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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所有人都知道,林牧最憎恨許嬌嬌。
許嬌嬌當年仗著有錢有勢肆意踐踏林牧,還間接逼死了他媽。
要不是我一路陪著他,恐怕他挺不過那個冬天。
林牧也說,這輩子絕不負我。
可后來,他卻對我說:“她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大度點?”
甚至為了許嬌嬌,將我遺留在那失火的房子里。
1
大火燒起來那一刻,我的男朋友林牧沖進來,焦急的向我這邊跑來。
我沖林牧伸出手,“林牧”兩個字還沒叫出聲,就看見林牧抱起一旁的許嬌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濃煙嗆住我的喉嚨,眼淚糊住我的眼。
而我手機頁面上,還停留著許嬌嬌剛給我發的微信。
“陳悠,你猜等會林牧進來第一反應會救誰?”
我被送往醫院時,聽到護士們小聲議論。
“真慘,都是從大火中被救出來的,隔壁啥事都沒有,男朋友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這邊人都燒傷了,連個陪同的人都沒有。”
旁邊護士用胳膊捅了她一下,示意她住口。
隔壁住的是許嬌嬌。
我躺在病床上,手纏著繃帶,聽她們說著我男朋友和別的女人的恩愛。
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期間林牧打來電話。
“小悠,你在哪里?”
“醫院。林牧,我手斷了,你要來看我嗎?”
那邊顯示“一直輸入中,”刪刪打打,直到很久,林牧才發來信息。
“小悠,別鬧了,我跟許嬌嬌什么都沒有。你知道的,我最厭惡她。”
“小悠,你能不能懂點事?”
他以為我這一個星期的失蹤,我說的手斷,都是在鬧,在為了逼許嬌嬌離開騙他而已。
是的,林牧曾經最憎恨許嬌嬌。
曾經,許嬌嬌跟人打賭要追林牧。
畢竟那時林牧和他媽媽孤兒寡母兩個,看上去好欺負得很。
沒想到,被林牧當場拒絕。
一向盛氣凌人的大小姐許嬌嬌何曾受過這種侮辱,當場惱羞成怒,叫人將林牧暴打一頓。
那時,還是我攔在面前,抱住了林牧,替他分擔了一部分拳頭,否則林牧今日早已破相。
在那之后,仗著有錢有勢,許嬌嬌將林牧當狗般欺負,連帶著我也被針對。
林牧他媽也因此間接被許嬌嬌刺激到,血壓上來,當場氣死。
林牧為此消沉了半年,直到那年冬天。
那個冬天格外寒冷,厚厚的雪鋪滿了地面,連空氣都是死寂的。
若不是我闖進林牧家里,怕是他會抱著他媽媽的骨灰死在那個冬天。
我陪著林牧走過他人生的最低谷,陪著他從最開始的一無所有到如今的林氏集團崛起,從十八歲一直陪到他二十八歲。
整整十年。
直到許嬌嬌再次出現。
許嬌嬌當年如此欺辱林牧,甚至間接害死林媽,并沒有受到什么懲罰。
直到前不久她爸因為貪污入獄,她這才從國外回來。
昔日高高在上的許家嬌公主如今落魄得不像樣子。
第一次見到許嬌嬌,是在一場酒會上。
林牧作為甲方,被一群人圍在中間恭維。
而那時,曾經的嬌公主許嬌嬌不得不放低身段,淪落到酒會做服務員。
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認出許嬌嬌,有人故意撞翻許嬌嬌托盤中的酒杯,酒撒到林牧皮鞋上。
在場的都是人精,拜高踩低再勢利眼不過。
人群起哄,讓許嬌嬌跪下舔干凈林牧鞋子上的酒水,不然就讓酒店開除她。
許嬌嬌清麗的臉上劃落淚水,滿臉屈辱的站著,望著林牧的眸子盛滿倔強不屈。
就是這時,林牧認出了許嬌嬌。
那一晚林牧回來,夜里翻來覆去一整晚,最后天快亮時緊緊抱住了我。
那時我以為他是在為公司的事心煩,沒想到,他是為許嬌嬌的突然出現而心煩。
和許嬌嬌的第二次碰面是在公司。
自從公司穩定后,我就退了出來。
和林牧一起創業那些年,為了拿下單子,我熬了太多夜,喝了太多酒,導致身體不太好。
公司穩定后,我就退出一心調理身體,想著等身體調理好了,就跟林牧要個孩子。
那次是林牧出門前忘記帶一個文件,下午開會要用,于是我便將文件送到公司。
公司的人都認識我,所以我徑直走到林牧辦公室。
才走到門口,就看見辦公室里林牧將文件砸在地上,惡狠狠到:
“許嬌嬌,你是豬腦袋嗎,這點單子都拿不下來,你活著還能干什么!”
