入一間偏院。

管事的太監色瞇瞇地掃視過每個女孩，這眼神看得我直起雞皮疙瘩。

我撇了一眼某處，眼底滿是嫌棄。

癡心妄想無根基，虛浮泡沫終將破。

許是我的眼神太過于直白，引得那色太監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我。

「角落里的那個小娘子，你上前來，讓咱家看仔細些。」

我恍然抬頭，見周圍的人都注視著我。

完了，沖我來的。

還沒等我上前，院外傳來太監的喊聲。

「貴妃娘娘到！」

還沒見到人，院內跪了一片，見狀我吭哧跪下。

女兒膝下雖然沒有黃金，但是有我這條小命。

腳步聲漸近，我偷偷抬起一點頭，為首的女子身著娟紗金絲秀花長裙，挽起的秀發釵上雕刻精美的發簪。

貴氣且符合她絕世的容顏，美艷的臉龐不需要過多妝容，一顰一笑惹得人心悸動。

她卻冷著一張臉，瞧著氣場強盛，讓人不自覺緊張怯怯。

我暗暗扯了扯身上的宮女服，我什么時候穿過這么樸素的衣服。

扯完抬眼跟貴妃對視上，迅速低頭。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管事太監：「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沒什么，路過進來看看，這是新來的?」

「是，這都是今日剛進宮的，還沒有分配。」

貴妃點點頭，「哦，剛好我差個掃院子的宮女，那個就不錯。」

說完，那管事的太監沒有回話，我正疑惑。

管事的太監走過來推了我一把，「聽到沒有，你有福，貴妃娘娘選你去掃院子，還不快謝恩。」

我心里怒罵：狗腿子！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是，謝貴妃娘娘恩典。」

貴妃轉身離開，管事太監又推我一把。

「還不機靈點跟上！」

有氣不撒是沙包，我卯足勁踩向他腳尖。

尖叫聲響徹云霄，我愉快地跟在貴妃一行人后面。

我像第一次進城一樣，對皇宮的各處充滿好奇。

左看右看，皇宮內到處張燈結彩，路過的花也能吸引我的注意，以至于忽略了貴妃一直偏頭掃視我的眼神。

貴妃身旁的大宮女小心翼翼開口，「娘娘，可是要讓她安分些。」

「無妨，讓她看吧。」

「是」

2.

到貴妃的寢宮，怡華宮。

揮手遣散服侍的宮女，獨留了我一人和她貼身伺候的大宮女。

她纖細的手臂抵在桌上，微微撐著頭。

「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的話，奴婢名桃夭。」

「桃夭…倒是襯你這張臉。」

我硬著頭皮，「娘娘說笑了。」

「你這臉進宮選秀都不足為過，當宮女屈才了。」

呵，這后宮吃人不吐骨頭，我才上你這當呢。

「下去吧，就還是叫桃夭吧。」

「是。」

我屈著腰退出去，到外面錘了幾下腰。

這奴才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當的。

有領事的嬤嬤過來詢問我年齡和性名，給我分配了休息的廂房，以及交代我明天該打掃的區域。

我坐在榻上，晃悠雙腿。

徐貴妃乃丞相之女，兩年前入宮，因前皇后被廢，現執掌六宮，大概率會成為皇帝的繼后。

這么位高權重的人，怎么會親自去挑宮女。

只是看我一眼就定下。

難不成認識我，可我只是普通商戶之女。

還有和我有幾分相像的臉……

「別擠，讓我看看。」

「我看看。」

門外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我走到門邊，一把來開門，往邊上退了一步。

「啊！」

幾聲驚呼聲響起，幾個宮女連帶著一起摔進來。

「幾位姐姐，有何貴干。」

三個人互相攙扶，異口同聲：「路過！」

我點點頭，「哦，路過啊，路過怎么到我屋里來了?」

你看我我看你，糾結不出結果。

「小覃你說。」

名喚小覃的宮女被推出來，唯唯諾諾地說：

「我們聽說貴妃娘娘親自選了一個宮女，我們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就……」

「你不要生氣，我們不是故意的。」

「我沒生氣，正好我有些問題需要有人解答，你們幾個?」

小覃：「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

其余兩個猛點頭，態度誠懇。

一盞茶后，正如小覃所說，鼓聲響起。

我打發那三個小宮女出去。

年前邊疆不穩，西蒙人屢次來犯，鎮國將軍之子宋長楓帥軍出征。

屢戰屢勝，打得西蒙人不敢再犯。

如今班師回朝，皇帝大擺宴席，慶賀國土回歸安定。

這宴席徐貴妃肯定會去，那我豈不是有機會到她寢宮里去，找找看有沒有線索了。

3.

