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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免費章
被廢后位第三年,民間忽然出現了一股女子匪軍。
蕭鳴第一次踏進冷宮,說要給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冷宮里只有一個瘋了的先帝廢妃在啃樹皮。
她捏著鼻子皺眉:“漂亮妹妹一動不動身上臭。”
蕭鳴冷哼:“她恃才傲物,嫉妒成性,朕不過是立了婉兒為妃,她就要死要活的。三年了,她性子也該磨得差不多了。”
“告訴她,她要是像從前一樣替朕平了匪亂,朕就原諒她。”
廢妃咬著手指若有所思。
“原諒!”
“原諒是什么?能吃嗎?”
1.
這是我死后的第三年。
原本以為死后就能回到我的時代,沒想到死后變成了魂魄在宮里飄啊飄。
我看著蕭鳴封謝婉兒為淑妃,千寵萬愛。
最近她鬧著要當皇后,蕭鳴就天天往她宮里送皇宮規制的首飾物件,還細聲細氣地哄著她。
謝婉兒嘟嘴不滿:“圣上不肯給婉兒后位,是怕岳姐姐不高興吧。”
蕭鳴臉色黑了下來,煩悶道:“她?像岳十三那等鄉野村婦也配當皇后?”
謝婉兒揉著蕭鳴心口:“圣上不氣,婉兒陪著圣上。”
“如果圣上真的想念岳姐姐,不如從冷宮里接出來,封個才人美人的。”
蕭鳴吻了下謝婉兒的額頭:“你呀,就是心善。”
謝婉兒會得特別多,經常纏著蕭鳴,一纏就是一整夜。
有時候蕭鳴都顧不上朝堂。
就在我覺得蕭鳴要忘記我的時候。
他卻常常看著天空發呆,偶爾還自言自語:“你要是乖順些該多好。”
從前,他總是點著我的鼻子說我不乖順,是個皮猴子。
他還說尋常女子相夫教子寡淡無味,只有我這樣鮮活的女子讓他癡迷。
身邊的太監見微知著,有意討好他,吩咐下面人對冷宮里的我“客氣點。”
蕭鳴聽見了,怒斥他:“讓她進冷宮是為了教訓她,怎能輕易放她出來享福呢。”
于是此事就擱淺了。
一同擱淺的,還有我的死訊。
我天天飄在宮里,看看蕭鳴又看看謝婉兒,無聊得很。
我想回家。
我來的時候就是死了穿過來的。
我死了應該也能穿回去啊。
為什么變成魂魄了還要在這個腐朽的時代呢。
沒人告訴我。
我就只能繼續飄來飄去。
最近民間出現了一支全是女子的起義軍,名為巾幗團。
剛開始,蕭鳴沒放心上,他甚至嗤笑一聲:“女子起義?她們拿得動刀嗎?”
可昨日,他收到抵報:“巾幗團已經遍布了北疆七城和江南三地。”
更讓蕭鳴慌的是,巾幗團的首領據說能掐會算,未卜先知。
龐太傅進言:“當年圣上登基前亦是靠著岳皇后的智謀,不如請岳皇后出山。”
“當年岳皇后亦可以不出宅門決勝千里,想來與那女匪頭子可以一較高下。”
蕭鳴終于想起我來了。
這倒是讓我十分意外。
是什么樣的起義軍這么厲害,連蕭鳴的十萬邊關大軍都抵擋不住。
都能逼著蕭鳴到了屈尊降貴來找我的地步了。
冷宮十分荒涼,到處雜草叢生。
原來我在的時候時常打掃一二,還做些熟食和那位廢妃劉氏一同分享。
后來我死了,劉氏便只能吃些樹葉了。
她看著蕭鳴,警惕地將沒吃完的樹皮藏到懷里。
蕭鳴打了寒顫,像是想起什么來似的。
廢妃劉氏是先帝的婕妤,生下皇七子蕭鳴后,被當時的皇后忌憚。
當時的皇后姓謝,是謝婉兒的姑母。
謝皇后陷害劉氏與侍衛有染,將劉氏打入冷宮,蕭鳴便寄養到了皇后宮里。
也是在謝皇后宮里,蕭鳴認識的謝婉兒。
蕭鳴一直以中宮嫡子自居,不肯認劉氏,更不許人提起劉氏。
劉氏被謝皇后陷害、被先帝厭惡、被下人刁難,她都挺了過來,卻在聽說親生兒子當了皇帝卻奉謝氏為太后的那天,瘋了。
如今母子二人再見,劉氏已經不認得人了。
“告訴你那個漂亮妹妹,讓她速速來接駕。”
劉氏“呸”啐了一口:“糊涂蛋!”