許嬌嬌的肩膀一抽一抽:“那個劉總不是人,他答應簽單是有條件的……”
“許嬌嬌你以為你還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你有什么資格拒絕?哪怕是去賣,你今晚也得將這個單簽成功!”
一貫高高在上的許嬌嬌紅著眼:“你是要逼死我?”
“受不了就去死,”林牧冷冷道:“在逼人去死方面,難道不是你許嬌嬌的強項?”
許嬌嬌倔強的噙著淚,最后沖出辦公室時,與我正好撞到。
看到我,許嬌嬌眼里閃過一絲怨恨與不甘,下一秒隱去跑出門外。
看到我來,林牧怔了一下。
我將文件放在桌上:“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公司正好在招聘,有看到她簡歷,就招進來了。”
林牧手指開始無意識的敲著桌面,這是他一貫心虛的表現。
“是嗎?”我撥起座機號:“我問問人事部是否真收到她的簡歷。”
“悠悠,別——”林牧一下子按住了我的手:“是我招她進來的。”
林牧將我抱坐到他腿上,輕輕磨蹭著我的臉。
“我故意的,我故意把她招到身邊,故意折磨她。我想讓她也嘗嘗當初她是怎么折磨你和我,怎么逼死我媽的。”
說著這話時,林牧眼里迸發出駭人的恨意。
我輕嘆了一口氣,手覆蓋上去,蓋住了林牧的眼。
“林牧,你說過,不會再活在仇恨中。”
當初,林牧媽被氣死后,好長一段時間,林牧都在仇恨中無法自拔。
是我陪著林牧一點點撥開陰霾,將他從黑暗中拉出,一點點的滲透進陽光。
林牧捉住我的手,放在唇邊:“我知道,悠悠,可我忍不住的恨。”
我明白,我們都不是圣人。
我反握住林牧的手:“出出氣就好,別玩過火。”
林牧忽然俯下身,堵住了我的唇:“我有分寸。”
原以為中午的事只是一個小插曲。
沒想到半夜時,林牧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號碼進來。
我和林牧的好事被打斷,林牧氣憤的按斷。
電話鍥而不舍。
望著林牧氣急的樣子,我好笑道:“接吧,萬一是有什么重要事呢。”
電話那端傳來許嬌嬌驚慌的哭聲:“林牧,單子簽成功了。我現在被劉總關在房間里,他洗澡去了,我好害怕,你能不能來救我?”
“滾!”
“當初悠悠被你鎖在廁所里整整一夜,你為什么不放過她?”
“當初我媽被氣得當場血壓飆升,你又為什么不放過她?”
