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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最近,在翻老物件的時候,我翻出了一支十幾年前丟失的鋼筆。
筆尖已裂,卻能在意念中寫出字來,和平行空間里的人對話。
那邊,是即將參加高考的我自己。
她鼓了好大的勇氣問我。
“你真的是15年后的蘇蘇嗎?那你告訴我,我和靳野后來在一起了沒?”
我笑著告訴她,在一起了。
其實,我騙了她。
我和靳野,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1
我要結婚了,33歲的時候。
今天和男友約好了一起去影樓拍婚紗照,他卻遲到了。
但我一點也沒生氣,換上婚紗讓化妝師先給我做妝造,耐心等他。
在從包里拿假睫毛的時候,不小心帶出一支鋼筆出來,沒了筆帽,筆尖裂開,早就不能寫字了。
這是我昨天在家里斷舍離的時候,從床底下一個木盒里翻出來的。
高考時用過的筆。
可高考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蘇蘇,你真好看。”
鏡中的自己眼神疲憊,眼角已有了淡淡細紋。
我知道這只是化妝師職業性夸人的術語罷了,就只淡淡笑了笑。
18歲的自己,才是真的好看呢。
青春洋溢。
這樣想著,抬頭,鏡中真的出現了18歲的我,也在化妝。
我認出了那個場景,高三的宿舍,學校成人禮的那天。
我拿著破鋼筆的手抖動了一下,喃喃自語。
“蘇蘇,你真好看。”
鏡中的少女臉紅撲撲的,驚喜地抬起頭,她似乎也能看到我。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叫蘇蘇?”
“奇怪,為什么你和我長得有點像呢,你的婚紗好漂亮,你是要結婚了嗎。”
連聲音都一模一樣,我以為我只是出現幻覺了。
脫口而出。
“因為我就是15年后的你啊。”
“是的,我要結婚了。”
鏡中的少女真的再次聽到了我的話,趴在鏡子上好奇地問我。
“快讓我看看,新郎是誰?”
太不可思議了。
我竟然在不可知的平行世界里,看到了15年前的自己。
我們還能和彼此說話。
少女比我還激動,羞紅了臉羞澀地問我。
“你的……我的新郎,是靳野嗎?”
我一下沉默了,許久!點頭。
“是的,是他。”
只是,我騙了她。
我和靳野,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
半年前,我相親認識了這個男人。
個子不高,戴副眼鏡,白白凈凈的,還有些老實木訥。
但在穩定的體制內工作,家中獨子,父母都有退休金,有車有房,沒什么不良嗜好。
我決定交往試試看。
我們按部就班地一周約會兩次,看電影,吃飯,再或者是在咖啡館坐會,聊一些身邊同事朋友的小八卦。
不深入也不客套,彼此都把分寸拿捏得很到位。
交往第三個月的時候,正好遇到情人節,他花了一個多月的工資,送了我一個周大福的古法手鐲。
我覺得這人還行,至少不摳。
在他送我回家的時候,在樓下吻了我,我沒拒絕。
沒多大感覺,但也不反感。
前幾天,大家都覺得戀愛談久了也沒意思,年紀也差不多了,他便帶我去見了他的父母。
結婚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我們打算,先把婚紗照拍了,過兩天去做個婚前財產公證,便把證辦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但在18歲的蘇蘇問起靳野的時候,我的心還是不小心被什么東西刺痛了一下。
疼!
很疼!
2
男人到的時候,只輕描淡寫說了句堵車,便沒再做任何解釋。
我有些心不在焉。
因為鏡子里的少女消失了。
莫名有些慌,她是不是去找靳野了?
