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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一
我是只女鬼,
按照畫本子上來說,還是只厲鬼,
穿著紅衣服,呲牙咧嘴,還要找人索命的那種。
因被愛人害死,而被困于這宅院中已然多年,怨念不消,不得投胎轉世。
二
院子里的樹青了又黃,黃了又白,我眼睜睜看著樹上最后一片樹葉落下,后而覆上皚皚白雪。
時常在想,蘇云禮為何不將這院子變賣了,反正蘇家早已舉家搬遷到了京城。
這樣既賺了錢,還能來戶人家陪我。
豈不是一舉兩得?
可他并未,徒留這幾顆荒樹和無人打掃的小院陪我,我們幾個多目相對,度過這幾年光景。
傷春悲秋罷了,我正打算走出院子,到墻頭去,看看那隔壁的小孩兒是否又挨了打。
“吱呀”一聲,叫住了我的步伐。
轉頭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灰白色道袍的小道士走進來,他面容清秀,嘴角似是噙著一抹笑。
我已有幾年未與人打過交道,猛地看見人,倒是被嚇了一跳,飛至屋內躲了起來,可目光還是透過窗子,好奇地黏在那小道身上。
只見他先是來回拜了拜,然后從兜子里掏出一只荷葉包的雞,用泥土包住,最后生火烤雞。
香味兒逐漸飄著我這里。
多年沒吃過人間食物,又無人祭拜,我每每都是偷吸隔壁嫂子家的飯香。
可畢竟是偷,每次都只敢吸一碗飯。
雞肉烤熟后,我趁著小道士收拾間隙,悄悄吹滅了火,然后在他被嚇著時,吸走了雞肉的香氣。
吃飽后,我懶洋洋地躺在一旁,看著他慢慢咬了口肉。
“咦?”小道士疑惑一瞬。
是了,被鬼吸過香氣的東西,再吃是沒有滋味兒的。
他放下雞腿,然后左手在眉心點了下,眼睛冒出些許光芒。
我看著他轉頭看向這邊,桃花眼微彎,緩緩開口道:“姑娘吃了我的東西,可是要答應我件事的。”
“你看的見我?!”
原來是在這等著我,給我下套呢!
聽我問,他臉上多了些洋洋得意的表情,樂呵呵道:“修煉至此,小道已是半仙之身。”
不忍打擊他,我只顫巍巍問了句:“什么事?”
“請姑娘放李慧慧之子一條生路。”
我抬眸看他,眼底隱隱帶來些許血色,指甲慢慢張長后又慢慢消退,遏制住情緒,我不再理會他,抬步便往遠處走。
“我耍賴。”我淡定道。
“安容姑娘,一念放下,萬般皆在。”
小道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我走進屋中,在床底下翻騰幾下,從里面掏出一個檀木盒子,上面積著一層厚厚的灰。
打開,里面是一個尚未足月的胎兒。
這是李慧慧的孩子,也是我死后殺的第一個人。
我將其困于此,陪著我,我們都不能輪回投胎,都要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這是李慧慧欠我的。
母親的債,要兒子來償。
當時,和蘇云禮成親一年后,我終于有孕,將這喜訊快馬告訴了遠在邊疆的蘇云禮。
他欣喜,答應我會盡快結束戰事,回家中陪我,等孩子出生。
可還未等蘇云禮歸來,這個孩子便不在了。
李慧慧是蘇家的表親,亦是蘇家老太最滿意的孫媳,以至于我和蘇云禮成婚后,蘇家老太都想將她塞進來等個平妻。
只不過蘇云禮那里遲遲未松口。
若我誕下一子,她便更沒機會,所以才被逼著使了臜腌手段。
指示府內小廝推我下水,受寒流產。
那晚,我看著盆里那潭血水,只覺其中有一雙嬰孩兒的眼睛在淚汪汪地看向我。
我恨!
不顧滿身血污,提著劍前去找李慧慧。
她窩在蘇家老太身旁,楚楚可憐,“姐姐可是覺得,是我指示那小廝推姐姐入水?”
她說著,竟盈盈落淚。
“是又如何!”
我拿著劍指向她,只覺得那雙含淚的眼睛甚是可恨。
“那姐姐可有證據?”