林牧一氣呵成掛斷電話,還想要與我繼續。
可我此時已經沒什么興致了。
我和林牧一樣恨許嬌嬌,因為我總護著林牧,許嬌嬌當初對我的欺凌只多不少。
可我無法看著她被無端糟蹋。
“林牧,去吧,報復的手段有很多,你不該用這么不入流的方式。”
林牧將頭埋在我胸口,聲音甕甕的:“那是她活該。”
可后來,林牧還是去了。
這一晚,我不知道林牧與許嬌嬌之間發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從這一晚之后,他們兩人之間好像有什么變了。
我從不后悔讓林牧去救許嬌嬌,我只后悔,那晚我為什么沒有陪著他一起去。
后來,許嬌嬌越來越多的出現在我們的生活中。
林牧讓許嬌嬌去接最難的單子,陪最刁的客戶,做最苦的差事,加最多的夜班。
許嬌嬌一聲不吭,全都應了下來。
以往嬌生慣養的嬌公主如今被拉下神壇,倔強而又破碎,望向林牧的眼神讓人心碎。
可林牧絲毫不心軟,發誓一定要許嬌嬌嘗到當初折磨人的滋味。
許嬌嬌哭著問林牧,要怎樣才能放過她。
林牧冷冰冰丟下一句。
“當初因為我,你讓人將悠悠鎖進廁所里一整夜。要想我原諒,你也在辦公樓廁所里待一整夜。”
“好。”許嬌嬌咬著牙應下。
當天晚上,起了閃電暴雨。
雷聲在外面轟隆隆一聲高過一聲,閃電劃過天幕,將窗戶照得透亮。
林牧緊緊抱著我,可我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心不在焉。
許久,林牧放開我,起身開始穿衣服。
“悠悠,我突然想起公司還有一點文件要緊急處理,明早就要用,你先睡。”
我連忙拉住林牧:“林牧,能不能不要去,你知道的,我害怕打雷閃電。”
我怕打雷下雨天,還是許嬌嬌造成的。
曾經,許嬌嬌將我反鎖在廁所里。
“李悠,你不是喜歡林牧嗎,你就替他享受吧!”
那一晚,天出奇的黑,到下半夜就開始變天,打起了暴雷閃電。
我蹲在隔間里,捂著耳朵,怎么也隔不斷那轟隆的雷聲和嚇人的閃電。
直到第二天,林牧找到我,將我抱起。
那一晚開始,我就對雷雨夜有了應激反應。
林牧眼里閃過心疼,猶豫了下,他輕輕拂開我的手。
“乖,我處理完就回來,很快的。”
林牧大半夜丟下我離開了,還是在我最害怕的雷雨夜。
我蜷縮著身體,將自己躲進被子里,幻想著這樣是林牧還在繼續抱著我。
手機亮了,有微信進來。
以為是林牧要回來了,我趕緊打開。
是許嬌嬌發過來的一段視頻。
不知道許嬌嬌是用什么手段拍的,視頻里,許嬌嬌蹲在辦公樓衛生間里,捂著耳朵縮成一團。
林牧突然闖了進來。
林牧沖進來,一把抱起許嬌嬌,惡狠狠道:“說讓你待一整晚你還真待一整晚,你是不是有病?”
許嬌嬌掙扎著不讓林牧抱。
“你不是說我曾經傷害了你的心上人嗎,我現在把自己關在這一整晚給她賠罪,夠不夠?”
林牧用力桎梏著許嬌嬌,咬牙切齒:“不夠!許嬌嬌,你對我做的,對悠悠做的,對我媽做的,你永遠都不夠賠罪!”
“那我把命賠給你好了!”許嬌嬌哭著掙脫林牧,向衛生間窗臺跑去,爬上了窗臺。
林牧大叫著許嬌嬌的名字,沖上前去強行抱下許嬌嬌,兩人糾纏成一團。
許嬌嬌哭得清冷又倔強,捶打著林牧胸口。
“讓我去死,我死了就能賠罪了!林牧,你到底還要怎樣,到底還要折磨我到什么時候!”
