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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姻緣符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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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蕭清如一齊摔倒在底,那茶潑了我倆一身。
哦不好意思。
蕭清如比我更慘些,她被我壓在了下面,估計摔的不輕。
宮人們連忙來攙扶,只是這場不小的動靜引得清水灣對側的進士們都紛紛側目。
蕭錦嫻眼見自個嫡姐摔了,當場就要發(fā)作。
我長嘴了,有事我得說清楚,于是我趕在她前頭先說。
“可莫尋我的晦氣,是有人絆了我!”
蕭清如撣撣衣衫,打了個圓場。
“想來愉小主也不是有意的,是非對錯都先不論。只是這宴即將開始,陛下與太后娘娘也將駕臨。我等這樣衣衫不整,失禮御前可不好。不如我與愉小主先去更衣?”
那盞茶水濡濕了我一整片衣襟,夏日本就衫薄,都隱約能見里頭繡芙蓉的訶子。
我掃了眼圈四下,定妃孫淑媛等高位妃嬪都還未至,眼下也無人能理事,也罷。
此等宴會,旁壁多會設幾處屋子,供人短歇或更衣,而赴宴的女眷通常都會多帶一套衣衫,為的正是怕不小心弄臟了,還有一套可換。
17
穗穗今日給我備的這套很是繁復。
有多繁復呢。
光是要把樣貌說清楚,就要花我半個時辰的唇舌。
它通衣用色皆是初桃粉紅色,由內而外先是一件繡花抹胸,正中一朵酡色微羞的重瓣芙蓉綻于其上,再者對襟衫通繡了裊裊纖枝淡淡紅,下裙乃是三層疊制,一層府綢內襯,素凈無紋,一層緞面中襯,豎繡二十四幅藤蘿紋,三層乃最外,亦是豎繡二十四幅芙蓉綿紋,與藤蘿紋疊映,端得是斜紅淡蕊景。上搭大袖二重衫,一重衣選用玉府綢,只在袖口衣緣處繡紋,二重衣除卻衣緣繡紋更是繡綴了一圈米珠,滿繡一幅清姿雅質昳麗的芙蓉臨水圖。
倒也不必細瞧,只消曉得這是一件能艷壓群芳的衣裳就是了。
只是不巧的是,正是因為它過于繁復,丫頭們少帶了根腰帶。
嘎了。
原本我還是個貴人的時候,貼身宮女只穗穗一個。后來升了嬪,定妃又調了一個來。
但我這人心眼小,愛疑人,所以尋常重要的物件,都只由穗穗一人保管,譬如就這衣籠箱物,
而出門也只由她一人相伴。
所以現(xiàn)下只能由穗穗回去取。
我松松垮垮的穿了一半的衣裳,懶躺在貴妃塌上休息等穗穗回來。
18
這穗穗的小短腿走的實在慢。
我等的都迷迷糊糊睡過去了也不見她回來。
吱呀——
那木門兒一開合,逆著光走進來一個人。
修竹長身,窄腰闊肩。
眉眼間有幾分孤清,又暗含些許溫柔,夾雜著是叫人不能一眼看懂的復雜。
他走到我榻前,居高臨下的看了會。
又坐下來,想伸手摸我的臉。
他剛碰上我的臉,我就有些本能反應,我以為是霍行那變態(tài)又開始摸我臉了。
于是我黏糊著嗓子喚了聲?!氨菹隆?
那只手戛然而止,我也慢慢睜開了眼。
看清了人,居然是霍衡,我嚇得當場給了他一拳。
當然沒打中,被了拿手包住了我的拳頭,我一邊掙一邊像話本里那樣喊。
“你松手!再不松我喊人了?!?
也當然,他沒有像話本里那樣回我一句,你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他輕輕松松就松開了我。
我愛惜的摸了摸自己的小手,斜著眼看他,陰陽怪氣的說。
“殿下來這做什么。后宮重地,殿下身為外男,要自重啊?!蔽疫€特意咬重了外男二字,希望他能趕緊滾。
看到他我就想起我以前舔他時候的蠢事兒。
他不答反問?!斑B夢里都喚著陛下,你很愛他?”
我覺得他真的腦子不好,在后宮什么愛不愛的重要嗎,重要的是,那是陛下!我的衣食父母??!
我努力抬了抬下巴,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
“與殿下無關,還請殿下速速離去,否則我二人都難逃罪責。”
霍衡袖內的手似乎握的很緊,連帶著袖口都動了動。
19
又一會兒,他跟變戲法似得,打袖口里取出一個姻緣符。
“給你,從前欠你的。”
我原本還是帶著點兒假笑的,這會連這點假笑我也不想給他,我當場拉下臉來。
“殿下,要我重說一遍么?!?
