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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債
1
一間燈光昏暗的出租屋里,李光偉伏在桌前在紙上慢悠悠地寫著什么,一邊寫還一邊停下來思考,仿佛在遣詞造句。
一雙白皙修長的手臂環上了李光偉的脖子,同時一個悅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親愛的,看來你很喜歡這個計劃?!?
李光偉看著身邊的女子,放下筆輕輕握著她的手臂說:“優優,你真是全世界最聰明的女人。”
優優笑了笑說:“計劃是我想的,但能不能完美地執行,還是要看你。”
“放心吧,”李光偉看著桌子上那張紙,或者說那封信,“一定可以的。”
優優呵呵一笑,坐到李光偉腿上溫柔地吻上了對方,李光偉閉著眼睛享受著懷中女子的似水柔情,卻沒有注意到,優優的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精光。
2
何朝途從公安大樓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作為北禹市刑警大隊隊長,十幾個小時的連續工作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此刻他也不急著回家補覺,而是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知道你今天輪休,警局門口的川菜館,請你吃飯?!?
一個小時后,何朝途已經坐在川菜館的位子上等著了,他看了看手表,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都幾點了,這小子不會又放我鴿子吧?”
剛說完,一個年輕男子走進了飯店,何朝途招手喊道:“念一,這邊。”
何念一走過來坐到何朝途對面,看著他說道:“隊里那么忙,你怎么還有空找我?”
“是局長讓我來的?!焙纬菊f,“聽說局長要調你回刑警隊,被你拒絕了?”
“是啊?!焙文钜活^也不抬地回答,“我不想回去?!?
何朝途道:“這兩年你在酈湘大道分局業績很好,這次把你調回去是根據你的表現做出的決定,與私人情況無關?!?
“我知道,”何念一說,“我只是覺得,片警這個崗位更適合我?!?
何朝途突然嘆了口氣,“念一,事情已經過去兩年了,你何必一直放不下呢?你很有天賦,只做個片警太屈才了?!?
何念一沉默了一會兒,抬頭看著何朝途說:“老何,如果你今天找我只有這一件事的話,那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好吧,那我跟你說正事。”何朝途道,“今天找你,是想讓你參與我手頭的案子。”
“你隊里那么多人,干嘛還要找我?”
“你在這方面的能力沒人比我更清楚。”何朝途說。
“對不起,我也有自己的工作。”何念一說話很直接,“我對你的案子沒興趣。”
對于何念一的拒絕何朝途絲毫沒有感到意外,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別這么急著拒絕?!彼贿呎f一邊把一個檔案袋推到了何念一面前,“先去把案子了解一下,相信你會感興趣的?!?
說完何朝途就起身準備離開,“我等你電話?!彼f。
向飯店外走了幾步后,何朝途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住腳步回過頭又對何念一說道:“對了,有空多去看看你大伯,他很惦念你。”
何朝途離開后,何念一看著桌子上的菜毫無胃口,他拿起桌子上的檔案袋正準備也起身時,突然一個戴著眼鏡的女孩坐在了他對面。
“你好。”那個女孩很大方地沖著何念一伸出了手,“我叫楚歌。”
見到何念一用奇怪的目光看著自己,楚歌趕忙從衣服里掏出工作證遞給他,“你別誤會。我是北禹報社的實習記者,你就是何念一先生吧?我一直想采訪你。”
何念一看了看她的工作證,然后遞還給她,“采訪的話,你晚來了兩年?!?
楚歌說:“我是半年前才來到北禹市的,對之前的情況不是很了解,但我對你的事跡很感興趣,所以想寫一篇關于你的報道。”
何念一無奈道:“對不起,我沒時間?!?
說完他便向店外走去,楚歌緊隨其后出了飯店。
“你別走啊,我就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背枳分文钜徽f,“順便拍幾張照片,如果你同意的話。”
何念一停住腳步對她說道:“姑娘,如果你想寫好的報道,就去找一些有價值的新聞。我的事情兩年之前都被你們報社的人報道的差不多了?!?
何念一說完便揚長而去,楚歌這次也沒有追,只是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當年意氣風發的北禹神探,居然會變成今天這個落寞的樣子。”
回到家后,何念一打開了何朝途給他的檔案袋,上面是整件事情的詳細記錄,像是何朝途特意為他整理的。
事情還要追溯到兩年前,那時兩個劫匪持槍搶劫了一家珠寶行,搶走了大量的貴重物品,總價值幾百萬。
二人被警方逮捕后,警方得知贓物已經被兩個人瓜分后各自藏了起來。其中一個叫邢凱的主動配合說出了自己藏贓物的地方,并帶著警方找到了自己那份??伤哪欠菹鄬σ?,大頭都被另一個叫馬毅的家伙藏了起來,而馬毅始終不肯松口。
后來二人雙雙入獄。整件事嚴格意義上講邢凱屬于從犯,又因為被捕后積極的行為而獲刑較少,之后在監獄服刑期間一直表現良好,所以在不久前獲得了假釋的機會。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剛剛假釋出來的邢凱沒幾天就死在了家中,而且是槍殺,血流的到處都是。在尸體旁邊,兇手用血跡寫下了“還債”兩個字。
這很快便讓警方聯想到,當年在抓捕這二人時,曾有一個女孩被抓做了人質,最后也沒有生還。兇手所謂的還債,很可能與那位人質有關。
何朝途帶領著刑警隊已經在處理邢凱的案子了,而另一邊,依舊在監獄中服刑的馬毅卻因為患上了嚴重的肺炎而申請到了保外就醫。警方擔心兇手會再次向馬毅出手,于是決定在抓到兇手前派人保護馬毅。
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何念一知道自己無法置之不理,因為這整件事都與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就這樣,何念一拿起手機撥通了電話。
“老何,這件事我想參與。”
何朝途似乎早就等著何念一了,他在電話那頭言簡意賅地說了一句話便掛斷了。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3
第二天一早,何朝途開車帶著何念向城東開去。路上何念一一言不發,何朝途不時瞥一眼自己這位不省心的堂弟,心中有些犯嘀咕,他也不知道讓何念一參與這件案子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何朝途最先打破了沉默:“我給你的資料你都看過了吧?”
