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玉，你回來了！」

媽媽罕見地對我笑臉相迎，陡然涌現的熱情，讓我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媽媽，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說吧，別在這拐彎抹角了。」

她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隨即又強行擠出。

「小玉啊，你妹妹她前兩天檢查，查出了腎病，媽媽是想著，讓你給她換個腎。」

事關我的身體健康，我自然有些糾結。

但那是我拼了命救下的妹妹。

看著妹妹略帶期待的目光，我還是點了頭。

「好，」我頓了頓，「不過，得等我高考完才行。」

「就當我還了你這么多年的養育之恩……」

話音未落，媽媽直接一巴掌打在了我的臉上。

那一巴掌用了全力，清脆的聲音落下，一道血絲從我的嘴角溢出。

「當年要不是你妹妹，你跟你媽我早就沒命了。她廢了一雙腿來救我們，你就是這么對待她的？」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白眼狼，自私自利，一點不知道感恩！」

妹妹拉了拉媽媽的袖子，輕柔的聲音響起。

「媽媽，沒事，我不著急的，反正也只是輕微的，沒什么好急的。」

說著說著，兩顆豆大的淚珠從她眼角滑落。

「媽媽，你也知道有些醫生喜歡把可怕的后果都提前跟你說，我的病不著急，最壞……最壞也就是提前去見爸爸，沒事的媽媽。」

她這副柔柔弱弱，委曲求全的樣子，徹底戳到了媽媽的一腔慈母之心。

媽媽摸著妹妹的頭發，輕聲安慰道：

「小蘭，你放心，媽媽肯定不會讓你有事的。」

隨即，她轉頭看向我，眼神中帶著明顯的恨意。

「你為什么不愿意救我的小蘭！為什么！」

我看著她雙目赤紅的樣子，心知不對。

但突然從妹妹的輪椅上伸出的鐵桿將我絆倒在地。

隨之而來的，是媽媽的一記重錘。

我就這么昏了過去，沒了意識。

2

我是被痛醒的。

慘白的大燈照在我的身上，鼻間充斥著血腥味。

我躺在一張床上，周圍站著一圈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而其中拿著手術刀的那個人，露出了一雙我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是媽媽。

「張主任，真的不打麻藥嗎？」

站在她身旁的醫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打。」

她回答地很堅定，沒有絲毫猶豫，「打什么麻藥，這顆腎不能有一絲一毫的差錯。」

「而且我的女兒我知道，就這么一點小小的疼痛，她挺得住。」

「呵——呵——」

刀劃在我的皮膚上，疼痛讓我發出了類似于漏風的聲音。

「張主任，她好像醒了，真的不用打麻藥嗎？」

「說了不打就不打！這個賤胚子，哪值得花這點麻藥錢！」

然而刀徹底割開我皮膚的那一刻，系統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

【宿主，經檢測，您目前的身體狀況，無法進行高考，任務自動判定失敗，您還有三天壽命，請珍惜。】

系統頓了頓，再次開口。

【抱歉，這次我無能為力。】

我好像從系統冷冰冰的電子音中，聽到了一絲心疼。

一滴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帶著我的不甘與恨意，化為一道虛無。

【宿主，你甘心嗎？】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滴滴——檢測到宿主意愿強烈，請問宿主是否愿意用自己的全部壽命，換來三天的金剛不壞之身。】