口水啐到蕭鳴衣衫上,蕭鳴怒了:“一介瘋婦,信不信朕殺了你。”
劉氏嗚嗚哭了起來:“兒啊,兒啊,你在哪兒,為娘要死了,要死了。”
蕭鳴愣在原地。
他眼神閃爍,身形晃動,幾乎要暈倒。
太監王德海趕忙過來扶住他,指著劉氏罵道:
“太后娘娘仁慈,留你到現在,你非但不悔悟,還裝瘋賣傻。”
“來人,給這個婆子一點顏色瞧瞧。”
蕭鳴擺擺手,阻止太監王德海。
“劉氏當年是為何進的冷宮?”
太監王德海趕忙回:“劉氏剛生下……剛生產完第三天,就遇到了太后娘娘的千秋宴,太后娘娘體恤劉氏,讓她在殿中休息。”
“哦,對了,還讓謝姑娘,也就是現在的淑妃娘娘去給劉氏送賞賜。”
“結果讓淑妃娘娘遇到了劉氏與侍衛茍合。”
“這才……”
蕭鳴點點頭:“那就是她咎由自取。”
“你們去冷宮搜,找到岳氏,抓她出來見朕。”
王德海支支吾吾半天,頭埋到了胸口:
“冷宮里,沒有岳娘娘的人。”
“聽下面人說,岳娘娘一年前就送去了亂葬崗了。”
2.
烏鴉亂飛,野狗遍地。
亂葬崗里到處都是被野獸啃得七零八落的胳膊腿。
四處彌漫著一股腥臭。
王德海深一腳淺一腳地指著一個土堆:
“圣上,岳娘娘就埋在了這里。”
我飄在蕭鳴身邊,見他神色忽然落寞起來。
但是片刻后,他像是忽然反應過來,倏然笑了。
笑聲震起一片烏鴉。
“這墳是假的。”
王德海一個激靈差點跪地上。
原因無他,因為這個墳頭真的是假的。
當年我死后,隔了半個多月尸體都臭了才被發現。
幾個小太監破席子一卷就扔到了亂葬崗,哪有人給埋啊。
這個土堆是王德海臨時找的,里頭不知道埋的誰呢。
王德海剛想跪地求饒,就聽蕭鳴得意洋洋:
“這墳是假的,岳十三能通曉未來,未卜先知,怎么會算不到自己的死期。”
“這一定是她的金蟬脫殼之計。”
蕭鳴抓起王德海:
“你記不記得,是朕救了她。”
“她還承諾要保朕登上皇位,保朕的江山太平一百年。”
我靜靜地看著他,悲從中來。
我是身穿,身體和靈魂一起來到這個時代。
當時所有人都說我穿的奇裝異服定是妖孽,只有蕭鳴護住了我。
我通曉這個時代的歷史,決定既來之則安之。
既然回不去,那就努力建設好這個時代。
蕭鳴允諾我,若他成事,則建女子學堂,女子可從軍,可單獨立戶。
于是我用盡所學為蕭鳴鋪路。
我知道他會在搜獵場遇刺,于是提前設計,一舉拿下三皇子一黨。
我還知道江南水患,于是提前布局,讓蕭鳴立下大功,順利成了太子。
甚至,我還為他兵不血刃除掉了北疆匪患。
后來,他登基了,也按照承諾封我為后。
只是,他沒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在我當皇后的第二個月,他就要接謝婉兒進宮。
我與他大鬧一場后喝得酩酊大醉。
醒來后,便接到了廢后的圣旨。
圣旨上說,我醉酒后將謝婉兒推下水,要殺她,此等無德毒婦,不堪為后。
現在,我就這樣冷眼看著蕭鳴在亂葬崗的陌生墳前發瘋。
可我已經死了,死人是不用信守承諾的。
3.
那天,蕭鳴在亂葬崗暈倒了。
醒來后就見到一旁抹眼淚的謝婉兒。
見蕭鳴醒了,謝婉兒趕緊過來:“圣上嚇死婉兒了。”
蕭鳴沒說話,借著謝婉兒的力道坐起身來。
“婉兒聽說了,岳姐姐借著亂葬崗金蟬脫殼,這個岳姐姐也真是的,女子自當以夫為天,怎么能如此肆意。”
謝婉兒端著碗羹湯,輕輕吹了吹:“圣上嘗嘗,這是婉兒親自下廚做的。”
如此小意溫柔,從前蕭鳴是最受用的。
可今日不知怎么了,蕭鳴側頭避開湯勺:“放下吧。”
他攆走了謝婉兒,自己一個人呆呆地坐著。
像是要轉移注意力似的,他忽然讓人送來了折子。
蕭鳴提筆要批折子,卻突然愣住了。
他手里那只狼毫,是特意改過的,下方多了兩個凸起,適合捏著寫字。
王德海一愣,趕忙請罪:“奴才失察,拿錯了岳娘娘用慣了的筆。”
蕭鳴一瞬不錯地看著狼毫,任憑王德海扇自己耳光。
良久,蕭鳴緩緩放下筆:
“扔了吧。”
“這宮里所有的,屬于岳十三的東西,都扔了吧。”
4.
