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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回去找他
窗外夏意漸濃了,葉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著生機盎然的綠窗發起了呆,身邊的老母親愛子心切,一邊削蘋果一邊碎碎叨叨地講了一些佛啊神啊鬼啊的,葉舟從來不信這些,覺得有些無聊,伸手扣了扣嘴皮。
“哎呦我和你說,你還真的別不信,就你那遠房表姐,前年不是和你一個樣子,大大小小意外發生了很多,然后人家在大師那求來了一個珠子戴了一年情況就好了,你看看你這幾年,別說小磕小碰了,車禍都出了幾次了?”葉思文削好一個蘋果,切成小塊用牙簽遞到葉舟嘴邊,葉舟憋嘴,對蘋果表示抗拒。
住院多少次,次次吃蘋果,葉舟快對蘋果有ptsd了。
“媽,車禍這都是概率,求神拜佛沒用的,要相信科學擯棄封建。”葉舟思索了一下還是把蘋果咬進嘴中,葉思文轉而嘆了口氣,放下了刀和蘋果,牽起兒子的手輕輕地摩挲。
葉舟又瘦了,葉思文捏著他的手腕不禁心疼,她的兒子怎么就這么多災多難呢。
葉舟這次是因為開車上路被酒駕的貨車司機撞了,車子都扁了,圍觀的路人本來以為車主必死無疑,沒想到葉舟連人帶著座椅在車被卷進貨車車底的時候被甩了出來,更沒想到甩進一個湖里,正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司機去哪了的時候,葉舟一邊解開安全帶一邊從湖邊爬了出來。
真是命大,葉舟的朋友們無不這么評價他,一年經歷五次車禍算正常,吃火鍋遇上煤氣爆炸,坐公交車遇上報復社會,好好在家里煮個面也電器漏電,如果不是排插里被他家那只小貓塞了一個鐵項鏈接了地,葉舟就被220v高壓電成煤炭了。
“媽媽我也想擯棄封建,老娘可是公務人員,論起社會主義和科學比你強多了,哎,要不是你……算了,不說了。”葉思文眉頭上皺紋又多幾根,葉舟嘆笑,反握葉思文的手,葉思文這幾年大大小小醫院跑了不少,為兒子的事操心多了,整個人顯得憔悴很多,葉舟拍拍媽媽的手背,把額頭抵在葉思文的額頭上,就像小時候他尋求媽媽安慰時那樣,向葉思文撒著嬌。
“我知道了,你給的佛珠我都有戴,項鏈也有,這不是出一次事就斷一個么,這說明它們給我擋災了。”葉思文知道葉舟這么說是為了自己,心里卻依舊好受不少,葉舟從小就聽話,從來不和她鬧矛盾,以前鄰居都羨慕她養個兒子比養女兒還貼心。
“媽媽還給你算了命,大師說了戴個符壓一壓邪氣……”葉思文一邊說一邊掏出包里的一張用保鮮袋裹住的保命符塞到葉舟的手里,保命符下還有一張紅紙,葉舟無奈地打開紅紙,上面是用毛筆字寫的他的名字,蒼勁有力,很可惜,葉舟的生命不同于這字,他真的太倒霉,也太脆弱了,軟趴趴地任由命運拿捏。
“哪來的邪氣啊。”葉舟忍不住笑,把符咒塞到一邊的包里,葉思文欲言又止,看著葉舟似乎還有許多話想說,但是度量著又沒說,葉舟看著她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捏住她的手“想說什么就說吧。”
葉思文不忍心也不敢在提起那個傷疤,葉舟等了一會,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字,末了,葉思文用最委婉的話小心翼翼地出口“可能是執念吧,鬼不是最看中執念么。”
葉舟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么執念?”