“嗯?!焙文钜徽f,“你們推測兇手是死者的熟人,而且近期走的很近?!?
“是的,而且兇手用的應該是9毫米子彈是92式手槍。黑市上很常見。”
何念一問:“刑警隊已經調查過死者的人際關系了吧?”
“是的?!焙纬菊f,“邢凱不是本地人,在北禹沒什么親人,入獄兩年朋友也都很少聯系了。我們最終只找到一個還和他有來往的人,那個人叫李光偉,兩年前和邢凱馬毅都認識,他平日里不務正業,參與過幾次黑社會斗毆事件,也進過幾次派出所。”
“聯系到這個人了嗎?”何念一問。
“今天早上我的人已經把他帶回警局了。”何朝途說。
不久后,二人來到了北禹市刑警大隊辦公室。在審訊室旁邊的屋子里,透過墻壁上的單向玻璃,何念一看到一名警察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坐在對面房間里,警察叫羅彬,是何朝途隊里的人,而另外的男子正是李光偉。
“警官,我最近可什么事都沒犯,你們找我干嘛?。俊崩罟鈧タ粗_彬說。
羅彬慢悠悠道:“別緊張,誰說過你犯事兒了?找你來只是想了解一些情況而已。”
“了解什么?”
“邢凱是你朋友吧?”
聽到這句話,李光偉臉上露出無奈地表情,他說道:“警官,你們不能這樣?。课页姓J我以前是犯過事兒進過局子,但你們也不能因此就對我有偏見啊!你知不知道邢凱出獄以后以前的朋友都不理他了,只有我接濟他,可他現在出了事你們卻第一個懷疑我,我冤不冤呢!”
“行了行了,別廢話了?!绷_彬說,“我問你,三天前,也就是九號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你在哪兒?”
羅彬說的正是邢凱的死亡時間,李光偉想了想回答道:“我去看電影了,跟我女朋友一起。”
“有人能證明嗎?”
“不都說了嘛,我女朋友跟我一起?!崩罟鈧フf。
“我是問有沒有其他人能證明?!绷_彬道,“有票根嗎?”
李光偉搖搖頭,“誰沒事兒留那玩意兒。”接著他又說道:“不過我手機里有買票記錄,想看的話可以給你看。”
這邊羅彬繼續詢問著李光偉,隔壁房間里,何念一看著對面的李光偉問何朝途:“這個人和吳雨堯有什么關系嗎?”
吳雨堯就是兩年前被邢凱和馬毅當做人質的女孩。兩年里,她曾不止一次出現在何念一的夢中。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沒發現他們之間有什么聯系?!焙纬镜溃罢f實話,從作案動機上看,李光偉是兇手的可能性很小。”
何念一又問:“吳雨堯的親人朋友那邊呢?”
“你也知道,吳雨堯本就不是北禹人,兩年前也只是在北禹上學而已。她的父母都是外省的農民,在北禹也沒什么朋友了。”
“我記得她是有個姐姐的?!?
“是,兩年前她姐吳雨晴在北禹一家影樓上班,但吳雨堯出事后不久她就辭職離開了北禹,再也沒有回來過?!?
這時羅彬從隔壁審訊室走了過來,問道:“隊長,接下來怎么辦?”
何朝途無奈道:“先放人吧,沒有證據,我們不能扣押他?!?
“知道了?!?
——
“優優,我回來了?!崩罟鈧セ氐匠鲎馕莺?,推門而入見到自己的女友優優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街道。聽到聲音的她回過頭向自己走來。
“親愛的,我就知道你很快就能回來的?!?
每次看到優優性感的身材和清秀的面龐李光偉就感覺心跳加速,心中暗嘆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交到這么完美的女朋友。
他迫不及待地抱住優優親了一口,然后說道:“我都按你告訴我的說了,果然,那幾個警察沒有證據,只能乖乖把我放了?!?
“先別急著高興,真正困難的部分還沒到呢?!眱瀮炚f,“馬毅才是重點?!?
“放心吧,我保證不會出意外的?!?
優優看著李光偉輕輕地笑了起來,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雖然平日里不務正業,但一旦做起事情來還是很靠譜的。
另一邊,何朝途帶著何念一和羅彬去了燕華醫院,申請到保外就醫的馬毅已經轉移到了這里。
在病房外面,何念一還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這么巧啊何警官?!背栊ξ卣f,“又見面了?!?
