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千金，但卻要和餓狗搶吃的，只因為假千金不喜歡我。

也因為她不喜歡，我就被家里所有人針對，包括傭人。

也因為她的造謠，我成了一個不知廉恥，水性楊花的壞女孩。

就連我因此導致的絕癥，也被她們當成臟病的表現。

可他們不知道，我真的要死了，還給他們留下了個大驚喜。

1.

給云野打第三通電話的時候，鈴聲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我緊張地攥著手中那張薄薄的紙，醞釀了很久的話脫口而出，“哥哥，我……”

可劈頭蓋臉的怒喝讓我猛然把所有話吞入腹中，“云盼兒！你惡不惡心？我妹妹只有傾鳳一個人！”

我張了張嘴，明明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卻還是忍不住難受。

“什么事？”

沉默半天，我終于再次鼓足勇氣，聲音卻依舊細若蚊蠅，“我生病了，哥哥?！?

那邊有瞬間的安靜，云傾鳳委屈的聲音響起，“姐姐，我知道你對我不滿，但是也不該在我成人禮這天撒謊吧！”

“我昨天還看到你去酒吧……”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緊跟著的是云野的冷笑，“云盼兒，你怎么就這么壞？還生病，生病的人能去酒吧亂搞？我看你就是想攪黃傾鳳的成人禮吧！”

“果然，我就不該對你心軟?！?

可明明，今天也是我十八歲生日啊。

我深呼吸，強壓住質問的沖動掛斷電話。

身上的所有力氣用完，我的身體順著墻壁軟軟滑落，最終，我蹲在醫院樓梯一角，無聲痛哭。

云野是我哥，親哥哥。

另一個是頂替了我十二年人生的“妹妹”。

淚水打濕那薄薄的紙張，上面胃癌晚期幾個字，到現在我都還是恍惚的。

我才十八歲啊，怎么就得絕癥了。

醫生說，如果積極治療，還能再活個一年半載。

黑夜逐漸吞噬黃昏的云，醫院里來來往往的人神色各異，我抱著膝蓋，從天亮坐到天黑。

突然，手機響了，我有些忐忑。

是哥哥相信我說的話了嗎？

2.

哥哥：【今天傾鳳成人禮，她不想留下遺憾，讓你也過去?！?

【這是她的人生大事，你必須來?！?

我突然有些想吐，一天沒吃東西，胃里灼燒，像是有剪刀在里面生生絞動。

疼，太疼了。

明明今天也是我十八歲生日，可是卻沒人記得。

手中的檢查報告早已經成了皺巴巴的紙團子，被我扔進垃圾桶里。

我說我不想去，他便憤怒的說我是白眼狼，說云傾鳳對我那么好，我卻連她這點愿望都不能滿足。

她對我好？

是昨天污蔑我偷了家里的錢，害我被爸媽打了一頓、餓了一天，最后進醫院查出胃癌晚期的那種好嗎？

我扯扯嘴角，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云傾鳳竟然還敢讓我去參加她的成人禮？

她就不怕我發瘋，大鬧一場嗎？

我最終沒有去宴會，而是到江邊吹風，思索接下來該怎么辦。

借錢治病？

還是原地等死？

突然電話響起，是媽媽。

她聲音罕見地柔和，“盼兒啊，媽想了想，今天也是你生日，你過來和傾鳳一起吃蛋糕吧?！?

我愣在原地，有什么東西在心底悄悄滋生。

我聽到自己應了聲好。

其實，我還是渴望被愛的。

可是抵達目的地，我站在宴會內角落的陰影處，如墜冰窟。

3.

我聽見我媽他們討論商品一樣，在宴會里大聲談論著我的去處。

云傾鳳聲音柔和，飽含惡意，“爸爸，真的要讓姐姐嫁給陳家小少爺嗎？”

我貼著墻壁，無視一旁傭人同情的視線，緊張地等待著爸媽的回答。

陳家是有名的豪門，但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他們有個癡傻殘忍的小兒子。

爸爸說：“為什么不能？我云家養她那么多年，沒嫌棄她不干不凈，她報答一下怎么了？”

媽媽說：“盼兒是個好孩子，家里有需要，她會幫我們的?！?