我本是要等天黑，摸進貴妃寢宮。

不料她竟讓嬤嬤來通知我，到宴席上伺候。

也就是說她要帶著我參加宴席，我腦子有些轉不過彎。

我不是新來的嗎?宮里是沒人了嗎？

為了這條小命，我跟著隨行的宮女低頭走在嬌子后面。

宴會舉辦在御花園的一處水榭，被邀請的官員帶著家屬陸續到場。

徐貴妃自然是和皇帝一同入席。

「皇上，貴妃娘娘到！」

攀談的官員，家眷行禮恭迎。

我低著頭跟在貴妃身后，嘴角控制不住上揚。

原來跟著貴妃，還能體驗受人跪拜的感覺。

這也太爽了吧。

我左瞟右瞟，主位右下方站立一男子，他的身材修長，腰背挺直。

直視皇帝，氣勢如虹。

一身玄色衣裳，給他增添了幾分神采。

不行跪拜禮，這應該就是打勝仗的宋長楓吧。

「都免禮，宋愛卿，快入坐。」

「謝陛下。」

我站于貴妃右側，不遠處便是那宋長楓。

這角度看，宋長楓鼻梁高挺，睫毛卷長，半邊輪廓一筆勾勒似的流暢深邃。

妥妥帥哥一枚，我心里暗暗舉起大拇指。

「桃夭，給宋將軍倒酒。」

貴妃說道。

我：?

疑惑但不敢問，「是。」

我學著服侍官員的宮女，跪坐在宋長楓身側。

端起酒壺，倒了半杯酒，雙手捻起酒杯，遞向他。

他猶豫幾秒接過，貴妃舉杯祝賀。

百官皆恭謹站起，共同飲下。

我眸子暗淡，如此尊貴之人，到底為何帶我參加宴席。

我還有要事，必須找機會出去。

我望向宋長楓手上的酒杯。

桌上的吃食他一口沒動，面對同僚的恭賀，他神色淡淡。

放下酒杯，我接過，倒滿。

「將軍請喝。」

他伸手過來接，我放開。

酒意料之中灑在我身上，退后兩步。

「將軍饒命！」

宋長楓還沒說什么，皇帝先急了。

「來人，拉下去。」

「皇上，今日不宜殺戒，你先下去吧。」

「謝將軍。」

我從后繞出去。

按照剛剛過來的路線，走了半個時辰后，迷路了。

我癱坐在臺階上，雙手撐著頭。

不巧的是，這附近無侍衛巡邏，且無宮女太監經過。

無言。

我垂喪著頭，背后一陣寒氣逼近。

來不及防備，劍尖貼上脖頸，汗毛聳立。

「擅闖禁宮者，死！」

！

「楓兒，不要。」

4.

冷宮里，我心有余悸地貼近救了我的前皇后，宋織禮。

她安慰地拍拍我的手，「你別害怕，楓兒不是壞人。」

呵，不是壞人，但看著也不像好人。

宋長楓抱著雙臂，靠在柱子上，輕瞥了我一眼。

「冷宮不能進，我讓楓兒送你回去好不好。」

我抱著她的手，祈求地搖頭。

「我向你保證他不會怎么樣的。」

最后，我還是跟在宋長楓后面，他帶我回去。

宋長楓是宋皇后的侄子，宋皇后因霍亂朝政被廢，宋長楓的父親因此被牽扯到，這輩子只能鎮守邊疆。

宋皇后不像是能霍亂朝政的人，此事雖再無翻盤時，可我還是有些于心不忍。

對陌生人都那么溫和的人，被困于冰冷的冷宮中。

而她的侄子，我盯著宋長楓的后背。

忍不住好奇。

擊退西蒙，卻只是慶賀，皇帝毫無升官賞賜之意。

宋長楓會是真心實意替皇帝效力嗎?

「汪汪汪…」

「啊啊啊！」

一只小狗從草叢躥出，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緊緊地抓住身旁人的手臂，等小狗被尋來的太監抱走。

「可以松開了嗎？」

我回過神來，手里抓著宋長楓的手臂，身體也緊貼著他。

「抱…抱歉」

我急忙撒開手，離他遠點。

他仍舊走在我前面，不同的是我止不住的心跳加速和他紅暈的耳朵。

他領我到華怡宮，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晃晃悠悠地準備回去休息。

「站住！」

是大宮女，靈芝。

「靈芝姐姐，何事?」

「宴席上出錯，驚擾皇上和宋將軍，你說何事。」

這是硬要我死?