林牧突然抓住許嬌嬌的手,低頭猛的吻了下去。
視頻就此中斷,幾秒后撤回。
我捂著心口,一陣劇烈的痛意襲來,像是有人生生拿刀在心口上砍。
眼淚倏地涌出,這冬夜真冷。
心口冷得在漏風。
直到第二天早上林牧才回來。
或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他脖子上還殘留著與許嬌嬌激吻時的口紅印。
在衛生間關一整晚還記得給自己擦口紅,還能夠拍視頻,看樣子許嬌嬌并不是她所表露出來的無辜想賠罪。
我心口一窒,偏過頭,不想看林牧背叛我的證據。
林牧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從背面抱住我。
“對不起,悠悠,昨晚出了點意外,加班一整夜,直到現在才回。”
“是加班到許嬌嬌那里去了?”我指了指林牧脖子上的紅痕,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林牧慌了,手忙腳亂的替我擦淚。
“悠悠,我只是想報復她,我對她什么想法都沒有!她當初那樣對我們,還害死了我媽,我對她只是逢場作戲,也想讓她嘗嘗得到后再失去的滋味!”
我心里慌得要命。
林牧這段時間的變化我是親眼看在眼里,我害怕失去他。
我拽著林牧衣角:“我們不要報復了,讓她離開好不好?”
林牧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開口:“好,我會將她辭退。”
林牧說到做到,許嬌嬌果然離開了公司。
而我,也在這個寒冷的冬季里,有了好消息。
調理了近一年,我懷孕了。
這是我和林牧期盼了好久的孩子,我打算在我們十二周年紀念日這天,給他個驚喜。
可在紀念日當天,林牧失蹤了。
我守著精心準備的飯菜,桌上還放著我的孕檢單,直到暮色一點點變沉,黑色籠罩整個冬夜。
林牧的電話打不通,公司里的人也不知道林牧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接了一個電話后就匆匆忙忙離開了。
心里隱隱有預感林牧會是去那里。
我將做好的飯菜倒進垃圾桶里,然后將孕檢單放進抽屜的最里層。
我想起曾經,林牧被許嬌嬌按倒的場景。
“你不是很清高嗎,還不是被我踩在腳底下。”
林牧被按倒在地動彈不得,許嬌嬌一腳踩在他手上,居高臨下。
“林牧,你學聲狗叫,或許我會放過你。”
周圍人爆發出哄笑。
林牧眼睛沖紅,手背上青筋冒起,抬頭死死盯著許嬌嬌,眼里是駭人的恨意。
被林牧的眼神盯怕,許嬌嬌一腳踹到林牧肚子上。
就是這個時候,急趕而來的我飛奔一腳將許嬌嬌踢倒。
“許嬌嬌,你欺人太甚!”
最后的結局是,我和林牧一起被許嬌嬌的人圍毆。
林牧整個人將我護在身下,在我耳邊不停的說。
“李悠,以后我絕不會對不起你!”
就好像這之后的十年,每一年他都會在我耳邊,莊重而又執著。
“悠悠,我絕不負你!”
林牧是第二天早上回來的。
知道失蹤一夜怎么也蓋不過去,林牧小心翼翼的解釋。
“悠悠,昨天許嬌嬌的爸爸在獄中自殺了,許嬌嬌一時承受不住,要鬧自殺,我只得整夜守著她。”
我只覺得心累。
“林牧,你答應過我什么?”
答應過不會再見她,卻在我們的紀念日這天丟下我,趕去陪她。
林牧面上浮現出愧疚:“這次是特殊情況,沒有下次了!”
我不信林牧。
可我又舍不得林牧。
我像中毒的人般,明知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越陷越深,可我飲鴆止渴般,舍不得放棄。
林牧是毒藥,同時也是解藥。
我逼迫林牧拉黑許嬌嬌的所有聯系方式,逼迫他們不再見面,讓林牧發誓永遠都不會再聯系許嬌嬌。
林牧皺著眉:“悠悠,你能不能不要再鬧了,我和許嬌嬌真的什么都沒有!我厭惡她厭惡得要命,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去死!”