“天德元年正月,我隨我父親來拜見你。那是我初次見你,你夸我面若芙蓉,允我常入王府走動。是,我承認,我初見你便少女心動。于是我想著法子討好你,只為你能賞我個笑臉?!?
我自嘲的笑了笑。
“其實我針線不是很好的,殿下。可我為了給你繡腰帶,納鞋底,把我十個指頭都磨破了,你卻把這些東西都賞了你的侍衛(wèi)韓舟生。自然了,這本就不是你要求我做的,是我一廂情愿,是我自我感動?!?
我驟得提了些音,要把我的委屈都說一說。
“那么枇杷露呢?你假意讓韓舟生告訴我你患了咳疾,說外頭賣的都不正宗,話里話外是希望我為你熬制的意思。我那會也是蠢,你堂堂一個王爺,天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只是枇杷露這樣普通的東西,又怎么會沒有呢?”
我質問的眼神對上他,他有慌亂的一避,我卻繼續(xù)道。
“你無非是見不得我關心除你以外的人,我不過給我爹救下的小秀才送了包外頭買的點心,你便要我親手熬的枇杷露。但你可知,枇杷難剝,我手指都剝腫了。而熬制又須得五六個時辰,我眼睛一閉也不敢閉。我足足熬了一晚上,才來得及在第二日你上朝前,化一碗枇杷露叫你吃下?!?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從前腦子不好。
“可你呢。你只吃了一口,還剩下一罐子呢。你一聽聞朱相家的娘子也喚了咳疾,你就贈了她,惹得她以為你對她有意思,從此對你魂牽夢縈?!?
“你一貫是這樣的,你明知道我喜歡你,你就拒絕我。我剛下定決心要遠離你呢,你又湊上來撩撥我。打一巴掌給顆甜棗的手段,你玩了三年?!?
我朝他湊過去一點。
“霍衡,你是不是有什么隱疾啊。缺愛?非得旁人圍著你轉,你才安心。如今我進宮了,我自然滿心滿眼的陛下。姻緣符呢,我收下也行,全當祈求我與陛下長長久久、恩愛纏綿了?!?
霍衡有些難以置信的搖了搖頭,他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莫說了。不是的...”
怎么說呢,很蒼白。
20
我拿了姻緣符站起身來,卻忘了身上還沒系腰帶,松松垮垮的隱約可見里頭肌膚。
前日侍寢的紅痕猶在,深深的刺痛了霍衡的眼。
霍衡好像終于意識到,我是真的做了皇帝的愉嬪,他突然紅了眼眶。
“我只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聽著聲兒是太后身邊的蘭心姑姑。
想必是太后聽說了宴上的事兒,特意遣人來接蕭清如。又不知蕭清如說了什么,一行人便往我這來了。
我一時也有些慌張起來了。
愛情可以沒有,但小命不能丟??!
如果讓他們看到屋內這幅場景,真是有嘴也說不清,等待我的只有白綾一根。
這時候我顧不上質問渣男,我環(huán)顧了四周一圈,正好有個后窗,真是天助我也。
我一推霍衡。
“大哥,我們從前種種就當煙消云散。算我求你的,你快走吧,我還想活呢。”
霍衡站著沒動,只是重復我那句?!盁熛粕ⅲ?,煙消云散?”
不是吧,這時候來演深情?
我耳聽著那腳步越來越近,我更努力的推了推他。
卻不想他反把我抱住。
“小矜,我會去向母后求情,許你側妃之位?!?
大哥你玩呢,裝了半天情深似海,最后許個側妃。
雖然我也不想要,但連個正妃都舍不得,還想泡我?
我重重的踹了他一腳,壓低了聲?!暗饶阕隽嘶实墼僬f吧,快滾!”
這當然是我口不擇言,但我想他應該也不會當真。
21
霍衡剛從后窗翻出,門口就響起了蕭清如的聲音。
“愉嬪小主可更好了衣?若好了請與我一道赴宴吧。”
我略整了整衣襟,隔著門回她了腰帶一事,表示現(xiàn)在不方便開門。她表示理解,說在門口等我。
話音剛落,穗穗就趕到了。
我合理懷疑這是不是誰的計謀。
后頭一番梳妝打扮不提,我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連蕭清如眼睛都亮了一亮。
“難怪陛下寵愛您,果真是風華絕代?!?