“你怎么會在這兒?”何念一問。
“我本來想寫一篇關于你的報道,但你不同意。我只好另尋出路,轉而來追蹤這件案子了?!背枵f,“不過沒想到,最終還是遇到你了?!?
何念一扭頭看向何朝途,何朝途對楚歌說:“這位姑娘,現在是非常時期,里面那位病人你不能接觸?!?
楚歌說:“何隊長放心,我只是想跟一下你們的辦案過程而已,這也有利于為咱們北禹刑警隊進行正面宣傳不是嗎?”
何朝途想了想,最后說:“那好吧,只是不要干擾到警方破案。”
“那就多謝何隊長了?!?
于是何朝途帶著何念一還有羅彬進了病房,楚歌也想跟進去,但是沒被允許。
馬毅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留著囚犯們常見的寸頭,眉毛很粗,臉上滿是稀疏的胡茬,臉色卻顯得很蒼白。這人有著一股市儈之氣,見到警察也不見收斂。
何念一看著這個兩年前被自己所捕的男人,卻發現情緒很難平靜下來,往事一幕幕地出現在眼前,十幾分鐘后,他就給何朝途打了聲招呼然后離開了病房,何朝途理解他的心情,所以也沒有多問。
何念一走后,羅彬問何朝途:“隊長,你真的覺得何念一可以參與偵破這件案子嗎?”
何朝途嘆了口氣說:“哎,這是他的心結,如果不讓他去面對,那他可能永遠都走不出來了?!?
一旁的楚歌聽著何朝途與羅彬的談話,不著痕跡地輕輕皺了下眉。
4
離開醫院時天已經快黑了,何念一剛想回家時楚歌便追了出來。
“何警官,”她說,“有空嗎?想請你吃個飯?!?
“謝謝,但是不用了。”何念一說。
楚歌料到他會拒絕,于是又道:“何警官,誰都看得出你有心事。我雖然不是警察,但也知道辦案這種事不能帶有太多私人情緒,你應該多跟人聊聊,釋放一下。”
何念一聞言看向楚歌,楚歌對著他笑了笑又說:“我們做記者的,傾聽和交談是本職。而且放心,我這次的報道只追蹤案子,絕不會把你的事寫進去的?!?
何念一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吃飯就免了,你陪我走走吧?!?
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這個剛認識一天的女孩,何念一確實有了傾訴的欲望。
黃昏下的北禹街頭透著一股難得的靜謐,何念一和楚歌沿著道路一側的石階漫步,不知不覺間竟來到了一棟待拆的廢樓前,那老樓的墻皮已經脫落,窗戶上也找不到一塊完整的玻璃,破敗的建筑在夕陽下顯得十分蕭瑟。而在落滿灰塵的一樓大廳拐角處鋪著一床臟兮兮的被褥,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正蜷縮在那里。
“這是什么地方?”楚歌問。
何念一抬手指著二樓說道:“那里,兩年前那是一家少年培訓中心。當初就是在那兒,我帶人對馬毅和邢凱進行了圍捕?!?
楚歌問:“后來呢,發生了什么?”
何念一一邊回憶一邊說:“當時也就是這個時間吧,馬毅和邢凱慌不擇路跑了進去。本來這個時間里面應該已經沒人了。但是……”
“但是他們還是抓到了一個人質,對嗎?”
“那個女孩叫吳雨堯,是個在這里兼職的大學生,本來也已經下班了,但是發現自己落了東西又折回來取。我們沖進去的時候,她已經被馬毅和邢凱抓住了。他們要求我們放下槍讓他們走,否則就殺了吳雨堯。你知道嗎?馬毅和邢凱雖然犯的是搶劫罪,但他們都已經是慣犯了,尤其是馬毅,參與過很多次黑社會性質事件。我知道如果讓他們帶走了吳雨堯,她肯定會兇多吉少。所以……”
說到這里何念一停了下來,似乎不想再回憶當初那件事,楚歌卻在一旁道:“所以什么?說出來吧。”
何念一深吸一口氣,又緩緩說道:“那個時候我才24歲,剛做了一年刑警就已經被各大媒體稱作北禹神探,當時整個北禹警界都把我當傳說,我很有自信,所以當時我也相信憑自己的槍法絕對能擊中挾持著吳雨堯的馬毅?!?
楚歌小心翼翼地說:“所以你開了槍……”
“我開了槍?!焙文钜坏穆曇舻土撕芏?,“我打偏了,子彈擊中了吳雨堯。我的同事都愣了,馬毅和邢凱也目瞪口呆,他們都沒有想到我真的會開槍。這件事發生之后,整個北禹媒體都擠到了警局門口,鋪天蓋地的報道壓的我喘不過氣,當初把我捧上神壇的人,開始將我推進深淵。當時還沒退休的北禹市公安局長是我的大伯,也就是刑警隊長何朝途的父親,他頂著壓力開發布會安撫市民的情緒,并且宣布將我調離刑警崗位。就這樣,我在酈江大道派出所做了片警,一直到現在?!?
楚歌用手扶著何念一的肩膀說道:“這兩年,你很辛苦吧?”
“兩年了,我每周都會去射擊場打靶,一遍一遍地朝著靶心開槍。但是在射擊場之外的地方我一次都沒有摸過槍。”何念一說完頓了頓,又扭頭看著楚歌說:“你是北禹報社的記者,沒理由會不知道這件事?!?
