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為了給他的青梅報仇，命人切斷了我的手指。

我哀求著他放過我，他卻說，「你嫉妒成性，這是對你的懲罰。」

后來，我被他的青梅給練成了活尸，為禍人間。

于是夫君命人將我燒死。

可當他看到我尸體上的斷指后卻瘋了，拼命地沖進了火海中。

1

我的冷汗不斷流下，左手上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意。

可再痛，也比不過顧南涯那句，「這是對你的懲罰。」

我不明白，為什么昨天顧南涯還將我親昵地抱在懷里，今天便能對我如此狠辣無情。

他一襲明黃色龍袍，仿若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俯視著我，襯得我更加卑賤到了泥里。

多么可笑啊，我還以為，他會救我。

我是被丞相抓起來的，也就是柳扶搖的父親。

他闖入我的院子，命人將我按住，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

「賤人，你竟敢傷害本相的女兒！來人，把她那只手剁碎了喂狗！」

我想逃，卻被丞相的府兵團團圍住。

直到我被切碎了一根手指。

鉆心的劇痛傳來，我卻仍瞪著眼睛不肯低頭。

直到顧南涯出現，我掙扎著爬向他的腳邊，卻在咫尺之間被他躲了過去。

「僅僅只是一根手指，怎么夠呢？她傷了搖兒，便該接受懲罰。」

此話一出，丞相頓時哈哈大笑，連聲稱贊顧南涯圣明。

而我卻如同被抽空了力氣似的僵在原地，腦海里回蕩著那句「該接受懲罰」。

我試圖從顧南涯的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痕跡，卻發現他是認真的。

他是真的要讓我為柳扶搖而賠上自己的手。

「南涯……」

我喃喃自語，從未覺得顧南涯竟然這般陌生。

明明，記憶中的顧南涯，是最心疼我的呀。

2

我是個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顧南涯撿到了我。

那時他還是不受寵的四皇子，我還是一個吃不飽飯的小乞丐。

可他卻偏偏一眼就相中了我，將我帶回府中作為暗衛培養了起來。

我長期營養不良，身體瘦弱，在一群競爭者中并沒有優勢。

可顧南涯卻在晚上偷偷給我開小灶，給我帶來了許多甜膩的糕點。

我感動得眼淚汪汪，問他可不可以一直留在府中。

他說，只要我在這批暗衛中拔得頭籌，就可以留下來了。

說完，他還捏了捏我的小臉。

我頓時便像打了雞血似的，拼命訓練，只為了能留在顧南涯身邊。

不負所望，我也確實留了下來。

還記得那時顧南涯溫柔地揉了揉我的頭，笑瞇瞇地說，「從今以后皇子府就是你的家啦。」

「希望你日后光明燦爛，便取名阿曦，如何？」

我點頭如搗蒜，心中涌過一股暖意。

阿曦，真好聽的名字。

而且，我也有家了。

后來，我陪在顧南涯身邊，同他一起長大。

他待我不像對待下人，反而時常縱容著我。

我頑劣淘氣，有時候還會給他闖禍，他便會無奈地替我收拾爛攤子。

我脾氣大和他不開心，他竟會放下皇子的架子，低聲下氣地去哄我開心。

他也從來不讓我去執行什么任務，只說我習武能夠保護自己便夠了，不需要為他做什么。

在這樣的溫柔之下，我徹底淪陷了。

我開始期待能夠和顧南涯有未來，但同時隨著顧南涯一點點得勢，我又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和他是不可能的。

于是我只能將這份心思藏起來。

但看著皇后為他說情，我還是不由心中酸澀。

可顧南涯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全部拒絕了那些世家小姐們，拉著我的手說，「以后只要阿曦陪著我就夠了。」

那一刻，我的心臟在為顧南涯劇烈跳動。

我想，只要能陪在他身邊，我便是死也值得了。

后來顧南涯一天比一天寵我，連吃飯都要喂我吃，更是舍不得我受一點傷。

我說，「殿下你這么寵我，別人該怎么想啊！」

可顧南涯卻嗤笑一聲，隨后霸道地將我圈進懷里，「孤寵自己的女人，旁人愛怎么想怎么想去！」

我真的以為，他是愛我的。

可如今，曾經無比珍視我的他，卻冷漠地命人斷了我的手指。

3

「南涯，為什么？就因為，我刺傷了柳扶搖？」

我趴在地上，臉色蒼白地問顧南涯。

顧南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什么叫就因為？搖兒心思單純，天真善良，從小到大都沒吃過苦，可你卻刺傷了她！」