哥哥更是一如既往的冷笑，“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就她那個虛榮的性子，估計恨不得跪下來謝謝我們給她找了好人家呢！”

我突然覺得我很可笑，像個小丑。

我以為他們終于想到了我，卻沒想到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他們剛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被養父母灌酒，他們想將我灌醉，送到村頭瘸子的床上換錢。

也就在那時候，我真正的家人找上門，他們帶走了我，并向我承諾，“你放心，我們會對你好的?！?

“不過這些年我們給你領養了個妹妹，你是姐姐，要多照顧她，好嗎？”

我真蠢，在那個時候我就該意識到我在這個家的地位。

可偏偏我沒有，我只是卑微地，祈求著他們能愛我。

可是，他們只喜歡白天鵝一樣的云傾鳳。

一天沒吃飯的胃絞痛的厲害，我咬住下唇，強行咽下到喉嚨中的痛哼想離開。

卻聽見我媽的聲音，“其實今天也是盼兒的生日，我記得她說想要個本子……”

我愣在原地，又想哭又想笑。

媽媽終于想起我了嗎？

可是，本子是我剛回家時，想要的啊。

現在的我，只想要他們能愛愛我。

有一瞬間，我想從角落走出去，告訴媽媽，本子也可以的，只要是她送的，我都喜歡。

可還沒邁出半步，就聽到了別的聲音。

“這云家的大女兒可真慘，我剛剛還聽到他爸媽商量著把她灌醉送到那傻子床上，生米煮成熟飯呢。”

腦袋轟的一下，我只覺得整個天都塌了。

這就是他們說過的，會好好待我？

會彌補我？

會讓我享受和云傾鳳一樣的待遇？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

那服務員看向我，似乎在征詢我的想法，“你說是不是？不過你是剛來的服務生嗎？我好像對你沒印象?！?

淚水滾落，我勉強一笑，“我是你說的云家大小姐。

與此同時，我媽的聲音響起，“盼兒聽我們的話，肯定會愿意的?！?

整個世界都好像變得安靜，我狼狽地從后門偷偷離開。

那里有一只狗，是云傾鳳養的，兇得很。

汪汪幾聲，把我嚇得摔了一跤。

云傾鳳可真討厭，搶走了爸爸媽媽，就連她養的狗，也要欺負我。

我哭得更厲害。

疼，真的好疼。

胃疼，手疼，膝蓋也疼。

我茫然地看著黑夜中的路燈，天上好像下雨了。

這個世界好像也拋棄了我。

4.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里是我悲催的一生。

四歲被拐走，然后忍受長達十二年、被養父母折磨的歲月。

好不容易被親生父母找到，可他們對我的愛很稀薄。

稀薄到養女幾句話就能消失，只剩下后悔和失望。

我仿佛被困在無盡的黑暗之中，沒人救我。

好不容易睜開眼，卻看到了一片白，醫生皺眉批評我，“你胃癌晚期你不知道嗎？竟然還淋那么久的雨，你不要命了？”

她說，我到醫院的時候晚了。

情況惡化的很厲害。

我或許只能活幾個月了，這還是情況樂觀點的話。

她推薦我留院治療。

我拒絕了，“這需要很多錢，我沒有錢?！?

爸媽覺得我回家都是貪圖錢，在云傾鳳的提議下，為了考驗我，他們每個月只給我一兩百塊。

可是不夠，根本不夠，哪怕每天是饅頭，也不夠。

我沒有錢治療的。

昨天晚上，我其實想回家的，回我那個狹小的出租屋。

就沒想到雨下的太大，我暈倒在了雨幕之中。

幸運的是，被好心人救了，可也掏空了我身上的所有積蓄。

醫院外邊的風景很美，我站在一扇玻璃旁，里面的我好瘦好瘦，面色蒼白，像是一張紙。

明明我以前也是個健康的人，現在怎么變成這樣了呢？

我苦笑，可是還是忍不住想到了我媽他們，想到了我媽昨天一瞬間的猶豫。

或許我是真的很賤吧，到現在這個時候，竟然還奢望著親情。

猶豫半天，我打了視頻電話。

視頻自帶美顏，卻遮蓋不住我臉上的憔悴。

等待的十幾秒，我仿佛經歷了一個世紀，情緒起起伏伏，終于，接通。

心高高懸起，我忍不住有幾分期盼，可在看到那邊的人時，跌落谷底。

是云傾鳳。

她紅著眼睛，聲音委屈，“姐姐，昨天是我的成人禮，你為什么不來？”

我張嘴，媽媽惡狠狠話打斷了我，“和野男人在外面喝酒，哪還記得我們這些念著她的家人？”

“媽媽，我得癌癥了?！?