我們越來越多的因為許嬌嬌而吵架。
我們倆一次次爭吵,猜忌,冷戰,兩人之間越來越疲憊,越來越生疏。
可明明當初欺辱他的人是許嬌嬌,他最憎恨的也是許嬌嬌。
可為什么如今他最在意的也是許嬌嬌?
我又想起林牧媽被氣死的那一年。
那個冬天下了一整個月的雪。
林牧整個人仿佛廢了般窩在家里,他的世界一片寂靜。
我闖進林牧狹小的家里,看見林牧抱著他媽骨灰盒,空洞的眼里已經沒了生氣。
“悠悠,你說我要這樣下去找我媽,她會不會很生氣?”
我抱住林牧,告訴他,他要是敢下去找他媽,我就敢跟下去找閻王算賬。
林牧終究隱忍不住,頭埋在我肩膀上,破碎的嗚咽聲叢喉嚨里溢出。
“悠悠,不要離開我,永遠都不要!我……只有你了!”
屋外是冰天雪地的寒。
屋內我們兩人的眼淚混在一起,淚是冷的,心卻是燙的。
那時他說的永遠,我以為我們倆真的會到永遠。
住院的第三天,護士都跟我很熟了,也習慣了我身邊沒人。
每天都有護士將隔壁的事當做模范來羨慕。
“隔壁家那男朋友真好,親自喂女朋友吃飯,怕她吃不慣醫院飯菜,還親自煲湯送來。”
我聽了默不作聲。
和林牧在一起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照顧他,他從未下過廚。
原來我的男朋友也能那么體貼,只不過不是對我而已。
我下了床,來到隔壁病房門口,看見許嬌嬌躺在床上,故意將被子掀開。
林牧一遍遍不厭其煩的給許嬌嬌蓋上,故作責備,眼里卻滿是寵溺。
“果然嬌生慣養的,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
許嬌嬌俏皮的露出頭:“你對李悠是不是也這樣?”
林牧倏地沉默了,眼底情緒翻滾。
“李悠和你不一樣。”
我臉瞬間慘白。
是啊,許嬌嬌從小嬌生慣養,眾星捧月長大,哪怕落魄了,也該如公主般呵護。怎么能跟野蠻生長的我一樣?
我拿出手機,再次撥打林牧電話。
電話響了,病房里林牧頓了頓,還是接聽了電話。
“林牧,我手真斷了,你要來看我嗎?”
林牧擰了擰眉:“又跟前幾天一樣,找借口騙我過去?”
前幾天吃涼了東西,我肚子好疼。當時我已懷孕兩個月多月,怕影響到肚子里孩子,我哭著給林牧打電話,讓他回來看看。
那時我不知道許嬌嬌正哭暈在她爸爸墳前,林牧正抱著她去醫院。
當林牧趕回來后,我肚子莫名不疼了,林牧大發雷霆。
他以為我是裝病,怒斥我為了拈酸吃醋,竟變成如今樣子。
“林牧,你不信我?”
