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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次意外,我切除了一側的輸卵管,可能就再也不能要孩子了,婆婆慫恿我去把領養(yǎng)出去的孩子要回來,我承認我心動了。

1、

我在病床上醒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了,老公就守在我病床旁邊,見我醒了,他皺起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

「醒了啊!」

看我躺著有點不自在,他拖起我的頭,把枕頭對折了墊在我身后,讓我靠著坐了起來。

「疼嗎?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啊?」

也許是麻藥還沒過,我還是渾渾噩噩的,腦袋重得跟注了鉛一樣,但是我下意識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我的意識終于清醒了點。

「沒了嗎?」

老公再也沒法繼續(xù)陪著笑臉,他咽了口唾沫,神情也很難過「宮外孕,這沒辦法啊,你沒事兒就好......」

我轉過頭去擦了擦眼角的眼淚,誰能想到突然腹痛是因為輸卵管破裂呢?

那會兒我和老公剛吃了晚飯,我們平時有飯后沿著河邊散步的習慣,那天我們還沒走到橋邊,我下腹突然一陣絞痛,在疼痛難忍之余我還感覺到下體有什么東西流出來了,我從來沒有過痛經(jīng)的情況,而且當時那種反應也不像是經(jīng)期引起的疼痛。

老公說我當時臉煞白,汗水和著淚水在臉上大顆大顆地滾,跟我說話我也像是沒聽到,嘴巴里不斷地念叨著「好疼啊!」他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馬上打了個車背著我去了人民醫(yī)院。

經(jīng)過診斷,確定我是宮外孕導致的右側輸卵管破裂,還沒來得及驚訝我居然懷孕了,醫(yī)生就通知由于輸卵管破裂,我已經(jīng)出現(xiàn)大出血的情況,情況危急,老公只有在切除右側卵巢和輸卵管手術通知書上簽了字。

打了麻醉以后我其實就很昏沉了,現(xiàn)在醒過來看著老公,一開始我還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身上的疼和心里的痛席卷而來,我抓著老公的手「哇」地哭出聲來。

老公把我攬在懷里輕輕拍著我的背,我聽得出來,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但是他還是打起精神安慰著我「沒關系的,婷婷,咱還年輕,還有機會呢......」

「有機會?耕地的田都沒有了,還能長出苗來啊?」一個尖細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婆婆手里提著大包小包,跨著大踏步進了病房,她眼角紅紅的也剛哭過,但是比起眼角她的臉色紅得更明顯,可能比起難過,她更多的是憤怒吧。

「媽,怎么能這么說呢?又不是全切了,還有左邊的呢。」

「想得美!女人啥構造我能不比你清楚?」婆婆厲聲反駁,她轉過頭來看著我,眼里的嫌棄簡直要噴出來了。

「你老婆以前沒問題的時候就像個不下蛋的母雞,好不容易有一個還宮外孕,現(xiàn)在又少了一邊兒,誰還知道她還算不算個女人!」

病房里其他人已經(jīng)探過頭往這邊張望了,我感覺他們看向我的目光里都寫滿了鄙夷,他們似乎都想看不下蛋的母雞,算不得女人的女人長什么樣,我無法阻止他們繼續(xù)投來的關注,我只能蒙著臉啜泣。

「媽,這是病房,你別太過分!」老公把我圈在懷里,整個手覆蓋在我頭上,將我整個人保護起來。

「你......不識好歹!我這是在為你的將來擔心,你還說我過分!」婆婆指著我老公的鼻子,她拎著的盒子差點砸在老公臉上,臉色比之前還要紅,像個憋足了氣的紅氣球,似乎下一秒就要炸了。

「我最難的時候你在哪?當時陪在我身邊的是婷婷,你現(xiàn)在來說為我的將來擔心?」

老公這一句話無疑是給氣球放了氣,婆婆的囂張氣焰一下消散下去,她把手里提著的大包小包往床邊一放,像只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我躲在老公的懷里,看著婆婆黯然離去的背影,我才探出頭看著老公小聲地問「不去留一下?」

老公嘆了口氣,一只胳膊攬著我,騰出另一只手給我把枕頭放下來,扶著讓我輕輕躺下「留下來說什么呢?繼續(xù)吵架?本來她就不理解我們,遇著這樣的事更不知道怎么面對。」

2、

我叫余婷婷,我和老公羅群認識于他的大學,我在他們學校商業(yè)街一家餐廳打工,我長得還算漂亮,而且和他們的年齡相當,當時還有不少大學生向我表示過喜歡,但是我都沒打著哈哈敷衍過去了。