我死死盯著屏幕，眼眶通紅，心中有期盼。

可我媽卻說：“哦，得癌癥了，想死就去死，撒謊很好玩嗎？”

“真得癌癥，那就去死啊?！?

“真后悔當初找回你，要不是你，我們一家現在還好好的！”

5.

電話以云傾鳳得意的笑容結尾。

烈日當空，我縮在醫院外，卻覺得好冷。

明天早上打了吊瓶，吃了藥，可那顆千瘡百孔的胃還是好痛好痛。

我蜷縮著，抱住自己。

淚水浸濕了單薄的褲子。

可是媽媽，我真的得癌癥了。

真的快要死了。

可是為什么，死的是我。

我突然有點累，也有點恨。

這幾天我沒有回家，而是像游魂一樣到處走。

爸媽和哥哥仿佛給我打電話，說給我找了好人家，我縮在逼仄的出租屋里，艱難地扯扯嘴角，“一個傻子，也是好人家？”

“你們就這么迫不及待把我賣出去嗎？”

以前的話，我是萬萬說不出這樣的話，可是現在，我都要死了。

我都要死了！為什么不能說心里話？

那邊沉默幾秒，我媽又開始勸我，“盼兒啊，媽知道你不愿意，可是家里養兩個孩子，公司最近也需要投資，你就當為家里減輕負擔，幫幫媽吧……”

“云傾鳳呢？媽媽，我討厭你?！?

那邊沉默的時間更久了，我將手機放遠，覺得好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只是胃，全身都疼的厲害。

我忍不住將被子圍得更緊，喉中突然涌上熟悉的血腥味，我開始劇烈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口鼻都開始出血，我艱難地抓了把止痛藥塞嘴里。

我以為那邊再怎么樣也該問一句，可是沒有，沒有！

意識消失的前一瞬，我聽見了我媽的聲音，“云盼兒，我怎么會有你這么惡毒的女兒，又丑又笨，如果傾鳳是我親生女兒就好了?！?

沒關系的，我要死了，她要如愿了。

接下來，每個月幾百塊的生活費也斷了。

我本想辭了兼職，畢竟我現在的模樣形如惡鬼，在店里呆著，也只會嚇到客人。

可沒想到，我爸媽速度更快，直接動用關系讓人將我開除。

看到老板抱歉的表情，我咳嗽兩聲，捂嘴的衛生紙已經鮮紅一片。

老板對我很好，知道我生活困難，明里暗里補貼我。

哪怕我前段時間形如枯木，手腳無力，她也沒辭退我，而是默默給我安排的最輕的活。

握緊手上的幾百，是她給我的，也是我現在身上最后的積蓄。

我不會怨恨她，這輩子都不會。

我只恨我爸媽，恨他們生而不養，恨他們找回我，卻讓我一次次絕望。

更恨他們一次次維護云傾鳳的懲罰，讓我的身體越來越差。

我獨自走得很遠，身上再無力氣，只能扶著圍欄，看著湖中心發呆。

胃癌晚期實在是太痛了。

我已經斷藥了，就連止痛藥對我來說都奢侈無比。

生命力流失的感覺異常清晰。

皮膚變差，沒有胃口，一天到晚的咳嗽嘔血，倦怠無力，就連溫水入喉，都疼的厲害。

不如，就這樣死了吧。

6.

我最終還是沒跳下去。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都說愛越深，恨越深。

我當初有多么卑微，有多么想要他們的愛，現在就有多恨。

我不奢求所有的愛，只希望他們能分給我一點點的愛，我就滿足了。

可那么一點要求，卻讓我自己葬送了性命。

這一兩年來，我明明到了更好的家庭，明明找到了親生父母，明明脫離了苦海。

可是日子卻好像更難過了。

明明他們說過會好好對我。

心中有什么念頭漸漸升起，我都要死了，他們怎么還能高高興興呢？

既然要毀滅，那就一起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