“我知道?!背枵f,“我只是希望你能自己說出來,這件事一直壓在你心里的話,會毀掉你的?!?
“這是我該得的懲罰,”何念一說,“其實那個殺邢凱的兇手,應該第一個來我才對,畢竟開槍的人是我。”
“殺人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不明事理的人。”楚歌說,“真正害死吳雨堯的是馬毅和邢凱,不是你。你已經在愧疚和自責中度過了兩年,你已經受過懲罰了。”
何念一扭頭看著楚歌,慢慢說道:“謝謝,謝謝你聽我說這些?!?
“不用謝我,”楚歌笑著說,“你是個好警察,這座城市還有更多的事情等著你去做?!?
這時對面樓里的乞丐突然醒了,他拖著殘疾的右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對著何念一和楚歌做出驅趕的手勢,嘴里還發出憤怒地嗚嗚聲,似乎是害怕別人侵入他的地盤。
意識到這個乞丐精神不正常之后,何念一和楚歌也轉身離開了那里。
第二天早上,何念一又去了燕華醫院,值班刑警正是羅彬,他表示目前沒有任何情況,而馬毅也依舊是那副老樣子。
楚歌也來了,經過昨天的一番交談后,何念一對她有了很多好感。讓何念一欣慰的是,楚歌卻并沒有借此提出更多的采訪請求,她依舊只待在病房外面,偶爾會和羅彬交談一下,但從來不去接觸馬毅。
中午的時候,羅彬要去醫院食堂幫馬毅買飯,便讓何念一幫忙守著馬毅,而楚歌則提出要和羅彬一起去。
“用不用幫你也帶一份?!绷_彬問何念一。
“不用,我一會兒就去警局了?!焙文钜徽f。
于是羅彬和楚歌去了食堂,沒多久兩個人就帶著飯回來了,醫院食堂的飯菜也很簡單,羅彬提回了幾個饅頭和兩樣菜,楚歌只端了兩份粥。
之后何念一就離開了,羅彬把飯菜送進了病房,病房里的馬毅笑著對羅彬說:“哈哈,辛苦了羅警官,每天都親自給我送飯,還真怕有人給我下毒??!”
羅彬懶得理他,放下飯就出去了。馬毅就自顧自吃了起來,然而當他端起飯盒喝了一大口粥之后,卻突然感覺粥里有什么東西,吐出來后看到是一顆葡萄大小的塑料球。
馬毅心頭一怔,他警惕地朝病房外看了一眼,發現門口的羅彬和楚歌都沒有注意里面,于是趕緊把塑料球藏了起來,又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吃飯。
吃完飯后羅彬進來拿走了餐具,馬毅假裝上廁所,在衛生間里則拿出了那個塑料球,打開后發現里面塞了一個紙團,紙團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馬毅瞇著眼睛讀完了那些字,在短暫的驚訝后,臉上逐漸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5
晚上,病房門口依舊是羅彬在守著,楚歌來到羅彬面前問道:“羅警官,這么晚了還沒有人來替班嗎?”
羅彬打了個瞌睡說道:“替班的兄弟有點事兒,晚點過來。對了,你怎么還沒回家呢?”
“我這就走了。”
楚歌正打算離開,然而她不經意向病房里看了一眼,卻被嚇了一大跳。
“羅警官!人……人呢?”
羅彬一愣,趕忙推開門一開,病床上空空如也,窗戶打開了,床單被擰成一股繩綁在窗邊。羅彬和楚歌沖過去一看,只見在窗戶下面穿著病號服的馬毅正一瘸一拐地向外面跑。
“媽的這可是四樓啊,這小子膽兒真大!”羅彬說完就轉身跑出去病房,同時拿著手機開始聯系何朝途。楚歌也跟著他跑了出去。
然而他們兩個人離開后不久,馬毅就從床下爬了出來,他迅速離開病房悄悄從另一邊的樓梯口向樓下跑去。
此時的醫院大院里,假扮馬毅的李光偉跑到一個花壇旁,他從花壇中摸出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躲在陰影角落里借著夜色掩蓋飛快地脫下病號服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又將病號服團起來塞進了垃圾桶。然后轉身若無其事地回到住院部走進了一樓的衛生間里。
而離開了住院部的馬毅按照白天紙條上的指引來到了醫院后門,那扇平日里一直鎖著的小鐵門今天果然開了,馬毅穿過后門來到醫院后面的小巷里,看到一輛黑色的汽車正停在那里,并沒有熄火。
“嘿,阿偉這小子還真靠譜!”
馬毅一邊說著一邊鉆進了汽車,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然而光顧著高興的馬毅沒有注意到,黑暗中還有另外一個人注意著他。
不久,衛生間里的李光偉收到一條短信:“他走了?!?
李光偉看著短信笑了笑,然后打了個電話出去。
此時的醫院正門口聚集了很多警察,何朝途接到羅彬的電話后就和何念一一起帶人趕了過來,但大晚上想在這里找一個人并不容易。何朝途說道:“別擔心,馬毅身無分文,也沒有身份證,他跑不遠?!?
何念一皺著眉說:“我不是擔心他逃跑,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太蹊蹺,我害怕那個兇手會趁機出手?!?
“不會吧,”羅彬說,“兇手沒理由知道馬毅會突然逃跑,除非……”
就在這時,羅彬接到了一個電話。接聽后對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羅警官,是我,李光偉?!?