場面話我也會兩句,就這么說笑著回到了宴上。
又過了會兒,皇帝與太后總算到了?;实廴チ诉M士們那兒,太后就到了女眷這。
兩人各自一番冠冕堂皇的話后,這宴才算正式開了。
今次由太后發(fā)話,允眾人同樂。兩邊兒就走動起來,愈發(fā)的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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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的局兒,自然離不開詩詞歌賦。
我胸無半點墨,向來不摻和這些。
我左右看了看,沒見霍衡的影兒,倒是悄悄舒了口氣兒。
正撿果子吃呢,只覺得背后有道灼灼的目光。
我懶懶回頭一瞧。
!
居然是那小秀才。
旁邊不知是哪家的娘子,兩個人頗是激動的在那小聲說。
“他是不是在看我!”
“是看我吧!”
“去同他打個招呼?”
“你去?!?
“你去!”
兩個你推我來我推你。
她倆還沒決出勝負呢,小秀才朝這兒走過來了。
他停在五步外,朝我行了個禮。
“別來無恙,徐小主。”
見旁邊幾道狐疑的目光看向我,我訕笑了一下。
“無恙無恙哈。倒是恭喜你,成了天子門生,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目光幽深的望向我。
“徐小主也成了天子妃嬪,那么小生該道句同喜同喜?”
他會不會聊天兒呀!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他,霍行闊步走來。
“朕的新科探花,居然與朕的愉嬪相識?還相談甚歡?”
哦嚯,居然是探花。
但是霍行眼睛沒毛病吧,如果這么尬里尬氣的聊天也能叫相談甚歡,那我和他也能叫恩愛兩不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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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行這狗脾氣,我心里實則有些底兒。
我當下就朝霍行扭過去了,嘴里軟聲拉長喊他?!氨菹聗”
他乜了我一眼,面色還是無波,但顯然眼里不像方才那樣冰冷了。
“好好說話?!?
這男人就愛說反話,在榻上還哄著我多喊呢。
我沒理他,只扯了扯他的袖子,還是掐著嗓兒。
“您出的題兒好難哦,妾寫不出來。”我又加重了以下四字,“您的探花,正好在這兒。妾的爹從前認識他,妾也有一面之緣,便請教請教咯?!?
霍行彈了下我腦門兒。
“滿頭珠翠,你的腦子都用在打扮上了?!段鹘隆愤@么簡單的詞都寫不出?!被粜杏挚聪蛐⌒悴??!澳敲搭櫶交兀瑢懗鰜砹嗣??!?
我小聲嘟囔了一句。“女為悅己者容嘛?!?
霍行沒理我,但臉色又好看了一點。
小秀才拱手一禮。
“自古錦城春晚,由來巴漢風闌。謀得八陣劍光寒,哪管山河皆顫。
半世隆中對策,一生功績無權。悲秋濁酒覽行山,千載浮名為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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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一詞作罷,不少士子撫掌嘆贊。
引得許多人都往這處聚過來。
霍行也贊了一句,“有諸葛之志,不錯?!?
他有逡巡四下,“女眷之中,又有人填出了么?”
蕭錦嫻迫不及待的出聲。
“陛下,我阿姊填出來了?!?
蕭清如順勢走出來,朝霍行一禮。
憑我看了十幾年話本的經(jīng)驗,這兩人之間的眼神指定有點事兒。
我不會拿了矜矜類卿的本吧!
“周夫人請說。”霍行的喊法倒是與我如出一轍。
但我覺得他是故意的,他在矯情,他在惱怒,他在希望蕭清如哄他!
我一旦認定了這事兒,便愈看愈覺得。
蕭清如其實沒有變什么神色,但我就覺得她有點兒黯然神傷。
“臣女不才,便拋磚引玉了?!?
“花好難見月圓,月圓不得人團。爭叫兩處一心宣,鐘情既起無憾。
九重凌霄云寒,三十三外天玄。咫尺已有天涯遠,風霜前夢俱散?!?
我雖然不是很聽得懂,但總歸和情愛有關。
就是不知這天上人間指的是和周小將軍,還是和霍行這九重天子了。
太后一語定局。
“清如這孩子重情,對亡夫一往情深,實在令人動容啊?;实垡p她?!?
霍行從我手里抽走他的袖子,背到身后去。
手里一空,我心口也突然有點悶。
“自然。你本明珠,不必暗投?!被粜锌粗捛迦缯f出這句。
又朝太后?!皟撼寄莾哼€有一斛明珠,就賞給周夫人,母后意下如何?”