她話音一落,我便心中一冷。
證據我確實沒有,想我在蘇府待了一年多,對下人也算是不錯,可卻無人出來為我作證。
“好了!”蘇家老太猛地一拍桌子,“安氏,你還要鬧到何時?慧慧都說不是她了,你還要怎樣!”
蘇家老太一雙倒三角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她同意蘇云禮娶我過門,未嘗不是因為我母家的勢力,可半年前,安家就已衰落。
如此,倒是事事看我不順眼了。
說不定此事的背后還有她的支持,不然李慧慧怕是沒那個膽子謀害蘇家的嫡子。
我握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終冷冷笑了聲道:“那又怎樣?”
“什么?”
“沒有證據又怎樣。”我朝李慧慧跑去。
我的孩子還是沒了!
聽著里面的哀嚎,我甩了甩劍上的血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我沒殺李慧慧,但廢了她一雙手。
因沒有證據,還是理虧,蘇家老太罰我在積雪的院內跪上一個時辰。
她看起來想殺了我。
可她不敢,畢竟蘇家只有蘇云禮這一個孫子,她不敢惹怒蘇云禮。
可剛剛小產又再次受寒,致使我身子受損,之后再難有孕。
但這件事我并未告訴蘇云禮,只說那孩子是偶然掉的。
半年前那一戰,不止犧牲了我的父親,蘇父也不知所蹤,我母親郁結不散而死,而蘇夫人也是昄依佛門,至此,蘇云禮便將親情看得格外重,而對于這個祖母他更是十分敬重。
不過不想讓蘇云禮為難是一回事兒,報不報仇就是我的事兒了。
三
我垂眸,看著腳邊這個木匣子,冷笑一雙,再次將它扔進床底。
想投胎?
做夢!
除非他娘死!
可那小道士卻未因為我這次的拒絕而離去,反而有了種我不答應他便不走的架勢。
如此,他竟在這兒待了一月有余。
我們倆漸漸熟絡起來,我才知他叫溪亭。
得知我之前的遭遇,溪亭會和我一同怒罵李慧慧,可他從未忘記勸我放走那個胎兒。
“安容,你不懂,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
我向來不信那些個什么因果輪回的,若是有,下地獄我也要一命償一命。
我曾問過溪亭為何來這兒勸我,他只淡淡一笑說了句,緣分罷了。
待到二月下雪時,這破舊的蘇宅又迎來一位不速之客。
也不是什么不速之客,蘇云禮本就是這宅子的主人。
我本以為他會攜著平和郡主,又或是其他美嬌妻,帶著一群子女回來,卻不想他只是支身一人推開了蘇府的門。
蘇云禮拿著把青色的竹傘,擋住了頭頂一片雪,鴉色的睫毛在臉上投出一道暗影,整張臉顯得蒼白。
狐裘大衣上落著一層薄雪,垂著身側的手也白近透明。
我習慣性跑過去,伸手想拍去他身上的雪,兩下沒掉,才憶起自己此時是只鬼。
愣神時,卻見蘇云禮朝這邊看了眼。
狹長的眼眸里泛著冷峻的光,很是漂亮,讓人不由得深陷其中。
人們常說,蘇云禮明明是個武將,卻長了張迷惑小姑娘的書生臉。
本以為他看過來只是偶然,卻發現他還是歪著頭看向這里。
恍惚間,好像四目相對。
我嚇了一跳,以為蘇云禮能看見我。
卻見他眼神一朦朧,又是在看向遠處。
“你是?”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看見了在遠處站著的溪亭。
溪亭瞇著眼邪邪一笑,開口道:“小道修行至此,想借宿幾日,幾日便會離去,打擾到還望見諒。”
“無事,小先生便放心住下即可,這宅子里也無他人了。”
蘇云禮揮揮手,握著竹傘便朝里走去,修長的身影遠去,只留一道深深淺淺的腳印,仿佛他來只是我做的一場夢一遍。
見他離去,溪亭跑到我身旁,笑著問:“你不是說你這夫君便是殺害你之人,你怎么還上趕著去給他拍雪?”
幾年不見,蘇云禮憔悴了,卻好像更好看了。
我失魂落魄的坐到地上,淡聲道:“沒辦法,出嫁前我娘說,我天生就是挖野菜的料。”
愛蘇云禮似乎已經成為了我刻在骨子里的習慣。
溪亭看著我,意味不明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