“是你?你怎么會有我的電話?”
“現在沒時間說這些了,我在醫院外面看見馬毅了!”
“什么!”羅彬大吃一驚,“在哪兒?”
“就在醫院后面,他開著一輛黑色的夏利走了,天太黑我沒看清車牌號。”
掛斷電話后羅彬把情況告訴何朝途,何朝途立刻聯系所有刑警展開追捕,不久后燕華醫院附近的幾條主路上都響起了警笛聲。
很快,羅彬和何朝途最先發現了馬毅,他們一邊追趕一邊招呼其他人過來幫忙。
何念一坐在何朝途的車上,羅彬駕駛著另外一輛在旁邊行駛,在兩輛警車前方不遠處跑著的就是馬毅駕駛的夏利。三輛車在北禹城西夜晚無人的街道上上演了飛車追逐的戲碼。
不久,他們看到前面的馬毅駕車拐進了一條巷子里,兩輛車同時加速追了上去,然而就在快到巷子口的時候,突然里面傳出巨大的爆炸聲,同時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夜空。
幾人慌忙停車后沖了過去,只見那輛黑色夏利正在巷子中間熊熊燃燒,爆炸產生的巨大沖擊力震碎了每一塊玻璃,三人透過紅光甚至可以隱約看到那個趴在火海里的身影。
一個小時后消防隊將火撲滅了,被人從車里拖出來的馬毅已經被燒成了黑炭,何朝途帶人檢查了汽車殘骸后發現車底被人事先安裝了塑膠炸彈,推測是遙控引爆。
羅彬盯著馬毅的尸體看了一會兒,然后嘆了口氣扭頭對何朝途說:“對不起隊長,是我的過失?!?
何朝途看了看他沒有說話,反而自言自語道:“馬毅是從什么地方弄到汽車的?”
“他應該是中計了?!焙文钜徽f,“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幫助馬毅從醫院逃跑的人就是想殺他的人。兇手知道在醫院里無法下手,于是就假裝要幫助馬毅逃跑,實則是給自己制造下手的機會。”
“這么說來,那個兇手一定是馬毅的熟人,是一個馬毅可以信任的人?!绷_彬說,他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李光偉。
“馬毅以為自己能逃出生天,卻沒想到是自掘墳墓。”何朝途說,“這個兇手膽子很大,而且很有心機?!?
這時何朝途接到了一個電話,之后他說道:“醫院的垃圾桶里發現了一套病號服。”
“看來真的是這樣?!焙文钜徽f,“馬毅應該不是從窗戶走的,四層樓的高度跳下來一般人不可能還跑的動。羅警官之前看到的馬毅應該是別人穿著病號服假冒的,為的是把你引開,好讓真正的馬毅有機會逃走?!?
“也就是說曾經穿過那套病號服的人,應該就是真正的兇手?!焙纬窘涌谡f。
羅彬道:“去那套衣服上找指紋和毛發,那樣就能鎖定兇手了?!?
“但愿吧,”何念一說,他的眉頭皺的很深,心里還有很多疑問。
6
第二天,警局化驗室傳來消息,從那套病號服上沒有找到毛發,而因為垃圾桶里的臟亂環境也導致上面的指紋也無法提取。
但與此同時,法醫那邊卻有了重大發現。
何念一趕到警局的時候才早上八點,而這邊的法醫已經一宿沒睡了。
“發現什么了?”何朝途問,他也是早上才接到法醫電話的。
法醫回答道:“我們解剖了馬毅的尸體,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死者的右腿骨骼是先天性畸形?!?
“畸形?”何朝途吃了一驚,“怎么可能,馬毅腿腳一直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法醫說,“這種程度的畸形,根本無法正常行走,更別說開車了?!?
這時何念一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飛速跑去了樓下的存放間,何朝途不明所以地跟了下去。羅彬此時正在這里做整理,何念一跑進來便問道:“車牌呢?那輛爆炸汽車的車牌在哪兒?”
羅彬愣了一下,然后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里找出了那烏黑一片的車牌,上面勉強還能看清號碼,何念一接過車牌一看便明白了。
“這不是我們追的那輛夏利,”何念一說,“那個死者也不是馬毅。”
“什么!”羅彬吃驚地說道,“那會是誰?”
三人相互看了看,一時都懵住了。這時何朝途突然說道:“其實我很奇怪。看情況馬毅應該是和救他的人計劃好的,可是這段時間馬毅一直待在病房里沒有和任何外人接觸,他是怎么做到的?誰給他傳的消息?”
“是啊,太奇怪了?!绷_彬說,“這兩天馬毅就連吃飯也都是我親自打回來送進去的?!?
就在這時,何念一腦海中突然浮現了昨天楚歌端著兩盒粥與羅彬一起從食堂回來的情景,接著他又想到了他和楚歌在那棟廢棄舊樓下面見到的那個瘸腿乞丐。
“你們有人見到了楚歌嗎?”何念一突然問。
——
北禹城外的一條土路上,一輛黑色夏利正停靠在路邊,馬毅和李光偉人手一把鐵鍬站在一顆大柳樹下使勁挖著坑。
那坑已經挖了半人深了,但馬毅完全沒有要停的意思,氣喘吁吁地李光偉忍不住問道:“毅哥,還得挖多久???”