“愛啊恨啊,電視劇電影里不都這么演。”葉思文重新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皮,只是為了掩蓋她的心虛和緊張,葉舟似乎想起什么,沉默著轉頭看窗。
一只鳥跳到枝丫上拍了拍翅膀,和葉舟對視了一會,一躍而過到窗臺,開始摘葉子裝飾自己的羽毛,高樹簇擁著搖晃,一切美好的不像話。
葉思文知道自己提了不應該提的人,兩個人就這么保持著微妙的沉默,葉舟重重地嘆了口氣。
“不會是夏陽的。”他說道,語氣堅決,綠茵投入醫院的白床,像夏天的大手輕輕撫摸著他的生命,葉思文一時間紅了眼眶,往事如潮水,席卷著悲痛而來。
夏天是葉舟漲潮的季節。
“媽媽是亂說的,夏陽是個好孩子,他不會這么做的,吃蘋果吃蘋果,都氧化了。”葉思文把裝蘋果的盤子放到葉舟大腿上,葉舟機械性地重復動作往嘴里塞蘋果,他的手指顫抖著,難忍的情緒堵塞他的喉嚨,酸澀疼痛,葉舟深深地呼吸,看著碎了一地的陽光,他突然一眼望透了時間。
回憶里的人還是那么熠熠生輝。
“媽,我回老家修養一段時間吧,這命能活就活,不能就算了,都說解鈴還須系鈴人,這幾年做夢老夢到老家,你說這是不是讓我回去?”葉舟苦澀地笑了,他雖然不信鬼神,但是他回到那個地方,需要一個很貼切的理由。
葉思文看著葉舟,點了點頭。
“正好榆婷要結婚了,剛好回去參加她的婚禮,小時候你們幾個就愛在一起鬧。”葉思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抿著嘴笑,葉舟也跟著笑。
“真可惜啊。”葉思文感嘆了一句,葉舟抿著嘴,笑容沒有淡下去,他抬手摸了摸葉思文的皺紋,時間走的太快了,很多事情很多人,太多的遺憾,只能用一句“真可惜啊”一筆帶過了。
葉舟是輕傷,很快就出院了,把地質勘探的職務辭去不太費力,這幾年他意外太多,最開始是在山區勘探地形的時候出了意外,差點葬身野外,之后就大大小小的意外沒缺過,命太硬沒人敢和他搭手,他就慢慢做起了數據分析的文職,微信里少有的幾個同事客氣地詢問了一下近況和辭職原因,他敷衍敷衍就過去了。
他收拾好東西,退租,云海鎮沒有高鐵直達,高鐵只能到距離云海鎮幾百公里之外的市中心,葉舟懶得轉交通工具,干脆選擇了火車,云海鎮是工業大鎮,早年因為重工業發達,火車站規模很大,數量也不少,最近的火車站離葉舟的家不過只有十幾公里。
他的行李很少,火車站里大包小包的擠,葉舟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發現給一個抱著孩子的大媽占了,剛開始葉舟還好聲好氣地和她解釋這里是自己的位置,但是那位大媽似乎有老公分離焦慮,死活要和老公坐在一起,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講述她的心酸,引得一邊的人紛紛垂淚憐惜。
“哎呦,小伙子長得這么俊,和她換一下吧,都是好心人。”一邊的老奶奶捧著熱水打圓場,大家紛紛應和,葉舟看了一眼在廁所邊的位置,嘆了口氣,還是被道德綁架了。
大媽的原坐還挺寬敞,只有兩個人,葉舟單獨坐一邊,對面是兩個和尚,老和尚穿得破破爛爛,風塵仆仆,雙手合一閉著眼睛虔誠地念叨著什么,手里的佛珠不停地轉,葉舟雖然不信,但是對宗教人士還是很敬畏的,他對著老和尚合手鞠躬說了一句“大師打擾了。”然后落座。
小和尚笑著回應他一句“佛祖保佑”,然后盯著葉舟從包里拿出威化餅干,眼睛是大城市里少有的澄澈,光看著那威化餅干。
葉舟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