那天因為學校搞了個音樂節(jié),校園里很熱鬧,老板和老板娘是因為中年喪子,所以他們對我們有種老父親般的關照,我們都叫他們蔣叔張姨。

那天下午五點不到蔣叔就關了鋪子,擺擺手讓我們也去湊湊熱鬧,我跟著羅群從教育學院一路走到體育館,走在熙熙攘攘的大學生里面,我感覺我和他們一樣,當臺上的音樂聲響起時,我跟著在臺下大聲歡呼。

「你為什么不繼續(xù)讀書呢?我感覺得到你對大學生活挺感興趣的。」我還記得我們家出事以后,我第一次向別人談起我的家庭,就是因為他問了我這么一句。

我向往大學生活,也羨慕那些穿梭在大學校園里的學生,同樣的年紀,他們還有理想和未來,而我只有現(xiàn)實的雞毛蒜皮和家庭的支離破碎。

我家并不算貧困,至少在我小的時候是這樣的,爸媽經(jīng)營了一個小店,維持溫飽之余還能有點存款,但是金融危機那年我爸突然像瘋了一樣,每天愁眉苦臉,人一下老了十幾歲那種。

那時候我還小,不太明白父母每天看到新聞里說的金融泡沫,股市大跌意味著什么,因為我們那個小縣城的生活一直都不溫不火的,小店的生意也沒有什么特別明顯的減少,我一直覺得這場危機是那些開大公司的人才會擔心的,跟我們這樣的家庭有什么關系呢?

但是隨著小店被轉賣,父母間的爭吵逐漸升級成扭打,我才隱隱約約感覺到,我們家里的資產(chǎn),也是這場金融危機里的一個小泡沫,在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下它就這樣破掉了,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爸爸開始酗酒,他們開始了好幾年的爭吵甚至打架。

我還記得那是高三下學期一堂物理模擬考,我正按著腦門算洛倫茲力,班主任臉色凝重地走進教室把我叫了出去,他說我家里出事了要我回家看一下,直到他開車把我送到家門口,我的腦子里都是嗡嗡的。

我走在熟悉的巷道,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懼,停在我家門口我發(fā)現(xiàn)門口圍了一大批人,本來就矮小的平房幾乎快被人群淹沒了,門口烏泱泱的我根本到不能前進,透著人與人之間的空隙我看到有警察,門口還拉了一條警戒線,我還想墊著腳再看一下,人群里不知道誰喊了句「女兒回來了!」我被人浪推擠著,無數(shù)雙手拖拉著到了最前面,和警察面對面。

警察看著我的表情該怎么形容呢?像是無奈、震驚、欲言又止交織在一起,最后擰成了一臉同情,周圍的人的目光也齊刷刷地盯著我,我無法去一一分辨他們分別帶著什么樣的情感,但是那都是一種探索的目光,要把我這個人從頭到腳掃視一遍的目光。

然后我知道了,爸爸又和媽媽吵架了,也許是喝了酒不省人事,也有可能是這么多年積怨已久,他拿起廚房的菜刀向媽媽砍去......鄰居們說聽到我家摔東西的聲音,我媽尖叫了兩聲「殺人啦!」

然后,然后就沒聲了。

后面的事情我不想再繼續(xù)回憶了,媽媽搶救無效,爸爸鋃鐺入獄,我一下成了沒爸沒媽的孩子,還有一筆媽媽醫(yī)療以及辦喪事時借的欠款,后面我也看到過一些經(jīng)歷磨難依然堅持學習的例子,我由衷向他們表示敬佩,我覺得他們真的很了不起,而我只是個平凡的人,經(jīng)歷種種以后我沒辦法再集中注意力到學習上面,我也看不到高考后的未來。

十八歲那年我沒有參加高考,但是我還是走進了大學校園,在我一個親戚的介紹下,來到這家校園餐廳打工。

我說這些的時候很輕描淡寫,但是內(nèi)心卻疼得呼吸都要克制,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下來,這樣的我怎么配得上那些燦爛耀眼的大學生呢?

我當時跟他說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好多的話積壓在我心里無法發(fā)泄,那一次我就像是抓住了機會,我把當時的恐懼和絕望全部傾訴了出來,最后我哽咽到說不上話,羅群紳士地給我遞了張紙巾,捏著紙巾我突然有點后悔。

我為什么要跟他說這些呢?要是他也用那種帶著好奇的探索眼光打量我,我該怎么做呢?會不會他覺得我是個殺人犯的女兒,干脆疏遠我了呢?

