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主看上了我的眼睛，皇帝親哥便下旨讓我親手剜掉獻上。

太后親媽站在我跟前，“能把你的眼睛裝在暖暖身上是你的榮幸。”

我被當作賞賜送進了將軍府。

假公主派人送來一封信“眼瞎是我裝的。”

我攥緊了拳頭，心中只有滿腔怒意。

將軍捧著我的臉“公主殿下，惡人要惡治。”

1

先帝駕崩時，昭告全天下，天家有一女，幼時遺失民間。

我切著一塊豆腐，絲毫不在乎。

一個月后，我進了宮，從一個鄉下的豆腐西施，搖身一變成了當今圣上的親妹妹。

我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衣服，進京拜見我那素未謀面的太后親娘，皇帝親哥。

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

兩位我本該最親近的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里滿是厭惡和嘲諷。

我親娘用帕子遮著鼻子“哪里來的一股豆腥味，讓人聞著怪惡心的。”

一旁勢利的宮女用扇子朝我扇扇，叫我跪遠些。

“不好了，不好了，啟稟太后娘娘，皇上，暖暖公主眼疾發作，暈了過去。”

從沒打量過我一眼的兩位尊上忽然慌了神。

“快，起駕，我的寶貝女兒怎么能受的了這苦！”

“朕的妹妹如果再醫不好，朕要整個太醫院都陪葬！”

一陣人仰馬翻，諾大的宮殿就只剩下我一個人跪著。

宮女帶我走進了一處沒有打掃滿是灰塵的房子。

她把我的包裹扔在地上，轉身就要出去。

我一把拽住了人。

“這地方這么臟，怎么住人？”

“臟了不會自己收拾么。”

一介宮女都敢同我這樣說話，我往后在宮中的日子可謂是寸步難行。

我背靠著門，只覺得一片寒意席卷入心。

望著落滿灰塵和蜘蛛網的房間，我想起了我的豆腐店，還有店里額娘忙碌的背影。

要是能回去，就好了。

2

我一個人走在御花園里。

隨手折了一支桃花別在耳上。

“大膽！你竟然敢動我們公主養的上等桃花！”

順著聲音望去，我看見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

她散落著長發，沒有過多胭脂的打扮卻也楚楚動人，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樣子，讓我越發慚愧。

這樣的我見猶憐，怪不得能讓太后和皇上的心都黏在她身上。

皇上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后，他取走我耳畔的花，讓我不要東施效顰。

我看著他走到暖暖跟前，脫下身上的外衣把人小心翼翼包裹在懷里溫柔的樣子，只覺得心中刺痛。

“這桃花還是我們暖暖戴最為好看，不像某些人。”

我的皇帝親哥笑著就要把花別在暖暖的頭發上。

但公主卻一把拍開了。

“都是暖暖的錯，姐姐喜歡就給姐姐，暖暖不要就是了。”

太后站在我的身后，惡狠狠的瞪著我，那樣子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

公主淚眼欲泣的站在桃花枝前，“點點桃花落，春泥無人津。”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眼睛。

太后甩了我一巴掌，“賤人，你才剛剛入宮就讓暖暖這般傷神，我告訴你，這宮中只有暖暖一個公主，你擺清楚自己的位置！”

我捂著臉，這巴掌印，是我進宮以來，我親媽對我唯一的問候。

皇帝親哥，把暖暖抱進懷里。

“心肝寶貝，你這是為何？哥哥心中只有你一朵花，你怎么會是春泥呢？你眼疾還沒好，可別再哭壞眼睛。”

暖暖失神的看著地下跪著的我，“是啊，我可沒有姐姐那樣好的眼睛。”

皇帝親哥將暖暖攔腰抱起，徑直朝寢殿走去，轎輦跟在身后，浩浩蕩蕩的離去。

公主虛虛的摟著皇帝親哥的脖子，眼神透過皇帝，直盯著我的眼睛...