當年,蕭鳴養在皇后膝下,名義上是嫡子,卻不是皇后的親生兒子。
皇后對他也只是表面上過得去。
有一天,蜀中大旱,朝廷派他來放糧賑災。
我們就是那一年相遇的。
彼時,我站在流民之中,奇裝異服極其扎眼。
朝廷發放的米都是發霉的米,引起了百姓生病。
我便站出來與當地官員據理力爭。
縣令說我是妖孽,要抓我,這時一支長箭破空而出,隔開了要抓我的衙役。
蕭鳴出現了。
他說我說得對,他拿下縣令,讓我跟著他賑災。
在共事的時候,我告訴他我們那個時代的故事,他聽得入了迷。
“有朝一日我能登上高位,也要建立一個那樣的江山。”
便是這句話,讓我陷了進去。
他說我智謀無雙,活潑靈動。他說他希望世間女子都如我一樣擁有著自由的靈魂。
我心潮彭拜,告訴他:
“若你真能讓女子立足于世,我愿用我的所學送你登上高位,我還要保你的江山太平一百年。”
在這個陌生的時代,他是唯一一個尊重我的人。
當時的我,幾乎愿意為他去死。
我告訴他:“我們那里的人都是一夫一妻,男子不納妾的。”
蕭鳴溫柔地笑著:“我也可以。”
蜀中烈日炎炎,陽光灑在他頭發上,給他鍍上一層白光。
他眼眸里含著濃濃情誼,他一字一頓地說:“我蕭鳴,此生,絕不負岳十三。”
往后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蕭鳴十分聰明,我稍微點撥幾句他就能猜到我的本意。
甚至,他從我的言談舉止中猜到了,我不是他們這個時代的人。
他說我是“異世之人,為他而來。”
我默認了。
在一次又一次地并肩作戰后,蕭鳴終于登上了皇位。
他也信守承諾,封我為后。
只是他登基后卻并未實現承諾,他沒有開設女學,也沒有立律法讓女人能立女戶。
我為此與他爭吵不休。
他卻說:“后宮婦人不得干政。”
從這句話開始,我們之間便有了不可磨滅的隔閡。
后來,謝婉兒住進了謝太后的宮里。
我氣得和他吵架。
我說:“蕭鳴,你就是個騙子,渣男!”
蕭鳴也生氣了。
他說我脾氣古怪,不夠端莊,還沒有家世,他能娶我當皇后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他說,只要他想廢后,簡直易如反掌。
他說到做到。
第二天,我醉酒醒來,就見到了廢后的圣旨。
傳旨的太監說,謝婉兒正式冊立為妃了。
用腳指頭猜也能猜到,所謂的醉酒后推人入水不過是一個托詞。
事實上,我沒離開過中宮,也沒見過謝婉兒。
但是,沒有人在乎事實。
沒有人在乎一個女人的事實。
5
巾幗團進展十分迅速。
她們的“男女平等”思想像長了翅膀一樣飛遍整個王朝。
許多州府甚至不需要巾幗團進攻,老早就有平民女子自發組織起來拿下府衙。
侯在城門只等巾幗團的首領到達。
她們的大軍離京城越來越近了。
朝中大臣紛紛請奏,讓同樣可以未卜先知的我披甲上陣。
蕭鳴焦慮不安,發下通緝令,讓各地挨家挨戶搜查。
可每個州府傳回來的抵報都是:“臣無能,未能找到岳娘娘。”
“去蜀中!”蕭鳴冷冷道:“我是在蜀中遇到她的,她的家肯定在那兒,去查,她有沒有家人。”
我冷眼看著他,長長嘆了口氣。
和他在一起這么久了,我早告訴過他,我沒有家人。
他卻從來沒信過。
謝婉兒一如既往地在偏殿等著蕭鳴下朝。
偏殿里掛著一把弓箭,我忽然想將這弓箭帶走。
可手穿過去,卻什么都沒碰到。
這弓箭就是當年蕭鳴救我時用的那一支,我總是戲稱它是我和蕭鳴的“定情信物”。
我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結束,我已經不想再見到蕭鳴,不想再留在這個時代了。
謝婉兒百無聊賴,拿著這張弓東看看西看看。
一個不留神,啪嗒一聲弄斷了弓箭弦。
她毫不在意:
“去將本宮父親送來的金絲弓拿過來奉上。”
蕭鳴便是這時候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