“就快了,”馬毅說,“馬上就挖到了?!?
“你怎么埋得這么深啊?!?
“廢話,不埋深點早被別人挖走了,快點挖,別廢話?!瘪R毅說。
于是兩個人繼續挖了十分鐘左右,突然鐵鍬觸到了一個小鐵箱子,馬毅大喜,他刨出箱子搬了出來,打開后看到那個熟悉的布包,那是他在監獄里惦記了兩年的布包。
李光偉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布包,映入眼簾的是一大堆金銀首飾和珠寶,李光偉大叫道:“毅哥,我們發財了!”
“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兒?!瘪R毅說著在一堆珠寶里翻了翻,翻出來一個黑色的錦囊布袋,解開后朝著李光偉說道:“看看這是什么?”
李光偉往布袋里一瞅,驚訝地叫道:“鉆石!”
“嘿嘿,這才真正寶貝,”馬毅說,“這里面有十三顆鉆石,每顆都在一克拉以上,全是上等貨,價值幾百萬!”
李光偉雙眼放光,“毅哥,你太厲害了!”
馬毅笑了笑說道:“哈哈,這是當年那家珠寶行里最值錢的東西,邢凱那小子,壓根不知道我藏了這袋鉆石?!?
兩個人拿著鉆石和那些珠寶上了車,一路向城外開去,馬毅對身邊的李光偉說道:“阿偉,說實話,在監獄里收到你那封信的時候我都驚呆了,想不到你小子居然愿意幫我越獄。兩年不見你的膽識和頭腦都見長啊。”
“毅哥過獎了,我也是有高人指點?!?
“要說你這計劃是真的夠狠。先是殺了邢凱,還寫下‘還債’兩個字讓警察覺得是有人想替當年那個人質報仇,這樣他們就會覺得我也有危險。然后讓我在保外就醫的時候借機逃跑,最后當著他們的面上演了一場大爆炸,用替身來了個金蟬脫殼,哈哈,不錯不錯。話說那個替身從哪兒找的?”
“就是個神志不清地乞丐而已,沒人會注意的,”李光偉說,“嘿嘿,毅哥?,F在警察都以為你死了,有了這些鉆石以后你就能改頭換面逍遙快活了。兄弟我就慘了,現在警察第一個懷疑的肯定還是我,他們要是發現我突然不見了,估計也會四處找我的。”
說到這兒李光偉故意苦著臉。馬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放心阿偉,你犯這么大險救我,我怎么可能虧待你?以后你就跟著我,這十三顆鉆石,我分你五顆怎么樣?咱們兄弟處境去國外,過神仙日子去?!?
聽到馬毅說會給他五顆鉆石,李光偉瞬間眉開眼笑,“毅哥,你真夠兄弟!”
就在這時,前方小路中間突然出現了一個女人,馬毅覺得她有些眼熟,待開近看清容貌后大吃一驚。
“臥槽,是醫院里那個女記者,媽的,不能讓她壞了咱的事兒!”
北禹報社門口,兩輛警車一起停下了,幾名刑警下車后快步走進報社大廳。大廳前臺的小姑娘突然見到這么多刑警地走進來一下子被嚇呆了,何念一走上前問道:“小姐,請問你們報社有沒有一個叫楚歌的實習記者?”
“我……我幫你們查一下?!蹦切」媚镎f完就開始在電腦上查詢,很快就說道:“有的?!?
“她在嗎?”
“在,早上打過卡了?!?
“我們想見她,事情很急?!?
“好……好。”
于是那姑娘拿起前臺電話打了出去,不一會兒后說道:“她很快就下來了。”
果然沒多久之后,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迎面走了過來,一臉茫然地對何念一等人說道:“警察同志,找我有什么事?”
何朝途和羅彬當場愣在原地,站在他們眼前的女孩,根本不是她們前兩天見過的那個人。
“我前一段時間請假回老家了,今天才剛回來。”楚歌說,“不知道幾位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何念一深吸一口氣,回想起之前和那個女人交談過的一幕幕,慢慢說道:“原來如此,她才是幕后那個人?!?
7
“毅哥,別緊張,她不是什么記者?!崩罟鈧バξ貙︸R毅說。
他們把車停在了路邊,那女子便向他們走了過來,李光偉搖下車窗給馬毅介紹道:“毅哥,這是我女朋友優優,之前是故意偽裝成記者的,而且整個計劃都是她想出來的?!?
說著優優摘下了眼鏡,又用濕巾擦掉了臉上的一層妝容,儼然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優優以前是專業的電影化妝師。”李光偉說。
馬毅看著優優說道:“這么說之前在粥里放塑料球給我傳消息的人是你了?”
“沒錯,”優優笑著說,“還是毅哥有膽識,這個計劃換了別人還真不一定敢干?!?
“不錯不錯,能想出金蟬脫殼這招,有兩下子?!瘪R毅說著打量了一番優優,又對李光偉說道:“阿偉,想不到你能有這樣又漂亮又聰明膽子還大的女朋友,艷福不淺?。 ?
“誰說不是呢,哈哈哈……”李光偉得意地笑了起來,然而剛笑到一半時突然“砰”的一聲,一個血窟窿出現在了他的腦袋上,子彈穿出后腦勺時帶出來的鮮血和腦漿濺了馬毅一身。
馬毅瞪著眼睛愣了很久,半天才反應過來,他看到優優臉帶微笑地站在車窗前,手里那把剛剛打死了李光偉的92式手槍正對著自己。
“你……你干什么!饒命啊!別殺我!”
