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屎一把尿帶大的妹妹是惡魔。

然而所有人卻都愛她討厭我。

我視為知己的朋友離我而去。

「她這么懂事，你怎么總是說她壞話呢？」

我眾叛親離被所有人拋棄，就像大街上的流浪狗一樣。

1

看著朋友圈中妹妹即將訂婚的消息。

「不知不覺我們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想想這一路走來真是幸福啊。」

呵，幸福嗎？我握緊拳頭。

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的幸福嗎？

如今是時候該清算清算了，我的妹妹。

「安生，收拾一下，我們去方城。」

「好的，小姐。」

可是媽媽，我又該以什么面目對待你呢？

2

到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

我從小就沒有這個家的鑰匙，只能咚咚地敲門。

門不隔音，我能很明顯地聽到，媽媽開心的應喊聲「來啦」。

開門一看，原來是我這個掃把星。

媽媽的臉色迅速垮了下來，雙目圓瞪。

「林知清，你還有臉回來，你怎么不死到外邊。」

「大過年的看見你這個掃把星。」

內心稍微升起的期盼，一下子被掐滅。

我還以為這么多年沒見了，媽媽你會稍稍想我一下你這個女兒。

這一嗓子吼的，樓上樓下都知道林知清這個掃把星回來了。

紛紛出來指指點點。

鄰居大媽們同仇敵愾。

「快看，就是她，都說她在外面當婊子。」

「呸，學習好有什么用，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白眼狼玩意兒。」

「這都是同一個媽生的，差別真的是給她妹妹提鞋都不配。」

妹妹穿著優雅得體的連衣裙，笑瞇瞇地一幅人畜無害的模樣。

「你們別這樣說，肯定是姐姐被騙的，這次回來不會是遇到什么事兒了吧。」

「不過回來可別再惹媽媽生氣了，你總是讓我們生氣。」

聽著周圍人一邊倒對我的指責和對妹妹的褒獎。

我彷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下午。

家里來了很多親戚朋友，妹妹穿著才買的裙子漂亮的像個小公主。

而我穿著肥大不合身的衣服就像是公主身邊的丫鬟。

妹妹頤指氣使地讓我給她拿冰箱里的蛋糕。

小蛋糕很精致很漂亮，媽媽只給妹妹買，沒有我的。

那時我還不是逆來順受的模樣，我拒絕了。

但在妹妹的癟嘴和媽媽的怒瞪下，害怕委屈漸生。

我只得乖乖去拿。

本來坐在客廳享受眾人夸獎的妹妹也跟了上來。

「給我，這是媽媽買給我的，又不是給你的。」

我小心遞給她。

她卻一把打翻，精美的蛋糕全掉在她那潔白的裙子上。

我腦袋嗡嗡作響還沒反應過來，妹妹已經開始哇哇大哭。

一邊哭一邊抽噎著說：「姐姐壞，姐姐是個大壞蛋。」

眾人聞聲趕來。

媽媽直接一耳光甩到我臉上：「林知清，又欺負你妹妹。」

妹妹指著我鼻子說：「媽媽，姐姐故意把蛋糕扔到我裙子上。」

「她肯定是因為沒給她買裙子和蛋糕生氣記仇了。」

我捂著臉豆大的眼淚珠滾落下來，拼命解釋。

「不是的，我沒有，是妹妹自己打翻的，不是我。」

媽媽又一耳光甩到我臉上，打的我腦袋嗡嗡做響。

「林知清，你長能耐了啊，學會撒謊了是吧。」

「這么小年紀就使心眼，你怎么這么壞。」

親戚也在旁邊幫腔。

「小小年紀就對妹妹使壞，就是進監獄坯子。」

「音音不哭了不哭了，以后就不給她買只給我們的音音買啊。」

我沒有，是妹妹自己打翻的，你們為什么不相信我啊。

即使我撕扯著嗓門大喊不是我，也只是換來媽媽更大的怒吼和責罵。

我捂著被打的臉龐，站在一旁眼淚直流。

我孤立無援，沒有一個人相信我，所有人都指責我。

逛街的時候我也曾滿心期待一條裙子，我不敢奢求蓬蓬的網紗、腰上的蝴蝶結漂亮的像公主一樣的裙子。

我只敢要掛在墻角無人問津的裙子，因為它是白色的，因為它有裙擺，轉起來肯定像她們一樣好看，更因為它是裙子。

從小到大沒有一件衣服是我的，所有的衣服都是別人不要給的，很不合身，要么極大要么極小。

最要命的是衣服原主人看到了，會上來大力扒下衣服并大聲呵斥，這是我的你快脫了。

在圍成一圈同齡人的視線中，我就像個小偷偷人家東西，更像個小丑被扒下最后一層遮羞布，我的自尊在一聲聲責罵嘲笑中碎滿了地下。

即使是這樣也沒有一件裙子，而別的小姑娘都有，我的妹妹擁有的更多。

穿在身上，轉著圈圈漂亮極了像小公主一樣。

媽媽當場就罵起來了。

「林知清，你都有衣服還要。你咋這么虛榮，你都有幾大包衣服了怎么還要，這么不懂事。」

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來，竊竊私語。

我被罵的羞愧的低下了頭，只是埋怨自己為什么多嘴要裙子。

媽媽還在高聲宣揚。

「我天天要帶兩個孩子，丈夫忙的不著家，我都快累死了，你當姐姐的成天還要這要那。」

轉頭卻在另一個商場給妹妹買了一件四位數的裙子和三位數的蛋糕。

