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生壞種，我爸說的。

他是一名警察，他一直用那雙懷疑，窺視的目光盯著我。

我不喜歡他那樣，非常不喜歡。

他死了，死于墜樓。

從高高的空中自由體落下，然后濺起大片血花。

耀眼奪目，我那是第一次覺得他是那么好看。

正文

1

我爸媽要離婚了，因為我。

前一段時間，我爸爸帶我去醫院做了個腦部CT。

檢查結果我腦額葉和和其他人長的不大一樣，先天發育畸形。

在這種情況下，我會缺乏同理心，同時更加易怒，容易失控走極端。

檢查結果出來以后，我爸就拿著CT去房間里待了一天，出來以后，一雙鷹一樣的眼睛，就直直的盯著我。

他說，我會盯著你，一直盯著你，不會讓你有機會犯罪。

2

我不喜歡他的眼神，非常不喜歡！

雖然我不喜歡，但是我也還好。畢竟只是多一雙眼睛在我身后看我，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但是我媽媽受不了，她很愛我。她說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孩子。她不理解為什么會有爸爸專門辭掉工作，只為了圍著自己兒子身邊打轉。

即便是兒子上學，他都會在學校找個當體育老師的工作，每天除了上課，就是盯著兒子。

她認為，自己老公已經瘋了，所以才會這么偏執。她很害怕，她怕有一天，自己老公會突然殺了自己兒子，只為了所謂的制止他犯罪！

我看的出我媽的焦灼，雖然說我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那樣，但是我依舊安慰了她。

得到了我的安慰，我媽就抱著我哭。

她說，我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天使，從來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為什么我爸要這樣對我。

我爸爸就跟她解釋大腦構造，告訴她我這樣腦前葉發育異常有多么的可怕。

但是我媽媽不聽，她說。

如果是真的先天發育異常的話，難道這些不是我們的原因嗎！身為父母，不能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還在生活中處處逼迫他，難道是想要兒子死嗎！

所以，她受不了了，她要離婚！

她說，她要離婚，帶我離開這個男人，走的遠遠的！

其實我并不能共情面前的這個女人，但是她抱著我流淚的樣子讓我不開心，所以，我愿意順從她的話，我不想讓她哭。

就像是我偶爾看到街邊上的小貓在街上無力的躺著的時候，我其實會有想要掐住它，看看它會怎么掙扎。

但是因為我媽媽。我會選擇把它捧起，帶到醫院。然后在她溫暖的懷抱里感受著她的體溫，聽她喊我乖孩子。

我很喜歡這樣的感覺，所以我會努力讓她開心。

可我爸爸卻覺得我媽瘋了，他似乎沒有想到過我媽媽會想帶著我離開他的世界。

他拼命的告訴我媽，我是多么危險的一個人物，天生就是游走在危險的邊緣，很容易就行差踏錯。所以，他才會一直盯著我。他是為了我好，他是愛我的！

雖然說他說的很激動，臉紅脖子粗的。但是我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甚至還覺得有些厭煩。

「你瘋了！」

我媽看著說的唾沫橫飛的我爸，很直接的說。然后拉著我就回了姥姥家，就連學校都辦了休學。

3、

我姥姥是個退休教師，姥爺以前是個搞文玩的倒爺，平日里沒事兒喜歡畫畫，寫寫字。

我媽一回去，說了家里情況，我姥姥姥爺都贊同他們離婚。

因為他們覺得，我爸更像是那個偏執會走錯路的人。

我媽抱著我姥姥姥爺哭了好久，看著她臉上的淚水，我覺得刺目極了，我想要發泄，但是卻在努力的克制。

因為我知道，我媽不喜歡我這樣。

當我偷偷扔掉被我捏的變形的紙杯的時候，抬頭就看到了盯著我看的姥爺。

我以為他會跟我爸一樣，戒備我，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我。但是他沒有，他對我一笑，然后說。

「我看這個孩子蠻好嘛，你就跟他爸離，以后就住在家里，這孩子，我來教！」

他一錘定音，雖然我爸很不愿意，但是還是離了婚。從此，我就跟我媽住在姥姥姥爺家。

姥爺和姥姥對我媽和對我都很好，他們給我媽在小學里找了份工作，在學校干后勤，說考了教育資格證以后再去當代課老師。

然后老爺領著我去練字，他說，練字這玩意最是修身養性了。

姥姥會教我彈琴，看著黑白鍵在我手中來回跳躍，橫飛，我心中戾氣也減少很多。

我姥爺說，每個人都會有心情不好控制不了自己的時候，所以，我們就要學會控制它，同時也要適當的將它釋放出來。

因為這個，他還給我買了一套架子鼓，當我拿著鼓錘在那肆意敲擊，聽著聲音框框作響的時候，我的內心是暢快的。

但是，我爸爸還是在盯著我。

雖然他已經不是在明面上了，但是我能夠察覺到他的痕跡，甚至是他的氣息。

他也沒有想在我面前隱藏，他只是盡量不讓我媽看到。

我們兩個人，好像有了相同的默契。

但是，那一天，他突兀的出現在我們兩個人的面前。

以一種高空落體，血淋淋的姿態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媽要瘋了，她尖叫，雙手死死的掐著我的胳膊，淚水肆意的在臉上流淌。

她哭到失聲。

我緊緊的盯著面前的男人，冷靜的就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哦不，正常人看到陌生人墜樓也是有反應的。但是我卻沒有任何的波瀾，我就看到他那雙眼睛，鷹一樣的眼睛慢慢的失去光澤。