我被帶到貴妃面前，跪著。

徐貴妃把玩著手上的佛珠，「你說，你想怎么死。」

橫豎都是死，我豁出去了！

「我一點都不想死，是貴妃娘娘你突然讓我去給宋將軍倒酒的，我本來就不是干這個的，你不是要讓我去掃院子嘛。」

「這跟之前說的不一樣啊，我沒錯還要我死，我冤啊。」

我忍不住哭哭啼啼地說，「再活一世，我真的不想死，嗚嗚嗚…」

「這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本來就是」

「不殺你就是了，不許再哭了。」

「好嘞。」

我立馬收住，仿佛剛剛哭得稀里嘩啦的不是我一般。

「你這丫頭有意思得緊，跟你…」

「好了，你也不用掃院子了，明日跟靈芝一樣到我身邊伺候。」

?沒死還升職了？

我迷迷糊糊地回到房內。

鎖上房門，從床頭的箱子底翻出一張紙，和一封信。

迷路歸迷路，但也算有些收獲

信是未拆封的，入宮前，母親讓我拿著畫像，告訴我到宮里，如果能找到畫像上的人，把信交給她。

上面畫著的女人，身姿曼妙，笑容滿面。

赫然是剛剛所見的宋皇后。

宋皇后是我母親的閨中好友，徐貴妃長相與我有幾分相像。

娘啊，女兒真不是什么聰明伶俐的人兒。

5.

翌日清晨，我艱難地從床上爬起，大宮女與普通宮女不同的就是頭上的佩戴的簪子。

我看著頭頂花樣更精美的簪子，總算是沒那么樸素了。

貴妃不喜早起，日上三竿，皇帝已處理完一輪政務。

到華怡宮時，貴妃娘娘打著哈欠，從里屋出來。

敷衍地朝皇帝行禮，「見過皇上。」

「晴兒，我今日來是有要事與你商議。」

「皇上，后宮嬪妃不議政，有事您找百宮商議。」

被反駁的皇帝并無動怒，打著哈哈緩解尷尬。

「哈哈，晴兒說笑了。」

「宋長楓此次擊退西蒙，功不可沒。他正是要成家的年紀，朕想要晴兒替朕選一門當戶對，大家閨秀的女子，與宋長楓結成良緣。」

「也讓遠在邊疆的宋愛卿替他兒子高興高興，愛妃你覺著呢。」

這老登，算盤珠子都快蹦我臉上了。

讓人家剛替你打完仗，沒點賞賜就算了。

你還要亂點鴛鴦，把人家困在京城。

土匪來了都得喊你大哥。

貴妃更是怒拍桌子，提高音量，「皇上，這種事你還是找其他妃子吧，臣妾累了，政務繁忙，皇上還是早些回去吧。」

皇帝還想說什么，貴妃直接趕人。

皇帝走后，貴妃怒意不散。

「見過不要臉，沒見過一國之主這么沒臉沒皮！」

靈芝急忙阻止，「娘娘，不可！」

貴妃不屑道，「為何不可，本宮說的哪句不屬實?」

「桃夭，你說。」

莫名被點，我由心而發，「娘娘威武。」

貴妃滿意點點頭，「靈芝你跟本宮這么多年，不要那么死腦筋。」

「桃夭賞你的。」

貴妃隨手從頭上拔了一只金簪，我小心翼翼接過，簪子整體精美不已。

「娘娘你人真好。」

「噗…哈哈哈哈，小桃夭你可真有意思。」

夏日炎炎，貴妃喜涼，靈芝吩咐我到西宮的冰庫取冰。

皇宮路線復雜，我找了小覃給我帶路。

西宮地偏，走了一段我累的不行。

癱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手不停煽動散熱。

小覃見此，無奈道，「我去取，你在這等我回來吧，很快的。」

我猛點頭，「我等你。」

我躲到亭子里，處于陰涼處的亭子，有風穿過，涼爽不已。

我背靠柱子，這風吹得我昏昏欲睡。

「你這賤婢，好大的膽子，膽敢睡在本宮的亭子里。」

我睜開眼睛，不知是哪個妃子，身后跟著四個宮女。

一旁的宮女：「你是聾了還是瞎了，見到賢妃娘娘還不快行禮。」

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我站起身，向賢妃行禮。

「見過賢妃娘娘。」

「沒有規矩的賤婢，今日不給你點教訓，本宮難以解恨。」

她身后的宮女步步緊逼，眼底閃過一絲殺意「你憑什么打我。」

「一介賤婢還敢問為什么，呵本宮心善告訴你，你倒霉，撞上本宮心情不好，打！」

兩個宮女繞過來抓住我的手，壓著我跪下，另一個抬手朝我的臉打下來。

臉上立馬火辣辣地疼，巴掌再一次落下。

激烈的疼痛感叫囂著，賢妃饒有興致地觀賞這一幕，等待我的求饒。

可惜了，不能如了她的意。

我面向她勾起嘴角，賢妃意料之中地被激怒。

「沒吃飯嗎，給我打死她！」

「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