「阿曦，朕說過的，登基后會封你為皇后，可你為什么就是容不下搖兒？」

「她出身高貴，屈居為妾本就委屈了她，你為什么偏要如此心狠手辣！」

柳扶搖出身高貴，做妾是委屈了她。

我出身低賤，能做皇后本就是高攀。

顧南涯，是這個意思嗎？

我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傳來一陣涼意，顧南涯的話不亞于對我進行了凌遲。

手上再痛，也沒有我此刻的心更痛。

半月前，顧南涯登基。

我本高高興興地去見他，可他卻眼神閃爍著說，要立柳扶搖為貴妃。

「搖兒愛朕入骨，乃至生了心病，她與朕也算是青梅竹馬，朕不能不管她。」

「但阿曦你放心，朕說過的，朕的皇后只會是你，朕也只會愛你一人。」

我怔了怔，隨后心中涌起一股酸澀。

因為顧南涯曾經和我說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

即便我卑賤如泥，卻也愿意相信這般動人的情話。

可今天，我們之間多了別人。

為什么治病就一定要娶她呢，難道柳扶搖的心病是做皇帝，顧南涯便也要將皇位拱手相讓嗎？

我不哭不鬧，懂事地點了點頭，卻在當晚拒絕了顧南涯進入房中。

「阿曦，朕知道你心中有怨，朕……會好好哄你的，直到你原諒朕為止。」

后來，顧南涯竟然在我屋外站了整整一個晚上。

第二天還是蒼白著臉去上的早朝。

我心疼極了，這些年來我已然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顧南涯身上，我見不得他受一點苦。

于是我接受了這個結果。

還記得當時顧南涯那如釋重負的表情，「阿曦你放心，朕不會對搖兒動心，朕愛的，只有你一個。」

我天真地以為，顧南涯說的是真的。

他身為皇帝，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

可……不會輕易動心的顧南涯，如今為什么卻憤怒到斷我手指呢？

柳扶搖在他心里，真的這么重要嗎？

4

「陛下，這毒婦留著到底是個禍患，不如將她徹底斬草除根……」

丞相在一旁怨毒地看著我，同時向顧南涯諫言處死我。

可顧南涯卻皺了皺眉，「柳相，阿曦刺傷搖兒，朕已經罰過她了，但你別忘了，阿曦還是朕的皇后。」

柳丞相面色一變，隨后憤憤地瞪了我一眼，終究是沒有再說什么。

顧南涯命人替我止血。

我卻只是一副呆愣愣的樣子，如同失了魂似的。

「南涯，我好疼……」

我的聲音帶著極度的哀怨，哽咽道。

顧南涯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他又說，「阿曦，犯了錯，就是要受到懲罰的。」

犯了錯嗎……

我是刺傷了柳扶搖，可，那也是有原因的啊！

下一秒，我猛地推開宮人，匍匐在顧南涯腳下扯著他的衣擺。

我喉嚨干澀，表情扭曲道，「南涯，柳扶搖必須死！」

顧南涯瞬間就黑了臉色，將我狠狠地甩在地上。

他捏著我的下巴，惡狠狠道，「阿曦！夠了！朕這次原諒了你，但絕對不希望再有下次！」

「你如今，怎么這般心狠手辣了？你就這么嫉妒搖兒嗎！」

我拼命地搖著頭，顧不上身體的痛意，大吼道——

「她是妖！柳扶搖是妖啊！南涯，她會吃人心臟，快殺了她！」

顧南涯和柳丞相幾乎同時呼吸一滯。

但很快地，顧南涯就用一種極其失望的眼神望著我。

「阿曦，你如今竟然連這種謊話都編的出口。」

「來人，將她拉下去，非詔不得外出。」

我被宮人給關了起來。

可我卻拼命掙扎著，嘴里不停地嚷著柳扶搖是妖，該殺。

因為我沒有說謊，柳扶搖，分明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狐妖。

5

其實一開始，我對柳扶搖并沒有多大的敵意。

因為我在很多年前就認識柳扶搖，印象中她的確體弱多病，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我也一直都知道，她愛著我深愛的人。