靳野是體育生,學校籃球隊的隊長,長得又高又帥氣。
而且,成績還很好。
在我們學校,至少有一半的女生都喜歡他。
我也不例外。
突然想了起來,這個時候我應該還沒去找他,應該是和我媽在電話里吵架。
因為她明明答應了來參加我的成人禮,卻臨時變卦了。
沒錯,我18歲的成人禮,沒人陪。
我是強奸犯的女兒,我媽早就改嫁了,她說她不想來學校丟人現眼。
我爸是她的恥辱,連我也是。
但這并不妨礙我穿著小禮服裙,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驚艷了自己。
一下自信了許多。
自信到我無懼和靳野合影了。
但現在,我不想18歲的我再那么自信了。
我一直把鋼筆捏在手里,想要觸發能和18歲的自己對話的方式。
可一直找不到。
男人換好了西裝,在那等我一起去攝影棚拍照,他的妝有點濃,發膠太多,顯得有些油膩。
“蘇蘇,哪里來的破鋼筆,筆尖都壞了,扔了吧。”
我尷尬地把筆放進小包里,然后笑了笑。
沒做解釋,他也沒再追問。
攝影師引導我們擺了很多親昵的流水線造型,很俗套,也很出片,一直夸我們很般配。
中途改妝的時候,我終于再次在鏡子中見到了18歲的自己。
她在學校操場上。
一群少男少女們都在放飛自己飛揚的青春。
我見到了不少的熟面孔。
還在少女身后的不遠處,看到了……靳野。
他盯著18歲的蘇蘇背影,帶著他那個年紀的男孩子特有的爽朗又青澀的笑。
他在等她,等她過去拍照。
“蘇蘇,我有些緊張,我馬上就要和靳野合影了。”
我急了,叫住了蠢蠢欲動的少女。
“別去!”
女孩不解地看著鏡子里穿著婚紗滿臉疲憊的我。
“為什么,他昨天晚上約的我。”
“而且,是專業攝影師呢,拍出來肯定很好看。”
我的喉頭一下堵得慌。
確實,昨天晚上下晚自習的時候,靳野在操場上攔住了我。
他說。
“蘇蘇,同學了三年,明天我們一起拍張合影吧。”
當時,我什么話都沒說,羞紅了臉跑了,心頭的激動卻開始泛濫。
自從高一那年父親出事,我便成為班上的邊緣人,幾乎不和別的同學交流。
我做夢都沒想到,靳野會主動和我說話,還邀請我合影。
為了這張照片,我花了一個星期的生活費,請了一個專業的化妝師。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化妝后的自己。
緊張到手足無措,跑去和靳野拍了一張合影。
我們的那張照片,真的很好很好看。
以至于這個攝影師在一堆的作品里,一眼就選中了它,成為學校宣傳短片里最經典的鏡頭。
我一下成了整個學校的紅人,備受關注。
原本沒有交集的兩個人,被大家強行捆綁在一起,說我們太有CP感了。
甚至開始有了傳言,說我本來就是靳野的女朋友,靳野親口承認的。
我不信。
所有暗戀靳野的女孩都明里暗里攻擊我。
“強奸犯的女兒,也配得上靳野,真是太不要臉了。”
“龍生龍鳳生鳳,有的人天生就是賤人,從小就懂怎么勾搭男人。”
我受不了這些流言蜚語,三診的時候考得一塌糊涂,躲在學校操場邊偷偷的哭。
靳野不知道什么站在了身后。
“蘇蘇,我喜歡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我可以保護你。”
那一刻,原本昏暗的世界,一下就明亮了。
離高考還有38天的時候,我成了靳野的女朋友。
可33歲的我,再也不想18歲的蘇蘇成為靳野的女朋友了。
少女還在不停追問為什么。
我急了。
“你還想不想將來和靳野結婚了,如果你想,那就聽我的。”
她轉身跑開,沒一絲一毫的猶豫,我終于松了一口氣。
身后,一群女孩子圍著靳野,要和他拍照,他看著蘇蘇拋開的背影,眼神看上去有些落寞。
鏡中的畫面消失了。
原來,觸發我們聯系的開關不在我這兒,而在她那。
只有她想問我問題的時候,才會出現。
“蘇蘇,對不起。”
我又騙你了。
3
這天拍完照已經很晚了,很累。
男人想讓我去他那住,免得送我一趟又要橫穿整個城,我拒絕了,自己打的車。
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單身日子了,我只想一個人待著。
主要是,還想多和18歲的自己說說話。
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會來找我,得隨時準備著。
但這天晚上,她一直沒有出現。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我也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做錯了一個報表,被主管批了一頓。
我一個勁地道歉,不敢表現出一絲不滿。
如果換做18歲的我,可能早就懟了回去吧。
那時候的我,理想是做一名律師,伸張正義,專為窮苦老百姓撐腰。
如今的我,差不多快活成了那時候我眼里的窮苦老百姓。
我確實是在一家律師事務所上班,卻只是辦公室一個普通的文職。
大環境不好的情況下,甚至我請婚假,也因為主任的一句最近所里太忙,而往后延遲了一個月。
如果讓18歲的蘇蘇看到這樣的自己,會不會嫌棄?