冥冥之中，我仿佛能聽到系統的笑意。

【宿主，最后三天，希望您，玩得愉快。】

在我答應的那刻，腹部的疼痛瞬間消失。

我清楚地感受到手術刀層層劃開我的皮膚，手術線扎在我的血管上，然后，腎臟被媽媽取出。

她捧著那顆腎臟，著急忙慌地跑向妹妹。

我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饒有興趣地問系統。

【系統，如果我死了，那這顆腎還會好好地待在她身體里嗎？】

【自然不會。】

【畢竟您，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啊。】

【死人的腎臟，怎么可能繼續工作呢？】

3

五年前，妹妹生日的那天，媽媽罕見地有了一天休息，于是帶著我們一起去了游樂園。

然而本該快樂的一天，卻成了我們一家永久的噩夢。

一輛貨車瘋了似得竄出，直直撞向我們一家三口。

慌亂中，我將她們兩人狠狠推出去，而自己卻被卷進了車底。

恍惚中，我聽見了妹妹的哭聲，「媽媽，都是我不好，我只顧著把你推出去，沒來得及救姐姐。」

我想說些什么，喉間涌出的鮮血卻讓我說不出話來。

【滴滴——請問宿主是否愿意綁定高考狀元系統。】

【什么東西？】

突兀的電子音在我的腦海中響起，驚恐之下，我的腦子反而格外清醒。

【宿主，你這次受的傷必死無疑，如果愿意綁定，我就能救你一命。】

【我愿意！】

不管是高科技，還是外星人，全都無所謂。

畢竟一個死人，是沒有選擇權的。

在我同意的那一刻，我看著地上的鮮血一點點涌向我，一滴一滴地回到了我的身體。

不過片刻，虛軟無力的四肢重新恢復了力氣，蒼白的面色也變得紅潤。

我瞅準地方，從車底爬了出來。

而我最在意的，就是媽媽跟妹妹的狀態。

我沖著他們跑過去，「媽媽，妹妹，你們怎么樣？」

媽媽此時已經是泣不成聲。

我這時才知道，雖然被我推了出去，但貨車的最后一個車輪，卻是狠狠地從她的雙腿上軋了過去。

「你妹妹的雙腿，怕是要……怕是要……」

說著說著，她卻突然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看向我。

「要不是為了救你，你妹妹怎么可能會變成這樣！」

「她以后再也不能跳舞了，你滿意了吧！」

我茫然地看著媽媽，有些不解。

「媽媽，明明是我把你們推開的，我……」

「你還撒謊！」

媽媽雙目赤紅，用近乎嘶吼的聲音說道：

「你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兒，怎么可能推得動我們兩個！被你妹妹救了也就算了，居然還想居功！我怎么生了個你這么不要臉的女兒！」

媽媽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幾乎把我罵暈了。

而我的沉默，卻被她當成了心虛。

「你看，你沒話說了吧！我知道你從小就嫉妒你妹妹更受歡迎，現在你妹妹的腿毀了，你高興了吧！」

「我沒有！」我拼盡全身的力氣，沖著她嘶吼，「就是我把你們推開的！就是我救了你們！」

然而我的話，她一句也不相信。

她心心念念的，只有昏迷在她懷中的小女兒。

「媽媽，你既然覺得我推不動兩個人，又憑什么認為妹妹就推得動呢？」

我的疑問，卻只換來了沉默。

恰巧此時救護車到了，但按照規定，只能有一位家屬跟車。

媽媽狠狠剜了我一眼，「別在這礙事，給我滾一邊去。」

隨即連一眼都懶得施舍給我，十三歲的我，就這么被她扔在了離家十公里開外的游樂場門口，不聞不問。

但我始終對妹妹是有所愧疚的。

無論過程如何，這其中又有了哪些奇遇，結果就是，我安然無恙，妹妹卻失了雙腿。

也因此，她對我施加的一系列手段，我也并不如何在意。

因為我總覺得，只要高考完，我擁有了漂亮的成績單和健康的身體，便可一走了之。

可一切都毀了。

毀在了距離高考僅僅三天的時候。

毀于我的親生母親。

既然我只剩下了三天，那么從前欺辱過我的人，一個也別想逃。

4

下了手術臺的當天，我就已經活蹦亂跳。

媽媽雖然有些驚訝，但只當我是身體好。

「你看，我就說不會有什么事情，你居然還想著高考完，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沖她翻了個白眼，「是，你有良心，你這么有良心，怎么不去給你的親閨女配型啊？非得逼我這么個沒良心的白眼狼？」

我拍著手，語氣極盡嘲諷。

「好一個慨他人之慷，漂亮，漂亮啊！」

她的臉紅一陣紫一陣，最終成了鍋底般的黑色。

「好啊，翅膀長硬了是吧？敢跟我頂嘴了？看我不打死你個白眼狼。」

說著，她就高舉著手，直直地沖著我的臉而來。

「不是，媽媽，你怎么總覺得我不還手是打不過你啊？」

我一把攔住了她的手，往后反折，「你要是還想要你這只做手術的手，最好愛惜一點。」

她露出一個瑟縮的表情，「小玉，都是媽媽的錯，你先放開媽媽，媽媽的手受傷的話，就沒辦法掙錢養你們了啊。」

又是這樣的話。

早在妹妹從醫院出院時，我就試圖告訴她真相，告訴她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樣。

「媽媽，是我救了你們，我還因此受了重傷，因為綁定了一個狀元系統才……」

然而等來的不是媽媽的關心，而是她厭惡的眼神。

「蘇冷玉，你要是還想回這個家，你就給我安心去做飯，不要想著跟你妹妹爭寵。」

她居高臨下地瞥了我一眼，「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欠你妹妹一條命。」

然后，就在那一天，她借著害怕手受傷沒辦法掙錢養家的名頭，再也沒進過一次廚房。

一日三餐，全都由我接手。

哪怕我所上的學校午休時間很短，回一趟家一來一回幾乎就占據了所有的時間，她也不愿讓我少做一頓飯。

我向她提議，如果不想做，可以出門吃，或者點外賣，都要比我跑來跑去方便得多。

但是不行。

「外面的飯，油大還不健康，你是不是看不得你妹妹好？」

「你要是不愿意，你在這個家還有什么價值？早早滾出去算了。」

她知道，每次只要她這么說，我就會妥協，多大的委屈我都會硬吞下去。

我確實沒辦法。

當時我的年齡太小，哪怕是我想自力更生，也根本找不到肯為我開工資的老板。

再加上我要考狀元的目標，只能住在家里。

不過……

「媽媽，我現在不吃你這一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