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家不是窮嗎？給老子把裙子脫了，我給你五塊錢！”

“不脫？裝什么清高，誰不知道你媽就是個撿垃圾的殘廢！”

“我上次把她按進洗手池里，她還敢去告老師！”

“那今天就把她塞到垃圾桶里去！”

寒冷的雨天里，我被一張張充滿惡意的笑臉包圍著

我努力的想要逃跑，卻被人搶走身后的書包。

我下意識抓住他的腿“不要，求你！”

“林如杉，你跑不掉的！”

書包被他遠遠丟入操場旁的排水溝里。

拉鏈散開，那本筆記本也被雨水沖刷干凈。

他轉過頭來，白皙的面龐上全是戲謔的笑。

是陳淮。

“不要，陳淮！不要！”我看著他的臉，心中恐懼翻涌，連忙往后退去。

陳淮嘴角噙著漫不經心的笑，越走越近。

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按在地下，冰冷的雨水灌進我的嘴里，

而陳淮的手也伸進了我的校服裙擺。

“沒想到你看上去這么瘦，身材還蠻有料嘛。”

“不要——”

我尖叫著醒來。

床邊昏黃的臺燈啪的一聲亮起。

溫暖的氣氛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而已。

我大口喘著粗氣，然后被攬入一個懷抱中。

“怎么了老婆，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陳淮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和夢境中那帶著戲謔的語氣不同，此刻他十足得溫柔。

我藏住眼中的情緒，乖順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搖了搖頭。

“沒什么，這幾天恐怖片看多了而已。”

他笑了笑，輕輕拍著我的后背說道：“我在呢。”

我摟住他的脖子，將自己全部陷入他的懷中。

陳淮似乎很滿意我這樣索求安全感的行為，

他一邊搓著我的后頸，一邊像安撫小貓一般安撫著我。

“別怕，睡吧。”

我點點頭，嚶嚀一聲，很快便聽到他平穩的呼吸聲。

我睜開雙眼。

黑夜里，我身邊這個男人顯得如此溫柔和可靠。

但我其實只要一靠近他，每一個毛孔都會泛出惡心和恨意。

是的，我嫁給了年少時霸凌我的人，成為了他的妻子。

2

我和陳淮已經結婚五年了，在20歲那一年我就嫁給了他。

他的求婚方式非常與眾不同，他是用肝源來向我求婚的。

當時母親病重，如果還不能找到合適的肝源，那我會喪失唯一的親人。

“林如杉，只要你嫁給我，我就能夠為你提供肝源。”

我怔愣了一瞬，看著這個將我的靈魂和肉體都毀掉的男人，

陳淮見我沒有說話，走上前來抓著我的手腕，語氣充滿了誘惑。

“杉杉，相信我，我會對你好的！”

我確實沒有選擇。

盡管我心里裝著蘇見白，可他救不了我。

我輕輕點頭，“好。”

“謝謝你，杉杉。”

陳淮猛地抱住呆愣的我，陷入喜悅之中。

在領證后的一周，陳淮按照約定為我的母親進行了肝移植手術。

他請來了最好的醫生，想盡辦法讓這場手術圓滿成功。

而術后的一切，也都慢慢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

我第一次向他真誠道謝。

“謝謝你，阿淮。”

陳淮滿意于我的乖順，也或許是出于對我的愧疚，他對我的態度愈發溫柔和體貼。

“杉杉，我給媽媽安排了最好的醫院，你不用擔心，以后會有人專門照顧她的。”

我看著他略帶有討好的眼神，強忍住心頭的恨意，沖他笑得甜美。

“阿淮，你真好。”

媽媽術后還需要很多的治療，這一切我都沒有辦法負擔，討好陳淮是我唯一的出路。

于是我學著做一個好妻子。

我精心為陳淮做好早餐，等著他晚歸，穿他喜歡的裙子。

甚至用他最喜歡的姿勢，為他說最好聽的情話。

“阿淮，你對我真好。”

陳淮很享受我對他的依靠。

偶爾，他也會在情動時摸著我背上的傷疤真誠道歉。

“對不起，當時你一定很痛吧。”

這是十六歲時，他知道我喜歡上蘇見白后用煙頭在我背上留下的痕跡。

那時陳淮剛剛撞破我喜歡蘇見白的事情，他氣急敗壞地用滾燙的煙頭在我的后背上留下大大小小十幾個疤。

事后，他扯著我的頭發，擦去我眼角的淚，惡狠狠地問我：“你喜歡他，你配嗎？”

蘇見白是天子驕子，是學校里老師最喜愛的孩子，也是無數女生放在心尖上的學長。

我這樣卑微到塵埃里的人，確實連多看他一眼都是褻瀆。

“我不配。”我囁嚅著低下頭，藏起眼中的情緒。

陳淮似乎滿意于我的乖順，他的手撫上我背上的疤，語氣低沉：“是，你只能是我的。”

從記憶里抽離，我埋在他的肩頭，眼神冷漠，語氣卻甜得發膩。

“那你以后要對人家再好一點哦。”

陳淮用力抱緊我，似乎要將我揉碎。

“好，你不怪我就行，我以前只是不知道怎么對你好，所以老想著欺負你。”

“以后不會了，杉杉，我會努力對你好的，我們會永遠幸福下去。”

陳淮絮絮叨叨地說著，見我不回應，他一口咬在我的肩頭。

我吃痛，于是伸起一只手撫上陳淮的耳尖，輕聲在他耳邊說道：“好。”

