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半月后，邊境又一次傳來急報，北城大軍壓境，欲要再次侵犯我南城疆土。

北城皇帝還極為囂張的擄走了二十位花季少女做小老婆，說若是想要他放人，就拿王女和親來交換。

我召集了眾臣商議。

張尚書道：‘陛下，如今能前去和親的人，除了四殿下，就只有您肚子的王女了，可如今四殿下還不滿十歲，我們不妨先以您肚子里的王女穩住他們，與他們定下娃娃親，也可保一時太平?。　?

我有些心虛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這些佞臣，連一個未出世的孩子的主意都打上了！

趙官人上前反對道：‘如今我們已有二十位女子落在那北城皇帝手中，依臣拙見，拖延之計，怕是無效，還是應當想一個當下的對策?！?

‘臣覺得趙官人此言在理，四殿下雖然年幼，也可以作為童養媳，且北城尚有大殿下和二殿下在，也可有人照看……’

我的腦海里陡然浮現出上次見到大姐時的景況。

不行，不可以再和親了。

我望著一旁候著的霍疆，像上次一樣詢問了他的見解。

‘奴才覺得，若是不想再要王女和親，還可以采取談判的方式。上次是我們去，這次不妨讓他們來，也不會因此失了大國氣度?！?

‘好主意，’我果斷拍板：‘就這么定了，且派使者去給北城皇帝送信吧?！?

倒不是因為我喜歡霍疆，就要次次聽他的主意。

只是眼下我朝與北城的兵力相差極大，既不能硬碰硬，又不想再犧牲女子，所以談判，是我唯一的籌碼了。

北城皇帝極為爽快的同意了。

可我突然收到了大姐的來信。

大姐在信中道：‘三妹，近日北城談判的使團已經啟程了，可今日你曾贈與元兒與祈兒的玉鐲卻突然碎了，玉器碎裂，怕是要有劫難，我心中難安，特意寫信問候一二，還望速回信?！?

我的心也緊跟著跳了兩下。

大姐還是這般感性，想當年讀到幾句傷情的詩文，她都恨不得落淚。

我并未放在心上，簡單回信寬慰了幾句了事。

隨后，我又將大姐的來信燒掉，以免多生事端。

9

霍疆主動請纓，出城迎接北城使團。

我同意了。

可我登高而望之時，霍疆已經穿上北城特有的將軍戰袍，手舉起著北城的軍旗，威風凜凜的騎著高頭大馬，昂首在隊伍的最前沿。

與我對視之時，他的目光似有幾分愧疚。

我看著北城使團的隊伍里跑出來一名如花般的女子，一襲綠羅裙，笑語嫣然。

‘阿疆！我一路跟來了，只想快點見到你。’

霍疆雖然一臉擔心，卻還是下馬將她擁在了懷里；‘阿寧，戰場兇險，你且先去驛站等候。’

綠裙女孩兒便被一隊人簇擁著送走了。

我終于知道，霍疆為何是個大義凜然的人。

那女子應是他在北城的妻子罷，且是個受寵的主兒，至少要比大姐的地位要高的多。

霍疆又將目光對上我，大喊道：‘我乃北城三皇子，你們的都城如今已經被我們的軍隊包圍了，若是你們現在束手就擒，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我站在城樓之上，對一旁的婢女耳語：‘一切按原計劃行事?！?

從我坐上這皇位開始，我就秘密組建了一支禁軍，每日嚴格訓練，建立的初衷原是為了對付孫老婦的。

如今倒是在這派上了用場。

其實我早就對霍疆的身份有所懷疑了，因為我身邊的奴才不可能不是閹人。

我是喜歡他的，但是我更討厭被喜歡的人背叛。

為了測試他，我在我存放都城布防圖的暗格里夾了一根頭發絲，三日后，布防圖仍在，但頭發絲的位置錯了。

除了霍疆，沒人有機會接觸布防圖。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放置的布防圖是假的，那是我禁軍所在的各個位置，所以現在，被包圍的人不是我們，而是他們。