只不過她向來溫和有禮，和我并未結怨。

我反倒是有些可憐她的。

但不知為何，近幾年她突然性情大變，對顧南涯的態度無比熱情了起來。

一副不得到他誓不罷休的架勢。

我不懂柳扶搖的轉變是為何。

只是就在前日，我去看望她時，卻正好撞見了讓我畢生難忘的一幕。

只見柳扶搖長了一雙狐貍耳朵，瞳孔變成尖尖的豎瞳，身下則是一具支離破碎的血肉，口中甚至還嚼著人的心臟。

我嚇得尖叫一聲，頓時便引來了她的注意。

「嘖，竟然被你發現了呢，看來……我也留不得你了。」

說完，她便張開利爪向我撲來。

我連忙提劍擋了起來，誰料柳扶搖竟然絲毫都沒有反抗，直直地就被我刺入了身體。

然后，她痛呼一聲，恢復了人類的模樣后跌坐在地上。

「阿曦姐姐，搖兒說了不會和你爭搶陛下的，你為什么要殺搖兒……」

急匆匆趕來的柳丞相見到的就是這一幕。

我握著染血的長劍不知所措，這一刻，我當真是百口莫辯。

沒有人會相信我的話的。

果然，如今我告訴顧南涯真相，他只以為我是嫉妒瘋了在污蔑柳扶搖。

可我即便知道會這樣，我也要堅持告訴顧南涯，哪怕被他厭棄，被他懷疑。

因為我無法坐視自己的心愛之人有危險卻無動于衷。

6

「阿曦……」

我在睡夢中好像聽到了顧南涯的聲音。

他依然是那么溫柔，對我仿佛有著無限的耐心。

可下一秒，我又夢到顧南涯冷冷地站在高臺之上，命人將我燒死。

我拼命哀求著，顧南涯卻依然無動于衷，而是輕柔地將柳扶搖攬在懷里。

「不——不要！」

我猛地驚醒。

頭上還在冒著冷汗。

下一秒，我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阿曦，朕很快就為你舉辦封后大典。」

往日待在顧南涯的懷中，我必定是萬分欣喜的。

可如今，我竟然沒來由地覺得有些惡心。

畢竟他方才還冷冷地切斷了我的手指，我實在接受不了他這么快的情緒轉變。

難道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我接受過所謂的懲罰后，一切就要結束了嗎？

可有人問過我的想法？

顧南涯憑什么覺得，我還會像以前一樣，毫無芥蒂地和他在一起，心安理得地做著他的皇后？

我躲開了顧南涯想要給我上藥的手。

又背過身將自己縮到被子里，不想看他。

他陰沉了臉，將我一把扯了出來。

「手傷成這樣，還躲什么？阿曦，不要和朕鬧脾氣了。」

我忍不住說道，「陛下，我這傷是怎么來的您忘了嗎？」

顧南涯頓了頓，又仍然用那種無奈的眼神望向我，「別鬧了，阿曦。你刺傷當朝丞相的嫡女本就是死罪，朕斷你的手，其實是在保護你。」

保護我？

顧南涯身為皇帝，大權獨攬，需要用這種方式來保護我嗎？

況且，在遇到柳扶搖之前的他，說要保護我那便是必然不會讓我受到半點傷害。

可遇到柳扶搖之后，他也會為自己找了這么蹩腳的借口。

果然，我又聽顧南涯說，「況且搖兒是被寵著長大的，不像你那般一路摸爬滾打，什么時候吃過這種苦？阿曦，你此舉的確太過分了。」

我的心冰涼一片。

顧南涯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天生賤命，而柳扶搖生來高貴，我讓著她是應該的。

她絕對不能受一點委屈，我傷了她，那我便是死不足惜。

可是，當初也是顧南涯將我擁在懷里，告訴我，我就是他獨一無二的珍寶的。

如今，他卻拿我卑賤的出身說事。

還記得幾年前我為一個小姑娘打抱不平而惹上了尚書大人的獨子，那紈绔子弟一口一個賤胚子地辱罵我。

是顧南涯替我出了頭，不顧奪嫡時草木皆兵的氛圍，替我狠狠教訓了那公子哥兒。

當時他說，「阿曦才不是什么賤胚子，阿曦就是我的珍寶！是獨一無二的寶物！」

我推開顧南涯，眼角抑制不住地落下一滴淚來。

即便心如刀割，但我還是在說，「柳扶搖真的是狐妖，陛下，阿曦絕不會說謊！求您信我一次！」

我直接向顧南涯跪了下去。

然而，顧南涯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已經用盡了所有耐心似的，「阿曦！真的夠了！」

「你就算要說謊，也別說個這么離譜的謊言來糊弄朕！」

「搖兒那么善良單純，況且她與朕從小一起長大，怎么可能是妖？！」

我就知道顧南涯不會相信，但我仍然用力地向他磕著頭，一下又一下，直到將自己磕得頭破血流。

「陛下，阿曦受什么苦都不要緊，但是狐妖狡猾殘忍，喜食人心，萬萬不可放過她啊！陛下，阿曦求您了！」

我雙目泣血地看著顧南涯，一聲聲的哀嚎直直地刺入他的耳膜。

我注意到，顧南涯的神色松動了。

于是我心中一喜，想要趁熱打鐵。

可就在這時，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

只見柳扶搖蒼白著臉色立在門外，她身前還有一只被打碎的瓷碗。

顧南涯瞬間就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