陳淮于是又高興地擁著我，全然未曾發現我眼底的情緒。

3

母親的病還是每況愈下。

醫生找到我的時候，她已經癱在病床上滿臉蠟黃，卻還是忍不住拉著我的手。

“我的杉杉，你受過苦，我都知道。”

我的指尖陡然停在她的面龐。

母親的話，掀開了我最隱秘的傷疤。

我現在的光鮮亮麗，全靠拿身體與靈魂和陳淮做交易。

而母親對這一切，竟然都知曉。

我突然無法再偽裝下去，于是伏在她的肩頭痛哭起來。

“媽媽……”

“媽知道自己撐不過去了……乖女，你要多為自己打算。”

我擦了擦淚，將額頭抵住她的臉，輕聲再喊了句媽。

她走得慘烈，先是喊了一整夜的疼，到最后已經完全認不得我。

凌晨時，她眼里的最后一絲清明散去，生機終于在她的面龐上消失殆盡。

送往太平間的時候，她就安靜地躺在一張小小的推車上。

見到這個場景，原本沉默的我卻突然激動起來。

我掙扎著要去拉那張白布。

“媽！媽！不要！求求你不要丟下我！”

陳淮將我死死抱在懷里，不停吻著我的額頭。

“杉杉，你還有我，沒事的，你還有我！”

我在他的懷里聲嘶力竭，他不厭其煩地安慰著我。

后面我漸漸平靜下來，靠在陳淮的身上，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沒關系的杉杉，我會連帶著媽那份一起對你好的。”

我沒有回答，只是閉上眼睛沉默地把臉埋在他的胸膛。

陳淮的安慰讓我在最崩潰的時候，得到一絲喘息。

而在之后的日子，我也感受到了陳淮的那份小心翼翼。

因為他知道，母親死后，他沒有了挾制我的籌碼。

而我也早就做好了離開他的準備。

應該說嫁給陳淮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計劃著應該怎么逃離他。

于是在陳淮28歲這年的生日，我告訴他懷孕了。

他抱著我，流進我脖頸的眼淚滾燙。

“謝謝你，杉杉。”

我的笑意不達眼底，語氣卻仍舊溫柔。

“陳淮，你高興嗎？”

或許是太高興，他并沒有有注意到我對他稱呼的變化。

他將耳朵貼在我平坦的小腹上，不停用手摩挲著我的指尖。

“高興！我怎么會不高興呢？杉杉，你終于肯原諒我了。”

“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幸福。”

我的手插入他的發間，“不是每個孩子都能幸福的。”

陳淮愣住，他抬起頭，眼神里全是驚恐。

“杉杉，對不起……”

我伸手撫上小腹，又笑起來：“但我的孩子，一定會幸福。”

他于是像松了口氣般，又笑起來，繼續將耳朵貼在我的小腹上。

“當然了，我會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這個孩子。”

我望向窗外，腦海里卻全是蘇見白在我耳邊的呼吸聲。

這個孩子是蘇見白的。

4

我和他終于在多年后的街頭重逢，他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當年的失約，似乎也隨著時間而消散了痕跡。

“我在美國安頓好后想聯系你，卻聽說你已經嫁給陳淮了。”

“無意打擾你平靜的生活，但是最近回國，我就是想見見你。”

我怔忡了一瞬，知道他的話是在惋惜我們兩個的錯過。

于是我牽起一絲苦澀的笑，說道：“大概這便是我們的命吧。”

蘇見白原本有些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開口繼續問道：“他對你，好不好？”

我回想起平日里陳淮的種種，其實很難說出一聲不好。

他將所有的一切都拱手送到我的面前，極盡所能地試圖乞求我的原諒和寬恕。

我也極盡全力扮演一個好妻子，但卻無法做到原諒他。

他像我忠誠的信徒，而我，像一個無法渡他的神明。

“可我不想要他的好，蘇見白，或許當年你不該救我的。”

我轉頭看向蘇見白，回憶起當年他拉住我時，手心的溫度。

蘇見白顫抖著喚了我一聲，然后伸手撫上我的面龐。

我看見他的眼眶紅了起來。

下一秒，他用力抱住我。

“杉杉，我知道我來得太晚，但我還是要問你。”

“你現在，還愿意跟我走嗎？”

我將臉埋進他的胸膛里，第一次將近十年的情緒完整釋放。

“你帶我走吧，蘇見白，我不想再活在地獄里了。”

于是，我對陳淮的假意順從和忠貞，在蘇見白再度走入我心里的這一刻，徹底破滅。

我不知道我和蘇見白這樣的行為叫什么。

茍合？或者是私會？無所謂了。

在一起的這段日子里，蘇見白會不厭其煩地向我展示他的愛意。

也會細心地吻上我皮膚上的每一個疤痕。

“杉杉，我總是來得這樣晚。”

我埋在他的胸膛中，對于命運的不公分配早已習慣。

“還好，我們往后有很多時間來彌補。”

蘇見白將我摟得更緊，溫暖干燥的手心逐一拂過我的傷疤。

“對，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這幾乎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后來沒過多久，我便懷孕了。

我開始期待這個新生命的到來。

“離婚吧，杉杉，我們重新開始。”

我靠在他的懷里，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突然心底生出莫大的勇氣。

“好”

5

“陳淮，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