現在一切也都能說的通了。

上次前往邊境談判，是霍疆為了找機會送出布防圖。

如今請北城人來，是他們已經做好來萬全之策。

不過我現在還不想讓霍疆死，因為我仍有一件事不明白，他既是位高權重的三皇子，又怎會中毒？

我下令大開宮門，請北城的使者入內洽談。

孫老婦上前來道：‘陛下，萬萬不可，如今我們只有拼死防守，才有一線生機??！’

我悠然一笑，道：‘不將他們請進來，如今更好的甕中捉鱉呢？’

霍疆認為我宮中兵力空虛，于是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我遠遠的迎接他，笑道：‘先前竟不知你是北城的三殿下，還將你當作奴才使喚，實在是抱歉?！?

他聽出來我是在暗諷他，但并未接茬兒，很快，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我，緩緩開口道：

‘你認為你現在還有與我北城談判的資本嗎？’

‘光桿帝王，不自量力?！?

我摸了摸他腰間的佩刀，他任由我取下來把玩。

我最后一次深情的望著他，開口道：‘霍疆，我救過你的命，你為何要背叛我？’

霍疆不屑的笑了笑，‘沒有你，我也不會死，我無非是想騙來你的允命丹藥罷了?！?

原來如此，我還天真的以為他真的中毒了。

利劍出鞘，我不在猶豫，直接將他斬于馬前。

他捂著自己鮮血直流的脖頸兒，滿臉震驚：‘你，你會武功……’

隨后，我那三千禁軍從四面八方沖了出來。

只半日，就將北城的軍隊殺了個片甲不留。

10

自此以后南北一統，朝中文武對我一改常態，變得極為尊重與敬佩。

負責修筑禮樂的大人有又為我編纂了一首詞：‘妙哉妙哉，當朝女帝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差人將大姐和二姐從北城接了回來。

元兒和祈兒都是極為聰穎伶俐的女娘，若是日后加以培養，定能成為繼承王位的好苗子。

大姐對我說：‘這兩個孩子雖聰明伶俐，但身上有著北城的血統，如何繼承王位？’

我說：‘如同南北一統，若是君王沒有北城的血統，反倒是難以服眾。所以元兒和祈兒就是未來王位的最佳人選?！?

三年后，我昭告天下，宣布退位，將王位傳給了年長的元兒，元兒尚且年幼，便由大姐垂簾輔政。

至于我，我早就厭倦了宮里面整日的宮心斗角。

且我本就是意外上位的，從小到大，我始終向往的都是自由自在的日子。

如今，我可以安心的去云游四海了。

臨出宮前，一位僅有一面之緣的故人找到了我。

是那個綠裙女子，霍疆喚他阿寧。

自霍疆死后，她的身子一直很弱，似乎快要命不久矣了。

她將將手里保存的整整齊齊的信件遞給我，道：‘今日我來，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的，我從小就在阿疆的身邊服侍，但我知道，他對我，不過一個知己的情誼，從未有過逾矩的男女之情。他在南城與我通的書信共有十三封，每一封信都提到了一個女子，我想，那女子應該是你吧?！?

我隨意翻看了幾封，前半段大多是關于南城內部的情況，而霍疆在后半段問：‘若有女子生辰，送什么賀禮才可討其歡喜？’

‘女子患有偏頭痛，先前你用過的藥方子是什么？’

‘女子近日腹痛，怕是著涼了，我心生擔憂?！?

……

每年的生辰，霍疆都會為我精心備上禮物。

我的生辰是在冬日，有一年，他卻送了我一罐子生龍活虎的蝴蝶。

罐子打開的瞬間，蝴蝶飛了滿屋，很美。

我問他：‘冬日從是哪里找來的蝴蝶？’

他說他從夏日養到冬日，一刻也不曾怠慢。

阿寧接著道：‘我了解他，他從來不肯用言語表達，他是喜歡你的，所以才會這般在意你……’

我慌張的打斷了她的話，強迫自己將有關于霍疆的回憶拋之腦后。

我不想再聽下去了。

‘可我們注定是站在對立面的。’

‘女帝的行為準則的第一條就是，不可以對一個細作動情。’

可我卻紅了眼眶。

若有來生，我才不愿意做什么女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