我一邊擦眼淚擤鼻涕,一邊偷偷打量他,沒想到他既沒有震驚也沒有嘲諷,只是說了句「要是我媽沒跑,估計我和你的情況就差不多了吧。」

然后我知道了他的故事,說起來也很簡單,無非就是一個喜歡家暴的父親和一個柔軟的母親,有天他放學回家,第一次發(fā)現(xiàn)父親沒有喝得醉醺醺地撒酒瘋,屋子收拾得很干凈,他爸爸坐在客廳里,故作鎮(zhèn)定但忍不住嗚咽地告訴他,他媽媽不要他們了。

「我第一次看他哭,幾十歲的男人在地上打著滾哭。我其實不太理解,你要是這么喜歡她的話為什么要打她呢?沒有人喜歡挨打的,你打她,她肯定就要躲啊!」羅群說這話的時候每個神情變化我都記得很清楚,他冷笑了一下,說到最后卻抱著頭嗚咽起來。

其實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他哭。

他比起我來還算是幸運,渾渾噩噩的父親終于意識到跑了老婆,不能再沒了兒子,雖然還是會喝酒揍他,但還是承擔起了父親的責任,他考起了大學,申請了助學金進入了大學校園,這也是為什么我會和他熟絡的原因。

別的大學生來這家餐廳都是來消費的,他來這家餐廳是勤工儉學的。

我們的關系在那一次暢談之后有了本質(zhì)的變化,一開始我們只是把對方當成一個比較熟的同事,那天之后我們雖然都沒再提,但是心里已經(jīng)把對方當成了同病相憐的同類。

后來他向我告白,我和他成為了彼此的初戀。

我第一次見他爸是他要畢業(yè)那年,我看著病床上那個打著點滴的干瘦老人,簡直不能相信這就是羅群說的,一拳下去能把他媽媽牙齒打掉的男人。

羅群先給他爸爸擦了擦身體,又給他翻身清理了身下墊褥,我就在旁邊給他打下手,學著他一起護理他爸爸,這個過程持續(xù)了好幾十分鐘,但是他爸爸始終迷迷糊糊的,眼睛都睜不了太開那種。

到了我們要離開的時候羅群俯下身,貼著他爸爸的耳朵喊了好幾聲「爸爸!爸爸!」

老爺子虛弱地嗯了一聲回應他,羅群招手讓我過去,他拉著我的手很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這!是!我!女!朋!友!」

像是突然受到了某種電擊,我看見那干枯得跟枯葉的身體微微地顫動了一下,老爺子忽然一下睜開了眼,直直地看著我,自從父母出事以后我就害怕別人直視我,如果一個人一直看著我的話我會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下意識地想要低頭逃避,但是羅群輕輕地捏了捏我,我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力量,我突然有了有了勇氣,抬起頭同樣直視著羅爸爸「叔叔!我叫余婷婷!」

他渾濁的眼睛跳動了一下,他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向我點了一下頭,扯了扯嘴角,我感覺他應該是想笑吧。

走出病房羅群淡然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他靠在墻上用手擋住眼睛「婷婷,我該怎么辦啊?」

我還沒想好要怎么回答他,他自顧自地又說到「我對他沒有特別深的感情,說句實話,我甚至是怨恨他的。」

他一邊說一邊順著墻壁滑坐在地上「我恨他把媽媽打跑了,我成了有娘生沒娘教的娃;我很他喝了酒還打我,我身上那幾條留疤的印子全是他打的。我恨他不思上進,我恨他嗜酒如命。」

「但是......我不想他死。」羅群的手緩緩附上自己的臉「婷婷,我只有這么一個親人。

看著哭成一團的他,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很多年以前,也曾經(jīng)有個女孩抱著膝蓋,縮在醫(yī)院的墻角哭泣,她為她不知生死的至親哭,也為自己飄忽不定的未來而哭。

來來往往不少的人,大家都跟她說別哭了,會好的。她擦干了眼淚,止住了哭聲,不是因為她受到鼓舞,突然勇敢了起來,而是她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一直讓別人安慰了,生活的重擔已經(jīng)壓下來了,她必須懂事。

我突然感覺對于羅群來講,此時此刻,他也許不是真的需要我出一個多么絕妙的主意,他只是想說出來,就像我那時候一樣,想把自己的痛苦說出來,想有個人單純地在旁邊聽自己訴說而已。