我有些不合時宜的心口痛起來。
她本明珠,不必暗投。
那我的那一斛,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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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罷了。
士子小姐們便都散開去,三三兩兩的吟詩作對了。
小秀才,哦不,顧探花臨走前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不大明白他什么意思。
但我明白眼前蕭清如站著,是有話想和霍行說。
我雖然沒文化,但我會看眼色呀。
我朝霍行欠了欠身?!澳擎阋蚕雀嫱肆??!?
霍行居高臨下的看著我?!澳闳ツ膬骸!?
我乖乖的回答道:“喏,孫娘娘那兒,她答應要替妾簪花呢?!?
“你這頭,哪里還簪的下花。站好,一會朕替你簪翡翠?!?
誰能拒絕翡翠的誘惑呢。
雖然站著有點尷尬,但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蕭清如。
“陛下果然疼愛愉小主。幼時臣女與李家妹妹入宮伴讀,李妹妹纏著那時還是太子的陛下要翡翠簪子,陛下說什么也沒給呢?!?
我有些疑問?!袄罴颐妹??”
蕭清如秉持著她的淺笑。
“就是如今的定妃娘娘?!?
原來這倆還是青梅竹馬,不過霍行看著確實不像對定妃有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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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年往事,又何必再提?!被粜写驍嗔宋夷沁€想問的嘴。
我只好閉了回去。
蕭清如倒不怕他。
“臣女覺得愉小主親切,不免想多攀談幾句罷了。陛下好小氣,竟是連話都不許叫外人與愉小主說么?!?
說來確實奇怪,我見這蕭清如,也有幾分...親切。
我還在心里氣自己不爭氣。
照理我和她,多少算有點仇吧。
“朕若小氣,那斛明珠,你也不必拿走了。左右坐實了朕小氣?!?
這是我今次頭一回在蕭清如臉上看到這樣靈動的表情。
“不行!陛下應了太后娘娘的。這斛明珠我有用,陛下不能耍賴。”
從前她在他面前,應當就是這個模樣吧。
明眸善睞,滿腹才情。
27
霍行召人去將明珠取來,他倆又閑聊了幾句,只是我再沒插過話。
蕭清如接過明珠正要走,突地又問了一句。
“不是說今日阿衡也入宮了么?怎么也沒見他。”
阿衡。
人與人真是不同命。
我喚的陛下是她的青梅竹馬,我喊的殿下是她的阿衡。
霍行一眼朝我望過來,我只是扯著笑看著他。
看我干嘛,我不知道。
好在這時蘭心姑姑回稟道:“殿下遣人傳了話來,說是方入宮就有些頭暈。想來是前日高燒落下的病根還沒好全,就歇在了太后娘娘的寶象宮,也不來宴會了?!?
謊話精。
抓我手的那個力氣,可不像還沒好全的樣子。
“原是如此,我也該去看看他?!笔捛迦绯粜行辛藗€禮就告退了。
我原以為霍行會吃醋,他倒擺擺手就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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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倒也是你的舊主。那么你呢,想不想去看看他?!被粜欣洳欢〉拿俺鲞@句。
我義正言辭的說。
“這如何能算舊主。妾的爹是在王府做主簿,只是爹是爹,妾是妾。妾的主子從來就只您一個,妾心天地可鑒啊陛下。”
霍行嗤了一聲。
“行了,別演了,朕未說懷疑過你。只是徐矜,你確實該記住,你永遠是朕的人?!?
我小雞啄米般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要對朕說的?”
我打量著霍行臉色倒算平靜,只想著糊弄過去便罷了。
“妾想對陛下說的呀...嗯...”
“或者,有沒有要交與朕的?!?
沒有,絕對沒有。
我捂住自己的心口,扭扭捏捏道:“妾想把妾的心交給陛下?!?
我看見霍行眼里流過失望之色,他只冷淡的“嗯”了一聲就朝士子們那兒去了。
后來聽說顧探花果然是拿到花最多的。
連太后母家成國公府的小娘子都對他青眼有佳。
打馬御街上,公子世無雙。
好不風光。
29
瓊林宴后,霍行已經(jīng)有好幾月不曾往我這兒來了。
也不知是在鬧什么脾氣,我心想的是,不來歸不來,答應給我的翡翠簪子好歹給我吧。
眼瞧著年關將近。
若非有孫淑媛在前頭頂著,我這失寵的嬪,或許連黑炭都領不到。
所以說啊,男人靠得住,母豬也會上樹。
還得靠姐妹。
當然了,我和孫淑媛本無緣,全靠我黏著她。
這小半年里我?guī)缀跏侨杖胀鶎O淑媛那兒去癡纏著,今日吃她的糕,明日喝她的茶。
她脾氣可真好。
不愧是正宗的大家閨秀。
只是我偶見她黯然神傷,才隱約探知她也心有蕭郎。
至于是誰,她沒說,我也沒問。
大約也是極溫柔的男子吧。
才配叫她記掛。
于是從前她推我去霍行跟前的一切,便都有了解釋。
“阿矜,陛下今日要來我這兒用膳。你...想不想見見他。”
孫淑媛握著一本書,在窗下朝我看過來,冬日的暖陽在她身后,給她渡了一層熏黃的光。
一時襯出幾分歲月靜好的味道。
30
咻——
我的毽子踢飛了。
那只景泰藍瓷瓶應聲而碎,打破了這份歲月靜好。
孫淑媛:......