3

我獨自一人在布滿蜘蛛網，半夜還有老鼠叫的房間里呆了十天。

宮女們見我如此不受寵，行為舉止越發肆無忌憚。

他們把御膳房送來給我的飯菜和自己的對調。

我忍氣吞聲的咽下一口口粗糧。

太后和皇上沒有給我封號，他們像是忘了我一樣，看都沒來看我一眼。

我像是被遺棄的貓狗般扔在角落里。

這高高的紅墻，顯赫的身份將我囚禁。

“不好了，暖暖公主眼疾突發，失明了！”

“啊？這可怎么辦？”

“太后下了懿旨，重金求合適的眼源。”

“我們公主生的那樣漂亮，看不見可真是可惜。”

我站在窗前，聽著下人們說閑話。

那樣出水芙蓉的美人兒，失了明當真讓人惋惜。

我把窗戶拉了起來，卻忽然聽到一陣喧鬧。

是傳旨的公公。

我走出門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暖暖公主因眼疾失明，宮中尋遍太醫，唯有換眼方可痊愈，奉天承諭，皇帝詔曰，愿關氏能得朕心，將眼睛自愿獻給暖暖公主，為表嘉賞，特封關氏為如意公主，賞黃金百兩，綾羅十匹。”

我跪在地上，難以置信。

我的親哥哥下的第一個昭，居然是堂而皇之的要取我的眼睛！

“如意公主，愣著干什么，起來領旨謝恩啊。”

我僵在原地只覺得膝蓋有千斤重，我瞥了一眼公公手里端著的盤子，里頭放著一把刀。

我掀翻了盤子，跑去了我太后親娘的宮殿。

我想她再如何看不上我，我們身上也流淌著一樣的血脈。

“太后娘娘，您可要為我做主啊，這眼睛不是我不想獻，只是我人微言輕，實在配不上尊貴的暖暖公主，還請您勸說皇上收回成命。”

我親娘，坐在椅子上。

“我們暖暖從小沒有要過什么東西，唯一一次求賞賜是想要一雙看得清的眼睛，哀家哪里有不給的道理，你一介村婦，自然不懂我們母女情深。”

母女情深？

我紅著眼睛，跪在原地，終究是我高估了自己的位置，滿城尋公主又如何，他們的心從不在我這里。

“能把你的眼睛裝在暖暖身上，是你的榮幸，我看你是在鄉野待久了，要知道，哪里有天子收回成命的道理。”

“你以為封了如意公主就有資本來和本宮拿喬了么？你以為你的封號為什么是如意？愿暖暖如意罷了。”

我的心涼了半截，縱使是早已料到的結局，但清清楚楚聽到的感覺就像是刀子刺進心口。

好一個如意公主！

“你自己動手，還是我讓人來動手，如果錯過了治療暖暖眼睛的最好時間，你就算是有十條命也賠不起！”

我被按在地上，巨大的恐懼將我整個人都籠罩起來。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太后娘娘！”

“哼，把她給我按緊了，可別讓她亂動。”

刀尖刺進我的瞳孔里，活生生剜掉眼睛的痛苦，把我心中最后一絲的幻想也刺碎了。

我被人送回了宮里，他們像是扔畜牲一樣把我甩進了房間。

“呸，真是晦氣，趕緊走。”

我獨自一人蜷縮在角落里，抱著頭。

余痛惹得我渾身被冷汗打濕，剜掉眼睛的時候，我的母后大人特地囑咐太醫，不許給我打麻藥。

她說眼睛只有在清醒的時候取下來，移植給暖暖的效果才是最好的。

從始至終，我和暖暖公主云泥之別。

4

皇帝親哥下旨，把我許配給將軍府。

我從前在的江南小村是我唯一的嫁妝。

原本賞賜給我的富庶之地，被我的親媽收回，只因為暖暖也看上了同一片地方。

幾名宮人強行給我換上嫁衣，塞進轎輦里。

這將軍府的將軍以暴怒成名，有謀反之可能。

我以這樣寒酸的姿態嫁進去，將軍對天家的不滿便都落到了我頭上。

嬤嬤站在我身旁。

“公主啊，太后娘娘和陛下這都是為了您好，將軍府是多少人想進還進不去的地方呢，將軍一表人材，風流倜儻，是多少女兒家心中的良配，你嫁過去啊，那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哦？不知道是被亂棍打死的好，還是如何的好？”

