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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我們村并不富裕,但是越來越多的人戴上了珍珠。
我不知道珍珠是從哪里來的。
直到我看到村里的女娃口中吐出珍珠,
那一刻我才明白珍珠少女這個稱呼有多可怕。
1
我奶這輩子又窮又摳搜,但是對我姐那是挑不出毛病的好。
不僅她如此,村里家家對女孩都像待珍寶似的。
周圍的村子都是重男輕女,只有我們村是個例外。
家里的臟活累活都是男娃做,就連吃飯,也是讓女娃揀好的先吃。
從小到大,我不止一次抱怨過奶奶的不公。
可是每次我奶都會用那雙凹陷的眼睛瞪著我:「大妞以后能給我帶來珍珠,你能給我什么?」
難不成我姐會像河蚌一樣產出珍珠?
想到這,我下意識看向了正在飯桌上吃飯的我姐。
她被我奶養得又白又胖,比村里其他的女娃長得都好。
我奶看著她吃飯,然后又催促她把桌上放著的牛奶喝了。
我姐一口飯都沒噎下去,就被我奶急不可耐地端著牛奶往嘴里灌去。
村里的劉嬸忽然來我家,掛在脖子上的一顆粉色珍珠直晃我眼。
「李婆,怎么樣了?還沒到日子?」她笑瞇瞇地伸長脖子望向我姐的方向。
我奶奶笑呵呵地應道:「快了,也就明后兩天吧。」
劉嬸點頭,「那我就不等你一起了,我先去了。」
「你家大花才剛十二歲,你不等等嗎?指不定能得個大的。」我奶摸著我姐的頭,那眼神跟看財寶沒什么兩樣。
劉嬸搖搖頭:「好吃好喝供到現在,我去碰碰運氣,我才沒那個閑錢繼續供著。你家大丫養這么胖,看來你家肯定能得個大的。」
我奶笑得合不攏嘴。
去年大豐收,我都沒見到她如此高興。
「劉嬸的珍珠真好看。」我在一旁小聲嘀咕。
我奶瞥了我一眼,然后笑著將目光放到了我姐身上。
「不用羨慕她,奶奶很快也會有的,而且個頭肯定比她們的都大。」
她快要有珍珠了?難怪近兩天她心情越來越好。
可是不知為什么,我覺得我奶此刻的笑顯得格外瘆人,讓我心底發毛。
吃了飯,我奶就讓我姐去睡覺,說這樣才能長得更好。
但是今天我姐撐得難受,說想走走再去。
我奶登時就不高興了,拉著我姐就往里屋去。
嘴里還念念有詞:「關鍵時刻,可不能出了岔子。沒有好身體,怎么得大珍珠呢。」
最近幾天,她一直把這事掛在嘴上。
我姐躺到床上,一臉的不情愿。
我奶耐著性子拍著她。
「大丫,你聽話。再過兩天就好了。到時候就不用吃那么多飯了,也不用睡覺了。」
前一秒還是溫柔對我姐,下一秒轉頭就朝我怒喝起來,讓我去洗碗,然后滾去后山撿柴。
我姐有些得意地朝我吐舌頭,我恨我自己為什么不是個女娃。
當我背著一捆干柴下山時,我突然看到劉嬸拉著她女兒大花沿著另一條小路正往山上去。
我奶說,那條路是村里的禁路,不允許任何人走的。
可是天都黑了,她們母女倆去干什么?
2
她們行動又急又慌,大花是被她母親連拖帶拽的。
想到今天,劉嬸來我家的奇怪表情,我忽然聯想到一件事。
難不成這些人是賣了家里的女娃才換來的珍珠?
從我記事起,村里的女娃只要長到十二三歲就會突然消失不見。
更奇怪的是,在不出十天,她們的家人就戴上了珍珠。
此番劉嬸神神秘秘,更證實了我的猜疑。
可就算賣女兒,也沒必要挑在這漆黑的荒郊野外。
我雖有些害怕,可又實在好奇,就偷偷跟了過去。
這里是禁路,可是卻沒有雜草叢生,反倒像常有人走。
山路兩旁堆著詭異的石像。
隨著山風陣陣掃過,石像發出了恐怖的吟笑聲。
我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前面的劉嬸卻跟沒事人一樣,越走越快,好像早就確定了方向。
越往里走,濕氣越重。
迷蒙的霧氣中混雜了一股難聞的河鮮腥臭味。
我差點吐出來。
劉嬸和大花終于停了下來。
站在一個我從未聽說過,更沒見過的小廟前。
劉嬸對著小廟小聲念叨了兩句,廟門轟然打開。
撲面的腥臭味直沖我腦門。
這根本不是普通的廟宇!