“我的好娘娘,我真不是故意兒的。”
我坐在孫淑媛旁邊拉著她的手撒嬌。
“這樣,我剛做了罐枇杷露,可花了我好些力氣,我送半罐給您賠罪吧?!?
孫淑媛只是看著我沒說話,我狠狠心。
“一罐都給您了!”
她嘆了口氣。
“若不想見便不見吧。只是阿矜,你既已入了這后宮,這后宮中若無陛下寵愛,我也只護得住你一時。”
我松開了她,垂著眼摳自己的手,小小聲。
“您既也知這個道理,還不是次次推給我?!?
孫淑媛把書擱下,兩手握住我的肩,硬把我扳過去正對著她。
“阿矜,我不是要炫耀的意思。只是我父親是當朝太師,連陛下也賞三分薄面,我入宮便做了一宮主位。雖無盛寵,但陛下每月總也要來我這兒稍坐坐。故而,我即使無寵,也無人敢欺。”
她緩了口氣兒。
“我曉得你其實不服的,可是這些默認的規(guī)則,你或我都無力改變,所以我們只能順應它?!?
其實我躲起來當鵪鶉的這幾個月,其實一直在偷偷嫉妒蕭清如。
被霍衡羞辱拒絕的那天我也不曾落淚,只是在這一瞬突然就紅了眼。
31
“則寧阿姊。”我啞著嗓子叫了一聲,就撲到了孫淑媛懷里。
美人的懷里果然很溫暖,我咕蛹了一下,往里鉆了些。
孫淑媛拍著我的背。
“雖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我看得出,陛下對你是有心的。你呢,看著沒心沒肺,但你是個重情的姑娘,想來對陛下也并不是全無感情。他是皇上,總沒有要他低頭的道理,咱們阿矜委屈些,哄哄他罷?”
實則確實也沒發(fā)生什么事,不過我是吃了味,不肯作那旁人的替身。
他呢,想必從前是與本尊嘔著氣,才逗逗我這個與她有七分像的人。
瓊林宴見著了本尊后,她才華橫溢,我胸無點墨,她大方得體,我放浪形骸。
一時覺得我這替身索然無味了,也就不樂意逗了。
我半晌沒有作聲,終于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原因無外,我還是得在這宮里活下去。
我親自下廚做了幾道小菜。
一道青龍臥雪,其實就是切片黃瓜加了點糖。
一道綠葉千舟,其實就是十幾片萵筍粗粗雕成了小舟形狀,橫臥在濃稠的醬汁里。
又煨了一爐筍干老鴨煲,還做了一樣從前我拿手的點心,玉露團雕酥。
可惜從前霍衡不愛吃。
我沒逞能,剩下幾道難度高的,就交給了御廚。
畢竟燙傷了我的手,我是舍不得的。
32
在我第七次要耍賴悔棋而孫則寧不許的時候,霍行終于來了。
她朝我使了個眼色兒。
我乖巧的給霍行問了安,一整個腦袋都垂的低低的。
只是他看也沒看我一眼,又和孫淑媛說了同一句話,我恍惚都以為時光重演了。
“她怎么來了?”
只是這次還沒等到孫淑媛回話,霍行冷著臉說。
“讓她滾回去,沒得影響朕用膳的心情。”
其實霍行從前對我兇歸兇,卻從來沒說過滾這樣的字眼兒。
像是被人當面打了一巴掌,我臉上火辣辣的疼。
我一時愣住了。
抬頭望向他的時候,眼里全是迷茫。
我實在不知我做錯了什么。
他像是被我的眼神刺痛了,慌亂的移開去,一句話也沒說。
孫淑媛沒想到是這副場面,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想勸兩句。
我不好叫她為難。
咚。
我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兩手交疊放在額前,然后朝人五體投地的拜下去。
啊,我還要踢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