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宋家嫡長女的替死鬼，頂用她的名字嫁到了千里之外的京都。

多次化險為夷后我與翊王已生情愫，相知相守。

他許諾我，等戰爭結束后便帶我攜手天涯，看遍世間美景。

沒想到最后等來的卻是他孤傲涼薄的回應：

「本王早就厭倦你了，和離還是休書，你選其一。」

他不知道的是。

我已經死了，眼前的宋蕓兒，不過是偽裝上了我的畫皮。

1

我本是江陽女子，與在紡織作坊勞作的阿娘相依為命。

江陽世家宋誠之女宋蕓兒被皇上指婚嫁于翊王周慕野。

她在江陽是出了名的荒淫無恥，后院圈養了多名面首，以供自己享樂。

讓她嫁去千里之外的江都等于送死。

她定會在洞房花燭夜中被揭穿不凈之身，終被處絞刑。

而我的災禍，因此起。

宋蕓兒啟程前一天抓走了我娘，威脅恐嚇我：「穿上這身喜服，從今天起你的名字就叫宋蕓兒。」

她說我的樣貌像她三分，是我的福氣。

她還說如果我不答應她，阿娘馬上就會死。

我哭著被塞進了馬車顛簸半月路后嫁給了翊王周慕野。

阿娘說了，我們出生就是賤命一條，千萬不能得罪貴人。

因此我在周慕野身邊的每一天我都很小心。

他有個叫江流的侍衛每天都會保護我。

我知道他其實是在暗中監視我再向周慕野稟報

我腦子一熱，將所有的積蓄都塞給了江流：

「大人……能不能在殿下面前說一些我的好話?」

江流的眼角抽了一下，而翊王正好巧不巧從他身后走出：

「笨，你賄賂他，還不如賄賂本王。」

他就緊緊站在那里，眉眼帶著淺淺的笑意。

傲然如竹的模樣就那樣映進了我的心里。

后經過相處，我與他之間竟有了感情。

他懂我的小心翼翼，對我溫柔以待。

我理解他的處境艱難，常伴于他身邊寬慰他心。

他許諾等西境之戰結束便帶我攜手天涯，看遍世間繁華。

我心中暗想，真到那一天，我就告訴他實話：

我不叫宋蕓兒，我沒有姓氏，我叫阿奴。

那才是他妻子的真正的名字。

若那時他不嫌棄我，我定與他終老，絕不離棄。

可惜。

我沒有等到他回來。

真正的宋蕓兒突然出現打暈了我。

我再有意識時已經只剩一縷魂魄被封印在周慕野的赤閻劍中。

周慕野，我死了。

好黑，好冷，我好怕。

可他……再也聽不到了。

宋蕓兒重金求來一位臉上留著大胡子的江湖術士為她裝上我的畫皮。

她和我的樣子一模一樣了。

就連聲音也靠著丹藥維持幾乎毫無區別。

此時的她穿著輕薄的紗衣妖嬈地半躺在床榻之上：

「苦等殿下多日，快上榻來讓妾身為你消除路途勞累……」

她沒想到的是，剛從西境回來的周慕野見此香艷卻無動于衷，冷漠的眸子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和離還是休書，你選其一。」