優優對著李光偉的尸體說道:“親愛的,下輩子記住,一定不要相信漂亮的女人。”說完又看著馬毅,“至于你,你只知道金蟬脫殼,就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嗎?”
馬毅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說道:“我……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
“我們當然有仇,”優優輕輕地吐出幾個字:“該還債了。”
“砰!”
沉悶的槍響出現在城邊小路上,很快便又消失在曠野中。
當天中午,北禹市警方發布緊急通緝令,馬毅和李光偉的照片被分發到了各分局。
至于那個假扮楚歌的女子,警方連她的姓名都不知道,只通過醫院的監控攝像頭找到了照片,然而辨識度根本不夠。
讓警方沒想到的是,幾個小時后刑警隊便收到消息,在北禹市城外的一條小路上發現了一輛汽車,車上有兩具男性尸體,疑似被通緝人員。
何朝途和何念一等人立刻趕到現場,發現死者果然是李光偉和馬毅。而在那輛黑色夏利車的前車玻璃上被人用鮮血寫下了“還債”兩個字。
此外汽車上還發現了一個布包,里面裝著的正是兩年前珠寶行被搶的珠寶,而在布包旁還有一張紙,何念一拿起來后看到上面寫著一行清秀的小字:
殺人的人,并非不明事理的人。債是他們欠的,與你無關。
落款:吳雨晴。
——
兩天后,北禹市郵局大廳里,吳雨晴伏在柜臺前填完了一張郵寄單遞給了眼前的工作人員。
“拜托了?!彼f。
“小姐您放心,肯定安全送到。”工作人員回應她道。
吳雨晴轉身離開了郵局,走到外面后卻發現何念一已經在臺階下面等著她了。
“你的化妝術很厲害,妝前妝后真的判若兩人。”何念一說。
吳雨晴笑了笑道:“你來的很快嘛?!?
“半個小時前我們查到你在這附近刷用自己的身份證?!焙文钜徽f,“你根本就沒想逃吧?不然也不可能在車里的那張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你刷用身份證幾乎就是在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了?!?
此時吳雨晴已經注意到周圍人群中埋伏了好幾個便衣警察了,但她并不驚慌,而是對何念一說道:“那你猜,我為什么要特意引你過來?”
何念一被她這么一問愣了一下,就在這時吳雨晴突然從包里掏出了手槍,同時將身邊一個瘦小的路人男子挾持進了懷中。
與此同時,包括何朝途在內的便衣警察都持槍沖上前來,周圍的行人見狀發出驚恐的尖叫,四周立刻亂成一團。
此時的郵局門口,七八個便衣警察呈半包圍狀和一個年輕女子對峙著,而那年輕女子正將一個干瘦的男人控制在身前,用槍抵著他的太陽穴。那個男人已經被嚇得渾身發抖,只是在不停地喊著救命。
“吳雨晴,把槍放下!”何朝途大聲喊道。
吳雨晴沒有理會他,而是看著何念一說:“何念一,這個場景對你來說是不是很熟悉?”
何念一也拿出了槍,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吳雨晴,快把人放了?!?
“你的手好像都在抖了,你很害怕嗎?”吳雨晴說,“一個警察,連槍都握不穩,還怎么跟罪犯斗?”
何念一的確很怕,自從兩年前誤殺吳雨堯后這是他第一次重新對著犯人舉槍,而且此情此景和當年太像了,那些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恍惚間面前挾持著路人的吳雨晴又變成了當年挾持著吳雨堯的馬毅。
“難道那件事真的把你從一個神探變成一個懦夫了嗎?難道你真的想讓那件事毀了你一輩子嗎?”吳雨晴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開槍??!”她大聲喊道,“你是個警察!開槍?。 ?