隔著玻璃門,我看到病房里的林牧面色有些不耐。
“我現在真有事。悠悠,不要鬧了,別任性。”
原來如今我在他眼中,不過是任性和鬧而已。
眼淚刷的下來。
隔著一扇玻璃,我們倆卻仿佛已是兩個世界。
我掛斷電話,行尸走肉般走進自己病房。
我安靜的躺在病床上,將自己縮進被子里,望著灰蒙蒙的窗外。
不知何時下雪了,是冬天的第一場雪。
和十年前的那場雪一樣,起初是紛紛揚揚的小雪,直到后來鋪天蓋地,白色掩蓋整個世界。
十年前的那場大雪中,狹小的屋內,林牧埋頭在我肩膀上哭泣,讓我永遠都不要離開他。
我突然間想起,這么多年,林牧還從未對我說過一句愛。
或許是需要,或許是支撐,或許是依賴,也或許是別的。
唯獨沒有說過愛。
窗戶被寒冬冷風刮出一點小口,有雪花飄了進來。
我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接過雪花,雪花瞬間在掌心消融不見,只留下一片冰涼。
就像我和林牧的那十年。
好冷啊,冷風灌到了心口。
我轉頭對一旁護士到:
“我想好了,這個孩子我不留了,下午就準備手術吧。”
和林牧的這個孩子,自從火災現場出來后,就注定保不住了。
為了康復,我用了太多藥物,會影響到體內胎兒的生長。
醫生前兩天就建議我手術,只是我一直都舍不得,舍不得我和林牧心心盼盼來的孩子。
如今,孩子可能也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吧,上天似乎做了最好的安排。
下了手術臺,我被推到病房。
摸著空空肚子,那里曾經有個屬于我和林牧的小生命,原本有機會出生慢慢長大。
會甜甜的叫林牧爸爸,叫我媽媽,然后一頭撲進我們的懷里。
如今什么都沒有了。
走廊外面有護士經過,艷羨著隔壁男人把女朋友當孩子哄,女朋友睡不著會唱歌哄她睡。
我轉頭望向窗外,外面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天的雪,地面已經白了,白得刺眼。
刺得人忍不住眼淚直流。
手術后的第三天,我可以辦理出院了。
拆了繃帶,為防傷口裂開,我叫了跑腿小哥幫我辦理出院。
等待期間,想起還有件注意事項忘記問,我便往醫生辦公室走去。
剛出門兩步,與隔壁出病房的許嬌嬌正好碰上。
許嬌嬌目光投向我,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李悠,你住院的這些天,林牧有去看過你沒?”
“不關你事。”我不想與許嬌嬌過多糾纏。
“陪他十年又如何?對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當年我那樣欺辱你們倆,一遭得勢,他還不是往我跟前湊?”
許嬌嬌的眼里盡是輕蔑,她走近我,在我耳邊輕聲到。
“男人就是賤,而你上趕著追著他跑,你比他更賤。”
“啪——”再也忍不住,我一巴掌甩到她臉上。
許嬌嬌愣住了,怎么也沒想到我居然敢打她。
她剛準備還手,望了一眼我身后,倏地縮手,眼淚吧啦掉下來,紅著眼委屈無辜。
“李悠,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不該欺負你們倆,現在你想怎么對我都可以。”
我正驚訝于許嬌嬌怎么如此善變,身后林牧突然趕來,擋在了許嬌嬌面前。
“李悠,你竟然追人追到醫院里來了!嬌嬌都已經這樣了,過去的事就算了,你為什么還不肯放過她?”
原來林牧以為是我為了教訓許嬌嬌才追到醫院來的。
林牧的話讓我心都冷了。
當初許嬌嬌把他按在地上讓他學狗叫,間接刺激他媽讓他媽當場血壓飆升氣死!
而我是為了林牧才遭受之后的一切無妄之災。
如今林牧只輕飄飄一句都過去了,他就可以揭過過往一切欺辱與傷害!
反而我,被困在過去中,成為了最不該的那個人!
我眼睛都氣紅了,不爭氣的又控制不住眼淚。
“林牧,你眼瞎,心也瞎了嗎?”
見我紅了眼眶,林牧神情一怔,上前一步,剛想說什么,護士長拿著我的出院總結走來。
“17號病床李悠可以出院了,”見我站在風口,護士長皺了皺眉:“剛人流完怎么能站在風口,落下病根怎么辦?”
護士長話音剛落,林牧整個人一僵,像是被電擊般。
“你說誰辦理出院?”林牧望向我,眼里是遮掩不住的震驚與心痛:“悠悠,你懷孕了?”
我接過出院小結:“是有了,才打的。”
林牧眼里的痛意更重了:“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打掉?”
我冷笑一聲:“我告訴你了啊,我說我手斷了,你不信。至于為什么要打,因為在火場時,你眼里只有許嬌嬌,沒有我,我受傷了,用了很多藥,孩子保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