我好像又聽到了他的聲音。

他說，我會一直盯著你的。

但是，看著他被醫生們抬走，我覺得，他這個想法，好像又點難實現了。

4、

我和媽媽因為和我爸爸特殊的關系，被帶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里的警察看著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可能是因為我看到我爸爸從高空墜落反應和別人不一樣吧。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難過的神色，但是沒扯動，那就算了吧。

警局里和我想象的不一樣，沒有絢麗的日光燈，也沒有所謂的雙面鏡的審訊室。

我們在一個普通的大桌子的房間，問我話的警察看著很和藹，40多歲，手里頭捧著個保溫杯，他臉上沒有笑容。

「今天墜樓的人和你是什么關系？」

「應該是我爸爸。」

我看著他。

「嗯，我們看資料你父母已經離婚了。」

「對！」

我看著那個警察，知道他想問什么。

「是因為我所以離婚的，我爸總覺得我有些問題，一直想要盯著我。但是我媽接受不了他那個樣子，我媽媽覺得，我爸爸在內心已經給我判刑了，還是死刑。她受不了那個環境，所以堅持和我爸爸離婚了。」

我說的很坦然，那個警察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放松了些，喝了一口茶。

「你爸爸是警察，所以對一些事情比較敏感。」

他說完，看著我，很認真的說：「但是你要知道，你爸爸是個英雄。」

我聽了他的話，沒有吭聲，聽著他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然后站起來送我出去。

拎出去之前，我聽到他說。

「你爸爸是個英雄。」

他是個英雄嗎？我不知道，但是看著我媽媽哭的那么凄慘，我突然有一種暴戾的想法。

如果說他的尸體在我面前，我想我會很殘忍的破壞他的尸體，讓他們四分五裂，只是想想這似乎都讓我愉快起來了。

「你沒有爸爸了！」

我媽媽抱著我哭的傷心極了，我輕輕的拍著她的背。

其實我不是很理解他們的悲傷。

但是我媽，和姥姥姥爺應該是真的很難過，我媽媽好幾次做飯的時候都忘記放鹽，還會一個人在房間里偷偷哭。我姥姥姥爺也是說起來就會哭，我也就跟著哭。

其實我并不難過，眼眶也是干干的，所以我只能發出聲音，低垂著頭假裝我在哭泣。

我要合群，我想。

在他的哀悼會上，來了很多人，他們都穿著警服過來送花，領頭的還掉了幾滴眼淚。

可是，我爸爸不是離職了嗎？

在靈堂上，我也成為了打卡必備，每個來的叔叔都會撫摸著我都安慰我幾句。

我不理解他們為什么要這樣，但是看著我媽難過的樣子，我還是一直低垂著頭保持沉默，問話就嗯一聲，算是回答。

追悼會結束我離開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掛在那里的父親。

他穿著警服，頭上五角星熠熠生輝。

可惜了，他不能履行諾言一直看著我了。

脫離我父親視線后，開始的幾天我還是輕松愉快的，后來卻又有些索然無味。

畢竟，沒有了人欣賞，這舞臺也很寂寞。

但是很快，又有了新玩具上門。

5、

那是我以前學校的同學，他的名字我不大記得了，但是人長得壯，所以外號就是大壯。

他神秘兮兮的跑過來，手里頭掐著一只半死不活的貓。

「你看，這貓多有意思，它慘叫的時候，特別像是小孩兒哭！」

我看著他臉上興奮到猙獰的表情，我嗤笑一聲，直接一拳打上他的臉，皮肉相貼的體驗讓我整個人都有些戰栗起來。

「垃圾！」

我說著，直接一拳打向他的肚子。

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打他，兩拳以后才開始還擊。

不過，我好像是天生就知道打哪里會讓人更痛一樣，很快我就打的他齜牙咧嘴的趴在地上。

我蹲在他旁邊，用手踩著他的手指在地上摩擦。

「你真臟！」

說完，我就捧著那個小貓找到我媽，跟著我媽媽一起去了寵物醫院。

在路上，我已經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我媽。

我本來以為媽媽會責怪我，但是沒有想到，我媽卻說。

「打得好！」

她認真的看著我，說。

「你知道保護弱小，媽媽很開心。」

那只小貓送到寵物醫院的時候已經沒了半條命，寵物醫院的大夫看著那貓看向我的眼神都不對了。

我說是從別的人手里救下來的，看著它可憐就給送過來了。

根據那個醫生的說法，這小貓被人摔過，被人用煙頭燙過，被人用東西桶過屁股。它到現在還活著，就是個奇跡。

更讓人覺得是奇跡的是，這個小貓即便是被貓這樣虐待過，但是如果你伸手去摸它，它還會仰著頭想要蹭蹭。

很親人的貓。

寵物醫生說。

我之前救的那只貓當初我父親并沒有讓我帶回家，他害怕我控制不了自己，會傷害那只貓，所以說當初在寵物醫院治完了以后，就直接讓寵物醫院幫忙找領養了。

但是這只貓，我媽說，如果治好了就帶回家。姥姥姥爺對這個事情也沒有反對，他們也覺得家里再增加一個新成員挺好的。

我默認了，因為我看到我媽說這個話的時候，臉上笑的蠻好看的。我想，她應該是心情愉悅的。

小貓還沒出院，那個大壯又來找我了。這次他沒帶貓，只是帶了個瘦骨嶙峋的瘦子。

「我知道你跟我們是一類人，你別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