一陣清冷的男聲在我的耳邊響起，“這就是那眼瞎的如意公主？”

旁邊有老者嘆了口氣，“哎，天家擺明了是要給將軍點顏色瞧瞧，才把這有名無實的鄉野公主送上門來，只得委屈將軍了。”

我掙扎著下了馬車，摸索著沖人行了大禮。

“我知道我身份卑微配不上將軍，但求將軍賜我痛快一死！”

“哦？誰說你配不上本將軍了？又是誰說為夫要賜死你？”

5

新婚之夜，夫君請來人為我把脈。

我受寵若驚，“將軍，新婚之夜找人看病是極大的晦氣，我這樣的賤身本是無妨，但如若讓將軍觸了霉頭可就不好了。”

“在這將軍府，沒有那么多的規矩，現如今你是本王的夫人，又是一國公主，我不允許你這樣輕看自己。”

軍醫跪倒在地，“公主的眼睛是生生活剮下來的，怕是...怕是再難看見了。”

我空蕩的雙眼裹著一層絲布，只剩下兩個駭人的窟窿。

“將軍，我一介豆腐女，沒有暖暖公主那樣嬌貴，公主身患眼疾，我能盡這微薄之力，是我的榮幸。”

一雙有力的手，把我整個人攏在懷里。

“暖暖公主的眼睛怎么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此人頗有心計，絕非你平日里看到的樣子。”

將軍遣散了所有的人，親自端著藥碗坐在我的床邊。

“關關，你可明白以卵擊石的道理？”

什么？他居然叫我關關！而非如意公主，我的心中一片暖意，含笑著點點頭。

“現如今他人為石，我們為卵，但倘若有朝一日石是我們自己...”

我摸索的伸出手，接過將軍手中的湯藥，一飲而盡。

是啊，誰說我生來就應該與他人有云泥之別，我是堂堂正正的公主，她暖暖才是那個冒牌貨！

幾日之后，皇帝親哥，派人來接我和將軍進宮覲見。

我換上一身華裝，將軍體恤我的不便，一路牽著我的手。

只可惜我看不見我的如意郎君是如何的俊朗，看不見他含情的眼睛里滿滿的都是我的影子。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親媽！

將軍有特權能在這宮中騎馬。

他把我放在馬背上，摟著我的腰，“關關，為夫在，不怕他們。”

太后親媽帶著暖暖公主，站在皇帝親哥的身旁。

我感覺到一雙手挽上了將軍。

“言言哥哥，你終于來了，暖暖可是在這里站了好久呢。”

我皺著眉頭，不禁想起將軍的話。

怎么那樣如泡沫般易碎，光影般易散的嬌弱公主，忽然變得這樣活潑。

將軍像是沒聽見似的，直接把我攬入懷中。

“哦？聽聞暖暖公主搶了我夫人的一雙眼睛，不知這不是自己的東西，用起來可好？”

“愛卿，你這說的是哪里話，眼睛是這鄉野村婦為朕排憂解難自愿獻上的。”

“鄉野村婦？我怎不知我善解人意，端莊賢良的夫人到了你們口中竟變成了這副樣子。”

太后強忍怒意，“將軍有所不知，如意公主自幼在民間賣豆腐為生，舉止粗鄙，實在難登大雅之堂，還望將軍海涵。”

“太后此言差矣，我倒覺得光天化日勾搭有婦之夫的行為更為不恥。”

暖暖忿然作色，“姐姐，哥哥他們談論的都是一國朝政，咱們女兒家的，哪里懂這些，我帶姐姐去別處轉轉。”

說罷她便拉起我的手，卻不想剛剛出了殿，我手上就傳來一陣刺痛。

血順著我的袖子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我一把推開暖暖，她跌坐在地。

“啊，娘親，好痛。”

太后慌張的沖了出來，“賤人，你怎么敢推我們暖暖的。”

我抬起衣袖，“太后娘娘一向褒善貶惡，那不知公主用利器劃破我的手在先，假裝跌倒在后，娘娘怎么一上來就只知道勃然憤怒，難道是你們母女這樣配合的多了，經驗豐富？”

