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傳說，為了讓投河自盡的屈原不被河里的魚爭相搶食。

他們用芭蕉葉，把烹飪好的食物往里一包，朝河里一拋。

肉粽的香氣沖天，足以掩蓋屈原的味道。

河里的魚紛紛轉了方向，一口一個肉粽，大快朵頤起來。

這么美味的肉粽，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個流浪漢趁著月色朦朧，小心翼翼地往河底摸去。

一個又大又沉的粽子被撈了起來，他的肚子發出難耐的聲音。

烏黑的手指抓住一團糯米，直接往嘴里塞，囫圇吞棗。

突然，他的背不住地發抖。他趴下身，手指深入喉嚨。

腥臭的污濁物里，一根殘缺的兩腳羊骨節閃得發亮。

原來，他們為了救屈原，犧牲了兩腳羊。

村口的老神棍說到這里，頓了頓，沒有再繼續下去，只是老神棍吸了口水煙，眼神飄到了不遠處。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條河，也是我們村唯一的水源。

每逢端午，我們都會在這里扔粽子。

我對此不甚理解，老神棍卻已經把水煙當拐杖拄著走了。

他的臉龐逐漸消失在煙霧中，可那雙眼睛里，還透著濃烈的悲傷。

以及一絲怨恨。

后來，老神棍走了。

這個故事，也沒了下落。

只是……

「媽，這粽子是哪買回來的？」我夾起一塊糯米，里面藏著金黃的肉片，散發出來的味道莫名熟悉。

我凝視了半天，還是把肉放了下來。

「你不愛吃就留給你弟吃，瞧你身上的肉，嘖嘖......」

媽媽從廚房出來，手里端著熱氣騰騰的粽子。她嫌惡地掃了我一眼，殷勤地把剛出爐的放在弟弟面前。

弟弟炫耀似地在我面前晃了晃那塊肉粽。

色澤金黃，香氣宜人。

他得意地揚起唇，當著我的面，一口一口地咬下粽子。

還發出了滿足的喟嘆。

很快，他的臉色就變得十分難看。

他指著我，正想說些什么。

「嘔……」惡心感涌上喉嚨，他的胃部不住地抽搐。

很快，地上就積了一灘嘔吐物。

弟弟的眼角滲出了生理性淚水，他驚恐地叫著，「媽，媽！」

他死死拽住媽媽的衣角，像是找到了定心丸，顫顫巍巍地指向地上那灘分辨不出的液體。

「是，是兩腳羊的肉！」

「是當年那種粽子。」

媽媽的臉色唰地一下變白了，她趴到地上，把那根兩腳羊骨節撈了出來。

「不，不可能。這可是我從集市上買的。」

她越說，臉色越難看。

八年前，弟弟吃了肉粽，吐出了一根殘缺的兩腳羊指節。

很快，就有警方來調查。

只是，還沒有等到結果，家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親去世，妹妹失蹤，一切都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

由于妹妹失蹤的那一天，她的床頭多了一筆錢，正好解決了燃眉之急。

媽媽立刻跟警方撤銷了這個案件，并表示不再追究。

但是從天以后，媽媽再也沒有再抱著僥幸去河邊摸肉粽了。

這么多年過去了，再一次吃到兩腳羊肉粽子。

心里那個可怕的念頭越來越強烈，甚至到了不可忽視的地步。

這次，要帶走的是誰？

家里最小的是弟弟。

我們認識到了這個問題，齊齊看向弟弟，他被嚇得血色全無，褲襠無意識地濕了。

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媽……」弟弟癱坐在地上，下意識地看向媽媽。

媽媽一言不發，半響，她做了個驚人的舉動。

她把手指放進嘴里不斷地嚼著，上下牙齒觸碰，發出咔滋咔滋的脆響。

「別怕，都是媽的錯，要找，也是找媽。」

她把兩腳羊的指節吞進腹里，就像八年前，她把這個秘密藏了起來

2.

媽媽這幾天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

她不時會抱著我弟，拍著他的背，溫柔地輕哼。

「別怕，有媽媽在。」

弟弟沒成年，個頭卻竄得高，被我媽禁錮在懷里，顯得渾身不自在。

等我走過去，我媽又惡狠狠地瞪著我。

直到被警察帶走，我媽依然輕哼著這句話。

「別怕，有媽媽在。」

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他不停地翻閱手上的記錄，「有人向我們舉報你，懷疑和近期幼女失蹤案有關。」

「而且我們發現，八年前，你家也出現過這種粽子。」

「為什么要獵殺兩腳羊？」警察冷冷地盯著她，眼里溫度低得嚇人，仿佛能看穿一切。

媽媽立刻瞪大眼睛，瘋狂地搖頭。

「不是我，這是從集市上買到的。」她氣得滿臉漲紅，踹開凳子，一下子站了起來。

一雙枯瘦的手撐在桌子上，指著警察破口大罵。

「你什么意思？這就是警察？沒有證據就能隨便誣陷人嗎？」

「怎么沒人管管啊，是警察就可以這樣說話的嗎？」

她嚎啕大哭，撒潑似地賴在地上來回打滾。

我想上前拉住她，被她察覺到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過去。

警察冷哼一聲，他緩緩蹲下，與媽媽平視，掏出一個濕漉漉的粽子。

他晃了幾下，「聽到了嗎，里面的聲音。」

媽媽的臉色變得蒼白，她動了動干燥得起皮的嘴唇。

「我……」

「里面有殘缺的兩腳羊組織，以及一張寫著你女兒的生辰八字的符。」警察同時開口，眼睛卻直勾勾地盯我。

「村尾的張大仙說，你前幾天找過他。」

「你還有什么要說？」

說著，他把三角符拎出來，上面明晃晃地寫著我的生辰八字。

媽媽啞口無言。

她看向我，無聲地求助。

我渾身僵住了，原來那天媽媽并沒有把兩腳羊指節吞下去，而是偷偷藏了起來。

她這是想，讓我代替弟弟，被鬼魂找上？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得背脊發涼。

媽媽被兩個警察架走了，我沒有吭聲，看到她咧開嘴，對我露出陰惻惻的笑。

她嘴里還在不斷念叨，「臭婊子，你不得好死。」

重復了好幾遍，她開始大笑起來，眼里帶著滔天的恨意。

我轉過身去，不敢看她。

「我們發現了你妹妹的蹤跡。」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妹妹？

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我有些恍惚。

我小心翼翼地詢問，語氣不自覺帶上幾分緊張，「妹妹她，找到了嗎？」

我懷抱著一絲希望。

「你妹妹很可能，已經遇害了……」他嘆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打量我。

我心里一顫，「我知道了。」

「如果后續有新的進展，請及時聯系我，謝謝。」

他見我這樣，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有些無措起來，「好，你可以回去了。你媽媽這邊，我們還是要繼續調查的。」

臨走前，他往我手里塞了個紙條。

我看著他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攥緊了手里的紙條，快步逃離了這里。

我打開一看，上面的生辰八字。

是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