何念一沒有說話,何朝途卻突然明白吳雨晴想干什么了。
“你在射擊場練習了兩年,難道為的不是這一刻嗎?”吳雨晴繼續說,“開槍啊,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
看著眼前不停呼救的路人,何念一想到了吳雨堯,當年的她也是在馬毅懷中不停地哭泣呼喊。可他當年射偏了,如果這次再射偏,他恐怕一輩子都做不了警察了。
“我數到三,如果你不開槍,我就開了,反正我已經殺了三個人了,也不在乎多一個?!眳怯昵缯f。
何念一回憶起自己在射擊場里瘋狂打靶的時光,那時射出每一槍時他想象中站在對面的都是挾持著人質的犯人。
“一?!眳怯昵玳_始數了。
何念一相信吳雨晴真的敢開槍,現在他沒的選了。
“二。”吳雨晴的眼神逐漸冷漠,那個路人已經嚇得不敢出聲了。
何朝途等人都焦急地看著何念一,何念一在心中說道:“拼了”。
深吸一口氣后,何念一在吳雨晴喊出第三個數之前開了槍,子彈劃破空氣朝著對面飛去,空氣仿佛在此刻靜止,何念一感覺他能聽到周圍每一個人的心跳聲。
“砰!”子彈精準地擊中了吳雨晴的右臂,劇痛使她手里的槍掉落在地,何朝途帶人一擁而上將她控制住了。
何念一額頭已經布滿了汗水,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槍,臉上的神情突然輕松了很多。
看著何念一終于突破心魔開了槍,吳雨晴臉上居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前那個男人,仿佛又變成了她第一次見到時的那個樣子。
那是兩年多以前,正是何念一在北禹市最意氣風發的時刻,當時在影樓上班的吳雨晴去圍觀對面酒樓門口的兇殺現場,就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見到了何念一。
那時的何念一開朗、陽光、正義凜然,眼神中仿佛時刻迸發著火焰,他的身上似乎有一種敢于抗衡世界的力量。
吳雨晴知道,那時一種自信,一種年輕人獨有的自信,或許淺薄,但十分美好。
吳雨晴看著何念一在案發現場抽絲剝繭尋找證據,三言兩語便還原了案件真相。那時的她也才二十三四歲,青春里那粒愛情的種子就這樣萌動了。
然而吳雨晴沒想到,兩個人的第一次交際會是那樣的場面。
看到妹妹尸體的時候,她悲痛欲絕,又看到旁邊那個一臉愧疚和懊悔的警察時,她的心更像是跌進了冰窟。
老天爺給她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
后來吳雨晴離開了這座讓她傷心的城市,兩年后當她回到這里準備替妹妹報仇時,卻在不經意間發現,當年的北禹神探因為那件事一蹶不振,早已沒有了往日的陽光開朗,身上更是再也找不出那份自信了。
于是吳雨晴決定,她不止要替妹妹報仇,還要拯救這個幾乎掉進了深淵的男人。
而如今,這兩件事她都做到了。
8
兩天后,燕華醫院的病房里。
吳雨晴的槍傷沒有大礙,再過一段時間就恢復的差不多了,到時候會有法律的審判在等著她。
何念一來看她了,一起前來的自然還有何朝途和羅彬二人,但他們都在病房外沒有進來。何念一坐在吳雨晴的床前久久無言,最后只能說道:“謝謝你。”
一個警察向一個殺人犯道謝,這真的很奇怪。
“謝我什么?”吳雨晴問。
“謝謝你逼我一把,讓我終于可以坦然面對自己了。”
吳雨晴看著眼前的男子,笑了笑說道:“我早就說過,你是個好警察,這座城市還有更多事情等著你去做?!?
這時病房門口的羅彬和何朝途突然開始議論什么,何念一走過去問道:“怎么了?”
羅彬說:“之前找到的那些珠寶,我們和當年的案件記錄對比了一下,發現少了一些鉆石?!?
“真是怪了,”何朝途說,“難道馬毅自己還藏丟了一部分?”
何念一突然想到了之前吳雨晴在郵局里填的那張郵寄單,他扭頭看向病房,見到吳雨晴正面帶笑容看著自己。
“念一,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想到什么了?”何朝途問。
“???”何念一回過頭去,“哦,沒有,沒什么。”
“其實能找回那些就不錯了,畢竟都兩年了。”何朝途說。
“是啊,”羅彬道,“兩年前那個珠寶行的老板還說要給警局送錦旗呢?!?
何朝途和羅彬出了病房,何念一在身后跟著他們也準備離開,就在他要走時吳雨晴突然說道:“何念一,謝謝你?!?
何念一回過身看著吳雨晴,猶豫了一會兒后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么問題?”
“你為什么要幫我?”何念一問,“為什么那么努力地幫我走出來?”
吳雨晴笑了笑回答說:“這個,你不用知道。”
何念一沒有得到答案,他關上門離開了病房。當空蕩蕩地房間里只剩下吳雨晴一個人時,她小聲自言自語道:“你是警察,我是罪犯,有些秘密,就讓它永遠是秘密吧?!?
此時,距離北禹市百里外的一座小村莊里,一對年過半百的夫婦收到了郵遞員送來的包裹,包裹里有一封信,還有一個小盒子。
那信是女兒寄來的,信上說她在外面一切都好,不用擔心,只是太忙沒有時間回去了。她說盒子里的東西不但能還了家里的債,還能讓二老在城里過上好日子。
老兩口打開盒子后,十三顆鉆石從里面掉了出來落在了炕頭上,在陽光下反射著奇異的光芒。
——
黃昏十分,何念一再次站在了那棟廢棄舊樓前,此時的這里已經不再寂靜,施工隊和爆破組正在兩旁做規劃,這棟樓過兩天就會拆了。
何朝途走到了他旁邊,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二人就這樣站了很久,最后還是何朝途先開了口。
“兩年了,這座樓終于要拆了?!?
“是啊,”何念一說,“其實早該拆了?!?
何朝途扭頭看向何念一,“局長說你已經接受回調了,你終于想通了?!?
何念一點點頭,“或許,這座城市真的還需要我?!?
何朝途臉上滿是欣慰地笑容,“這里的樓拆了,你心里的樓也終于拆了。”他說著轉過了身去,最后拍了拍何念一的肩膀道:“很高興你回來。”
何朝途向來時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何念一自己站在那棟舊樓前,落日地余暉將舊樓的影子拉的很長,將何念一也遮蓋了進去。何念一突然后退幾步離開了那陰影,讓夕陽照在了他的身上,在后方地上投下了自己的影子。
“我再也不會活在你的陰影里了。”他像是在對著那棟舊樓說,又像是在對著那些回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