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恢復光明的那天，腦海中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

「江念念快跑，他不是你的丈夫。」

來不及反應，我的眼前劃過一道亮光。

有個男人拿著刀沖向了我。

1

「念念，就算恢復了視力又如何。你只有高中學歷，除了進電子廠工作，你覺得你還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不如待在家里安安心心給我生個孩子，把眼角膜讓給更需要它的人吧。」

跟我結婚了五年的丈夫當頭澆了我盆冷水。

「結婚五年了，你有碰過我么。」

這句話戳中了虞年的痛點，他暴跳如雷。

「江念念，一個瞎子連叫都不會，還指望我碰你？我都嫌晦氣。」

瞧瞧，這就是結婚前說要對我好一輩子的丈夫。

結婚后原形畢露。

他時而溫柔，時而瘋癲，我早就習慣了。

只默默留下淚水，聲音哽咽。

我等了五年的眼角膜，憑什么要我讓給別人。

「可我想看看這世界的變化，更想看看你的樣子。」

這是我第一回不肯妥協。

「江念念，你非要跟我唱反調是嗎？」

我默默退到墻角，因為我知道，虞年在發火的時候喜歡毫無顧忌地砸東西。

這都是我受了許多傷之后得到的結論。

摸著臉上還未消退的疤痕，我縮在墻角聽著玻璃杯、花瓶摔碎的聲音，一下比一下清脆。

等了半個小時，虞年的火終于發泄完了，我才靜靜站起來。

他拉住我，問：「我再問你一次，真的要做手術嗎？」

「嗯。」

「江念念！你翅膀硬了是吧！」

一向溫柔體貼的他只有在我不聽話的時候用如此陰森可怖的語氣跟我說話。

「老公，你是擔心手術費嗎？沒關系的，我爸留給我的存折應該夠付的。我自己請個護工就好，你好好上班，不用來醫院陪我。」

我想，當了這么久的累贅，這次就不麻煩他了。

2

「好，很好。江念念你出息了！我們結婚時怎么說的，夫妻財產共有，你卻背著我藏私房錢。江念念，我勞心勞力照顧你這么多年，從來不嫌棄你是個盲人，你竟做出這種事！」

「啪！」

虞年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嘴角溢出抹鮮血。

我沒站穩，頭磕在墻上。

后腦勺疼痛的一剎那，我突然覺得這一切很熟悉。

眼前出現許多讓我難以置信的畫面。

「江念念，原來你喜歡騷的。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哥幾個夠不夠你浪的？哈哈哈。」

「嚯，還想跑？把你綁在柱子上，衣服全脫了，看你怎么跑。」

「小伙子，錢你拿著，這妞兒借哥幾個玩一晚上了。」

肥頭豬耳的男人們圍在我身邊，我奮力反抗，卻讓他們愈發興奮。

有個人躲在角落，他手里攥著幾張鈔票。

我朝他呼救，可他頭也不回地跑了。

「啊！不要過來！我錯了，別打我了！」

「叫啊，繼續叫，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這寧死不屈的模樣，倒讓我更想疼疼你了呢。」

我捂住耳朵，不想再聽見那些污言穢語。

我想逃離這個場景，不停用身邊能摸到的東西扔向腦海中的他們。

「念念，你怎么了。對不起，是我剛才情緒失控了。」

虞年將我摟在懷里，我拼命搖頭，想將那些可怕的畫面拋出腦海。

虞年的身上很香，明明聞過很多次，我卻覺得是那樣陌生。

好像這種味道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那般。

「老公，你換沐浴露了？」

「沒有啊，一直都是薄荷味的。」

「可我記得，以前你最喜歡用我給你買的檸檬味的。」

虞年的身子一僵，他的手心居然冒了冷汗。

3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失憶之后，說薄荷香好聞，我才換掉的。」

我抱膝坐在沙發上，用手摸著眼睛。

作為警察的父親在我二十歲那年因公殉職了。

虞年說我是因為太過思念我爸，在過馬路時失神出了車禍。

不僅雙目走神，更把二十歲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

那張存折，是拋棄了我跟我爸的母親送給我的。

她說，這也許會成為我的救命錢，囑咐我藏起來，別被虞年知道。

第二天，虞年送我去了醫院。

「念念，存折給我，我去交住院費。」

我死死攥著存折，勉強堆起笑容。

「老公，你上班快遲到了，我自己可以的。」

「好，等你手術結束了我再來接你回家。」

虞年走得決絕，我頓時松了口氣。

眼睛恢復光明的那天，腦海中突然傳來陌生的聲音。

「江念念快跑，他不是你的丈夫。」

來不及反應，我的眼前劃過一道亮光。

有個男人拿著刀沖向了我。

「念念，你看得見我嗎？」

「我是虞年，你的丈夫。」

我瞳孔震驚。

因為那個陌生的女聲說他不是虞年，而是我的初戀——陸辭。

真正的虞年在監獄。

我盯著他手中的刀，問道：「老公，你拿著刀做什么。」

「咳，準備削個蘋果給你。」

女聲憤怒：「他在撒謊，他是想趁著你沒摘下紗布劃傷你的眼睛，讓你發現不了他是個假貨。」

我面色慘白，不敢相信她的話。

4

「你是誰，我為什么要相信你的話。」

「虞年」去叫醫生，我在腦海中跟她對話。

「我是另一個你。準確來說，我是江念念的主人格，而你，是我精神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

「不可能！」

「我知道你很難相信，去老房子吧，你會在那里找到答案的。」

女聲戛然而止。

「喂，老房子在哪里，你還沒告訴我。」

我打開導航軟件，下意識輸入了一個地址。

悄悄離開了醫院，外頭的陽光刺眼，我抬頭望向藍藍的天空，是久違的光明。

打車到了一幢陳舊的樓房前。

明明我沒有記憶，但對這里的一切感覺到熟悉和親切。

身體仿佛不受控制，抬腳便到了六樓。

一層兩戶，左邊的門前有盆仙人掌，右邊的門上掛著風鈴。

鬼使神差的，我從仙人掌的花盆底下拿到一把鑰匙。

推門而入，空無一人，眼前卻似有無數生動的畫面。

「虞年，我說了多少次，我不吃茄子。」

我望著虞年硬夾給我的茄子，噘嘴絕食抵抗。

「茄子可以降脂降壓，抗衰老。你平時喝那么多奶茶，是想老了以后得三高么。」

「也有別的蔬菜能降脂降壓啊。」

「比如？」

好吧，我笨，比如不出來。

軟爛的茄子看著一點兒食欲也沒有，我覺得將茄子含在嘴里就好像含了一坨便便，可惡心了。

我的心里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

「虞年，打個商量。下個禮拜我少喝兩杯奶茶，這頓茄子就算了吧。」

他涼嗖嗖一個眼神過來：「不吃以后就別來我家吃。」

我認命地埋頭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