太后扶起暖暖，臉上紅白相間，好不精彩。

“如意公主失明，看不見路難免容易磕碰，連莉嬤嬤，你跟著公主回府，好好教人學學瞎子該如何走路。”

說罷，她轉頭慈祥的攙扶著暖暖回宮。

只是，暖暖路過我身邊的時候，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我說：“姐姐，不知這幾日，你那遠在江南小村豆腐店的額娘過的還好？”

6

回到府中，太后送來滿滿兩大車的眼珠子，有魚的有雞的，還有其它看不出的動物的。

連莉嬤嬤站在我的身旁，“傳太后口諭，如意公主行為粗魯，出言放肆，不懂宮中規矩，需奴婢嚴加調教，另外太后娘娘說了，缺什么就要補什么，還請公主不要辜負了太后一番好意。”

我站在車前，聞著這滿屋子的腥氣味，腦海中全是那日我被強行按在地上取走眼珠的模樣。

“這可都是大補的東西，公主可不要不識抬舉。”

一旁的管家看不下去，“夫人還未痊愈，理應吃些清淡的東西，這些眼睛實在是不合適。”

我強忍著一陣吐意，朝管家擺了擺手。

連莉嬤嬤一臉得意的看著我，冷哼一聲，“算你識趣。”

這嬤嬤當真是太后的心腹，天還不亮便掀開了我的被子。

她把我帶到花園里，“奴婢奉命前來教公主，瞎子該如何走路，只是公主身份尊貴，趴在地上摸索實在是有失大體，奴婢只能換一種法子來教您了。”

說著她便拿出了一根藤條。

“公主您在鄉野待的久了，太后娘娘囑咐奴婢要嚴格調教，斷不可因為公主身份尊貴就肆意包庇寬容，公主，奴婢對不住了。”

連莉嬤嬤冷哼一聲，便用藤條抽在了我身上，“胳膊抬高，耷拉著像什么樣子。”

我一時吃痛，朝側面倒去，摔倒在地，又是一藤條抽在了我的胳膊上。

“公主這般偷懶，可讓我如何回去交差。”

我用手揉搓著紅腫的皮膚。

花園外傳來一陣威嚴的聲音。

“我看你再敢碰一下我夫人。”

是將軍！

他一把將我橫腰抱起。

“這是本王的將軍府，還輪不到你一個奴婢在這撒野。”

連莉嬤嬤見形勢不對，跪倒在地。

“將軍，這都是太后娘娘的旨意，咱們做奴婢的也是沒辦法。”

“好一個沒辦法，既然嬤嬤愛玩這種把戲，那本王就陪你玩個夠！”

只見隨從牽著一條軍犬走了出來，“嬤嬤如此聰明，想必學狗走路不過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將軍順手扔給了隨從一條軍鞭，“用藤條多沒有意思，都給我看仔細了，只要嬤嬤的動作有一點不標準，就給我狠狠的抽。”

我聽著鞭子一下下劃過空氣，抽在人身上的聲音，勾了勾嘴角。

有人撐腰的滋味，原來是這樣爽快。

“將軍，你是不把天家放在眼里了么？”

“我不把天家放在眼里，難道嬤嬤是今日才剛知道？”

說罷，將軍抬起步子，抱著我朝房間走去，我虛虛的攏著將軍的脖子，心里像是被六月的暖陽照過。

他像是放珍寶似的把我輕輕放在床上，“關關，讓你受委屈了，可還疼？”

“有將軍在，關關不疼。”

將軍哄小孩似的，在我額頭落下了一個吻，又讓軍醫為我把脈熬藥。

聽著屋里人來人往的聲音

，我頭一次想知道把我放在心尖尖上的郎君究竟是什么面容。

我想他定是眉眼彎彎如青山，目光炯炯如星辰，薄唇微涼如晨露，我知道將軍并非是良人，只是他為何獨獨對我一個豆腐女這般寵溺。

十天之后，疑問沒有得到解答，但我卻得到了一封信。

“如意公主，近來可好？那日你走的匆忙忘記告訴你一件事，眼瞎是我裝的，至于你的眼珠，早就被我扔去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