宋蕓兒的身子僵了一下，錯愕萬分。

2

同樣錯愕的還有我。

周慕野難道已經知曉眼前的宋蕓兒不是我了嗎？

還是他……早有打算把我休了？

當初我什么也不懂。

他讓我為他解開玄色錦袍的腰帶。

我雙手環著他的腰弄了半天都沒取下來。

急得我眼眶都紅了。

周慕野卻笑了，他低頭親親我的鼻尖，眼睛里波光流轉：「真笨，你別急，夜還很長……」

他一定真的覺得我太笨了。

想到此，我的心像是被人掐了一把又酸又痛。

真是奇怪。

死了的人也會難過。

赤焰劍宛如我魂魄的避所，我可以隨意進出，可惜走不出兩里路就要再被吸入進去。

周慕野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話之后就離開了。

我卻留在房里沒有出去。

宋蕓兒雙拳緊握，喚來門外的丫環青衣，抬手扇了一記耳光：「你不是說翊王殿下和那野丫頭感情很好嗎？」

「休書？和離？你個沒用的蠢貨！你讓我回江陽臉往哪里擱？」

青衣猛地跪在地上不停求饒，眼眶紅得像只受驚的兔子。

她是我的陪嫁的丫環，也是陪同宋蕓兒從小到大的侍女。

我不識字，我不懂規矩禮節。

幸好有青衣教我。

她說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不能翻。

我從未使喚她做過侍女之事，待她如親姐妹。

宋蕓兒似乎沒有解氣，站起身拿起茶壺又狠狠往青衣頭上砸了幾下。

她見到青衣頭上冒出涓涓鮮血，似乎氣才順暢許多：

「他若是真休了我，我定將那野丫頭挫骨揚灰，讓她魂飛魄散！」

「真是晦氣！全天下只有翊王才配得上我宋蕓兒！我要他！我不能放棄！！」

宋蕓兒現在的樣子十分可怖。

我伸出手想幫青衣的額頭止血，卻怎么也夠不到。

青衣。

我不想被挫骨揚灰。

我也不想在赤焰劍中每隔七日承受一次撕裂之痛。

3

第二日，周慕野下朝回來后在書房喝了個爛醉。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失態。

即使周慕野也有他煩惱的事。

當今圣上是他的親哥哥，皇后玉嵐是他的青梅竹馬。

先皇在世時想立他為太子，他也當眾說過要娶玉嵐為妻。

他告訴我這些事的時候，我心里有些悶悶的：「周慕野，你心中是不是還念想著玉嵐……?」

他沒有回答，一言不發地湊過來用力吻住我。

慢慢加深力道，吻得我心亂如麻。

片刻后，他握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傻丫頭，本王這里剛好只裝得下一個你。」

可惜時過境遷，如今的皇上對他心存芥蒂，猜疑，只希望無止盡的戰火能將周慕野永遠帶走。

這次西境之戰敗了，敗于后方斷供糧草。

百姓口中的不敗戰神翊王殿下，輸了。

宋蕓兒見此機會身穿流紗長裙款款而至，面帶心疼地扶起了地上酒醉的周慕野。

周慕野一見是宋蕓兒嘴唇上下哆嗦著說不出話。

我心底有些苦澀。

我飄在他的面前認真地說：「周慕野，你說過的勝敗乃兵家常事，你不該一蹶不振的！我相信你……」

他怔了怔甩開了宋蕓兒的手，走了幾步身體穿過我的魂魄。

宋蕓兒坐在了椅子上，靠在桌子旁手指把玩著披肩的一縷長發，聲線嫵媚誘人：「殿下，你若想喝酒，妾身陪你喝嘛～什么喝法都可以噢～」

周慕野冷哼哼地笑了，拍了拍手。

院外走進來一圈的不同姿態的美人兒彎著膝蓋紛紛對他行禮，甜甜糯糯地齊聲開口：「王爺吉祥～」

他滿意地笑了，挽起其中一

位女子的肩膀摟過來狠狠親了一口后說：

「宋蕓兒，本王早都玩膩你了。」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比得過這些新鮮的小嬌花嗎？趕緊把和離書簽了吧，本王不想再說第二遍。」

宋蕓兒氣得雙肩都在抖動，她怒起摔碎一只酒杯，轉身就走。

引起鶯鶯燕燕們的一聲聲此起彼伏的驚呼。

我怔怔看著王慕野和他懷里的女子纏綿，心中全是苦澀。

隨后我主動鉆入了赤焰劍中，竟飄得有些虛浮。

我慢慢蹲下身子抱緊自己的雙臂。

曾有那么一絲期望。

周慕野能幫我撕開宋蕓兒的偽裝，找到我的尸體。

讓我可以入土為安，投胎轉世。

現在看來。

是我想得太多了。

阿娘。

我想永遠地離開了。

3

宋蕓兒從不會給我阿娘的任何消息。

我曾有幾次想阿娘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周慕野手臂一收，將我拉進他溫暖的懷里：

「別哭了，本王的心都被你淚水浸濕了。」

「你摸摸，涼悠悠的。」

「乖，本王陪你回江陽去見主母，好嗎？」

我眼前是周慕野放大的俊顏，鼻息間是他熱熱的呼吸。

他的話總能讓我心里好受很多，但我不敢答應他。

我沒有主母，我只有一個滿手都是老繭卻最愛我的阿娘。

可如今的周慕野他說……玩膩我了。

我拖著疲憊的魂魄藏在赤焰劍中，心底是說不出的酸痛。

阿娘說得對，男人朝三暮四喜新厭舊是常態。

就在這時。

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

周慕野有兩個親衛，楚離和江流。

聽到說話的人是楚離。

我再次飄了出來。

房里只有他們兩。

周慕野搖搖晃晃地歪坐在椅子上：「過分?除此之外我還能有什么辦法？我還能做什么！」

他的話里夾雜著一絲憤怒和悲傷。

楚離再次沉默了，提起桌上的酒猛灌了一口：

「你不覺得王妃有些變了嗎?她從前可不會如此這般摔酒杯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