大花像是意識到什么,趁著劉嬸跪拜的間隙突然轉身就跑。
被劉嬸三兩步追上,強行拖進了廟里。
待她們進去沒一會,我也悄悄蹲在了廟門前。
廟里燃著供奉的香燭,光線晦暗不明。
距廟門三步遠的地方,放了個水缸。
我正奇怪為什么村里盛水的東西會出現在這里。
視線已經不自覺地往上移。
眼前的一幕嚇得我差點原地叫起來,我死命捂著自己的嘴巴。
水缸表面浮著一顆頭。
我認得她,她是大花的姐姐。
村里人說她去了遠方外婆家,沒想到居然在這里。
她蓬頭垢面,臉色發白。
沒有一絲生氣,顯然已經死去多日。
我瞪大了眼環視著四周。
這不是求仙問卦的地方,這是地獄「少女尸身」現場。
村里那些女娃不是莫名消失了,她們全部都聚在這里。
這里擺放了近二十個水缸,每個水缸里都泡著一個女娃頭。
大花早已被嚇得失聲大叫,劉嬸一巴掌甩在她臉上。
大花當場暈了過去。
她走到供奉臺前,虔誠地磕頭求拜。
我躲在廟門后朝她跪拜的東西看了一眼。
不是神靈諸佛,竟然是一個巨型的大蚌。
我從未見過如此大的蚌殼。
那一瞬間,心跳都快停止了。
我強壓著恐懼,看到劉嬸把倒地的大花拖進了一個水缸里。
然后拿著不知道是什么的瓶裝水,捏著大花的嘴就灌了進去。
她們是要拿自己女兒的命和大蚌換珍珠?
這一刻,我終于明白我奶為什么待我姐那么好。
村里的人為什么那么重視女娃了。
我們村不是重女輕男,而是根本不拿女娃的命當命。
此刻,我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無比慶幸,自己不是個女娃。
不然下下個進缸的可能就是我了。
3
劉嬸把那滿滿一瓶水盡數倒完,摸了摸大花圓潤的臉:「大仙說,喂養的越好,越能得大珍珠,媽把你喂這么好,你可別讓媽失望。」
隨即露出一個得意卻可怕的笑容。
我見她像是要出來了,連滾帶爬地藏進了旁邊的一個草垛里。
劉嬸走了,唱著愉快地歌下了山路。
天色漸暗,廟門前掃過一陣陰風。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大花還沒死,也許我還能救她。
盡管我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但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村里的女娃被她們這樣殘害。
我深吸口氣,從草垛里爬出來,進了廟去。
此刻我才發現所有的女娃不是只有頭在缸里,她們還有完整的軀體。
可是她們整副身體都浸在水里,被泡得發白發漲。
不,那不是水,那分明是血水。
我不敢再去看她們的慘狀,跑到裝著大花的水缸前。
費了很大力氣也沒能把她從水缸里拽出來。
她被喂得太胖了,我瘦弱的身體根本就沒有太多的力氣。
我生拉硬拽了她許久,久到我的雙手幾乎發麻。
我抽出手站在她跟前大喘氣,流出的汗早已潤濕了我全身。
身后突然響起了咯吱咯吱的聲音,我抖著身體將頭扭了回去。
那個擺在供奉臺上的大蚌居然動了,蚌殼似乎有要打開的跡象。
那一瞬,我連呼吸都忘了。
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逃。
啪嗒一聲巨響,一扇門被風吹得合上了。
我驚得魂都飛了,再也顧不上救人了。
在驚惶失措中,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小廟。
我不知道怎么下的山,直到看到我奶家的房子,我的雙腿還在止不住地發顫。
我不能讓我奶發現什么,不然她會宰了我。
我在屋外吹了很久的涼風才敢進屋。
一進門,一根雞毛撣子就甩了過來。
「賤娃子,你還知道回來?」雞毛撣子正中我臉,火辣辣地疼。
我奶飯都沒給我留,就讓我端洗腳水給我姐,伺候她洗腳。
我姐慵懶地躺在床上,她那肥胖的身子連翻動一下都困難。
「姐,你知不知道奶奶為什么把你喂這么好?」
我翻了個白眼對我:「奶奶寵我,你不知道嗎?她說我以后是珍珠少女,會給她帶來珍珠。」
她格外驕傲。
珍珠少女這個稱呼,我在村里聽過很多次。
起初我以為是少女戴了好看的珍珠,所以才這么叫。
現在聯想起來,我連肩膀都在顫抖:「姐,你知不知道珍珠少女是什么?我奶她是要拿你的命去換珍珠。」
她顯然不信,一腳踢在我胸口:「奶奶這么疼愛我,怎么會拿我的命換珍珠。分明是你嫉妒奶奶對我好。」
「姐,后天是你十三歲生日吧?」
她愣愣地看著我:「你什么意思?」
我給她擦完腳,端起盆:「我們村有超過十三歲的女娃嗎?」
她的臉色忽然就變了。
我們村女娃多,可是沒有過十三歲的。
她們基本在生日后沒兩天就消失了。
大人還騙小孩說,送給城里人養了。
小孩卻不知,她們的命已經被終結了。
4
我姐終于意識到了什么,抓著我的胳膊。
「致富,救救我,我不想死。」她聲音里帶著哀求。
如果想活,唯一的辦法就是逃,逃出這個村子。
當晚我就要帶著我姐走。
可我姐沒跑兩步就喘不過氣,「我跑不動了,我不想跑了。」
我們都還沒出村子,我姐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拉了她半天,她都起不來。
「不跑了,我覺得你可能在騙我。」
我冒著被我奶抓到打死的危險救她,她居然還不信我。
如果她不是我姐,如果她小時候沒對我好過。
我真的不會管她。
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把在山上看到的事都告訴了她。
我姐嚇得一通怪叫,繼而癱軟在地上,根本沒法再走。
「你要是還不信,明天我帶你去看。但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奶奶知道。」
最終我們只能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