記得當時我剛剛墜入愛河,每天晚上下晚自習,都會和靳野到操場上跑步。
跑得累了,便躺在草地上聊天。
“靳野,你將來想做什么?”
我以為他的目標,至少是和籃球有關的,最不濟也應該是體育老師或者籃球教練。
這是他最大的熱愛。
他看著我一本正經,說他要當法官。
我問為什么,他笑著把我一頭的短發揉成了雞窩狀。
“傻子,懂不懂什么叫夫唱婦隨。”
我笑著掐他,眼淚都笑出來了,說這叫“婦唱夫隨。”
后來,他關注的專業真的全都成了法學。
可最后,他連高考都沒能參加……
下班的時候,男友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有一個小范圍的同學聚會。
“他們說帶家屬,你去嗎?”
我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拒絕了。
“今天有點累了,等結婚以后再見你的那些同學吧。”
如今的我,越來越喜歡簡單的生活,本能抗拒各種社交,也不想認識任何新的人。
他沒勉強,卻也沒關心我為什么覺得累。
晚上,我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了18歲的蘇蘇在哭。
她終于想起我來了。
我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看到蘇蘇坐在操場旁邊的草地上。
“蘇蘇,你怎么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騙我,你個大騙子,靳野楊雪在一起了,大家說他們是一對兒,他們的合影成了學校的宣傳片,我恨你,為什么不讓我和靳野去拍照。”
原來,是這傻丫頭失戀了啊。
我的心頭一緊,眉心卻舒展了開來。
“蘇蘇,你和靳野的緣分在幾年以后呢,你急什么,先安心高考,他是你的,跑不掉。”
她半信半疑,臉上掛著淚卻又抑制不住嘴角翹了起來。
“真的嗎?你沒騙我?”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當然是真的,我就是未來的你啊,下個月,我和靳野就要舉辦婚禮了。”
這次,她真的相信了。
4
蘇蘇又有好長時間沒來找我。
這段時間,我和男友到處選辦婚宴的酒店。
不是太貴就是環境不太好,再或者預約不到,我有些疲憊。
“要不,咱們就不辦喜酒了吧,反正也沒多少親戚朋友,出門旅行一趟就好了。”
一向溫和的男人第一次變得格外固執。
“不行,以前送出去了那么多的禮,得收回來。”
我竟然沒有反駁。
我盤算著日子,距離高考只有15天了。
這天,我變得格外的心神不寧,明天,就是我爸的忌日。
15年前的明天,那個人人口里的強奸未遂犯,跳樓自殺了。
可他可以不死的。
我把鋼筆翻出來看了又看,一直捏在手里。
直到下午5點35分,下課了,蘇蘇才出現在我的面前,她心急火燎。
“蘇蘇,你找我有事嘛,我忙著復習呢。”
看來,當我想她的時候,她是有心靈感應的。
鋼筆是我們鏈接的載體。
看著復習狀態這么好的蘇蘇,我有些欲言又止,但一想到父親明天一大早就會跳樓。
我豁出去了,我想試試,讓她回去阻止他。
我不想他死啊。
爸爸根本就不是強奸犯,他其實是見義勇為救了一個在小巷子被小混混強暴的女孩,卻被打成重傷癱瘓在床上。
最后,那女孩反咬他一口,說是爸爸欺負她。
我爸成了過街老鼠,癱在床上生不如死。
可是三天后,給我們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就會帶來好消息,他說找到女孩污蔑我們的證據,有目擊證人出庭作證,然后開庭。
可爸爸沒能等到那天。
18歲的蘇蘇聽到我的話,抹著眼淚去找班主任請假,然后往家趕。
剛跑到校門口,便看到靳野騎在摩托車上,在那等她。
“蘇蘇,你去哪,我送你。”
我的心一下揪在了一起,記憶里,這一天的靳野也是這樣,騎著摩托車帶我出去玩了。
可那時候我是他的女朋友啊。
現在不是。
為什么還會這樣?
我的手心捏出了汗來,一直在喊。
“蘇蘇,別過去,別上他的車,回家,回家啊!”
18歲的蘇蘇,還是跨上了靳野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