他們都沒看見，妹妹藏在媽媽身后得意和挑釁的眼神。

從那以后，親戚見面就開始說起我品行如何敗壞惡毒，欺負妹妹，作為姐姐還不懂事。

可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孩兒了。

我手上握緊行李箱，面上卻笑嘻嘻地說：「妹妹，從開門到現在我可一句話都沒說啊。怎么氣媽媽，你說話可要講點道理。」

「還有王大媽，你這么喜歡操心別人家事，難不成是自己沒有家，哦也對，你老公跟小情人跑了，大過年的一個人過，嘖嘖，可真可憐。吶。」

「媽媽，別人看見我都身體嘎嘎棒，就你看見我哪兒哪兒都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哎呀，您這懂事的小女兒都不管您的嗎？」

這么多年了，妹妹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仇視我和用那些手段陷害我。媽媽這么多年了，你當真一點兒都沒看出來嗎？

說罷，不理會她們的怒氣。

我強行把她們撥開，進去，關門，一氣呵成。

可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任人欺辱而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女孩兒了。

3

我沒有房間，往日睡覺的地方不過是雜物間幾本書壘起的床鋪，現早就擠滿了塵埃，無從落腳。

她們倆人就當我不存在，自顧自地在客廳里商量著嫁妝的事兒。

媽媽先說：「大人掙錢嘛，都是給孩子花的，這房子啊車啊還有我們的存款以后都是你的。」

妹妹嬌嗔地說：「我不要，我要爸爸媽媽永遠的陪我。」

好一幅母慈子孝的溫馨畫面。

好一個大人掙錢給孩子花。

我心里像是有千萬根針扎，疼的我眼淚直流。

媽媽，難道你不記得，我小時候你總是拖延著交各種書本費資料費。直到老師打來電話，你才謊稱是我忘了跟你說。

為此，每次學校繳費都是我最害怕的時候，也是我被老師勒令站在講臺前訓斥被所有同學當猴耍嘲笑的時候。

「林知清，你怎么還不繳費，別再忘了跟你家長說！」

「林知清，你家是不是很窮，是撿破爛的嗎？」

哄堂大笑，我只能捏著褲腳不敢抬半點兒頭。

直到慢慢長大，我才發覺更痛苦更可憐的還在后面。

我抹掉涌出的眼淚，直接上前打破她們母女二人溫馨畫面。

見我出來，妹妹溫溫柔柔笑著說：「姐姐你都快奔三了，要不要阿俊給你介紹個男朋友，這樣就不用再被騙了。」

我冷笑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么。

媽媽先站起來，雙目圓瞪狠狠罵我：「林知清，你哼什么哼，音音這么為你著想。」

「你跑去跟別人亂搞，你怎么這么下賤！」

下賤，空氣仿佛一瞬凝固。

我使勁攥緊手心，讓疼痛麻痹淚腺不讓眼淚落下來。

不想在她們面前哭，這是我最后的自尊了。

周俊算是我前男友。

那時我們都在高中，我作為從小到大被孤立的第一，他是第一個愿意主動跟我說話，每天不落下的早餐，每次見面的零食。

還有……生理期的衛生巾。

那真是讓人既窘迫又感動，溫暖了瀕臨崩潰的我，讓我……恨不得一生相許，把我所擁有的一切都奉獻上去。

他請教問題時，我突然感覺下體有什么東西緩緩流出。

絕望直沖天靈蓋。

我該怎么當著別人面拿出我那劣質衛生巾，手顫顫巍巍伸向桌兜。

卻發現完了，根本沒有！

肚子一陣絞痛，感覺身下已經流成河了。

凳子肯定沾上了。

突然之間我想起來，衛生巾上次已經用完了，只是這幾周一直忙著復習考試給忘了，更因為我現在已經沒錢了，根本買不起。

老天爺啊，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來，為什么要在別人面前這么窘迫！

周俊見我突然弓著腰捂著肚子，又或許是聞到了血腥味，畢竟我聞到了。

試卷一收就跑了。

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身影，我身心俱疲無力地趴在桌子上，眼睛里蓄滿淚水。

我在心里不斷地向媽媽控訴，為什么，為什么這么對我？

你不愛我為什么還要生下我，為什么不當初掐死我？

你為什么總是偏袒妹妹？

突然周俊又折返回來。

臉漲的通紅，手上遞來一個黑色袋子，結結巴巴地說：「這個……是給你的，你快去處理一下。」

緊張羞澀的少年彷佛救世主，將我從泥潭中撈起。

他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我被他深深吸引了。

但我更清楚我必須要考個好大學才能改變現狀，才有可能得到媽媽一絲的愛。

為此高中期間我多次忍痛拒絕了他的表白。

但在考完試的那個晚上，周俊約我出來。

他又一次真誠地向告白，這一次我沒有拒絕。

牽手、親吻……我有一點兒掙扎，他告訴我是因為愛我才會這樣，我要是也愛他就不要拒絕。

第二天我躺在床上，身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