我靠著他坐在地上,頭輕輕搭在他肩膀上,他把頭抵在我頭上蹭了蹭,低聲呢喃道「以前我覺得他沒用,現(xiàn)在我覺得其實我也一樣沒用,他留不住我媽,我也留不住他。」

然后他跟我說,他聯(lián)系了一份工作,他準備辦理退學了。

「他這么多年糟踐自己身體,這次病又那么急,我估計救也救不回來了,但是也不能不救吧。」

羅群低下頭雙手握拳扯著自己的頭發(fā),那么無助的樣子又讓我想到自己十八歲那年,那時候我有沒有坐在地上扯過自己的頭發(fā)呢?我已經(jīng)不太記得了,但是那時候的我一定是絕望的,希望有誰能陪在我身邊。

羅群說他看不見畢業(yè)后的希望,我當時也看不到高考后的希望,我選擇了放棄,但是我不想羅群也選擇放棄。

「羅群啊,有我呢,沒事啊。」

那個時候我剛還完了自己的債,對于在負擔一份債務也沒那么多糾結。

我跟羅群結婚的時候沒辦酒席,上午去民政局扯了結婚證,兩個人揣著結婚證在蒼蠅館子里吃了一頓,下午羅群帶著我去給他爸爸上墳。

他絮絮叨叨著自己畢業(yè)以后的瑣事,時不時還會出口罵兩句臟話,我就在旁邊默默地聽著,給他把紙錢冥幣分好,他抓著我的手掏出結婚證揚了揚。

「爸,我成家了!這是我媳婦!」

我站起身對著墳墓鞠了一躬「爸爸!我是婷婷。」

3、

羅群畢業(yè)以后我辭職自考了本科,然后重新找了份文員的工作,雖然還是賺不到大錢,但終歸是穩(wěn)定輕松,他一開始進入工作中起起伏伏的,但是憑借著能力和經(jīng)驗也漸入佳境,我們一直盤算著小倆口的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這時候他的媽媽,也就是我的婆婆找上門了。

要說我婆婆也是個厲害的女人,當年她咬咬牙撇下年幼的兒子,逃離了家暴的丈夫,隨后就去了大城市打工。

一開始她只是個服務員,那時候的暴發(fā)戶素質(zhì)可比現(xiàn)在的大老板差多了,她常常是陪著笑臉挨罵,但是好脾氣總歸是讓她積累了些人脈,手里有了富足的資金的,她也開始籌備自己的餐館,這么些年的經(jīng)營她也成了餐飲連鎖品牌的老板。

她從一個離家出走的婦女變成今天的女老板,這其中的艱難心酸,并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概括的,婆婆常常抹著眼淚說這么多年,她一直堅持著的原因就是想補償自己的兒子,也就是我老公,按照我們本來的計劃,買房是兩三年之后的事,但是半路出現(xiàn)的婆婆直接給我們出了首付。

對于我們來講其實最開始也有些不適應,尤其是羅群,畢竟他「有娘生無娘教」的帽子已經(jīng)戴了很多年了,但是有媽媽在身邊總是好的,而且媽媽還一心想著要補償孩子,慢慢的我倆也適應了。

但是婆婆卻沒那么容易適應,她不是不適應自己的兒子,她是不適應我這個兒媳。

最開始她得知兒子成家了的時候是高興的,拉著我直夸我好看,但是了解到我并沒有真正讀過大學以后,她對我就沒那么滿意了,尤其在得知我的家庭出生以后,她甚至悄悄跟我老公說我身世不清白,以后會不會有不好的人找上門來。

羅群當然不會聽她這么三言兩語就真的要和我分開,但是我知道以后還是氣得不行,也許是老公后來跟她說了不要再提我父母的事,婆婆后面再也沒說過,但是日常生活里能挑刺的地方就更多了。

她早年去廣州打拼,這么多年生活習慣和口味和沿海地區(qū)的土著幾乎一致,但是我們一直生活內(nèi)陸,再遠都沒出過省,我做飯她瞧不上,她做飯我又吃不慣,其實不止我吃不慣,羅群也不太適應,但是婆婆哪里忍心挑兒子的刺呢?一來二去的,竟成了我故意挑唆老公不吃婆婆做的飯。

其實這些也還好,我一直安慰羅群,婆媳關系是多少家都整不明白的事,不止我們在頭痛,每當我說這話的時候,他常常會嘆一口氣緊緊把我抱住,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對不起,但是我能感覺到他的自責。

其實如果僅是生活習慣,那么羅群一直護著我,也不至于讓我太難堪,真正讓我抬不起頭來的是孩子。

有一天吃飯的時候,婆婆明顯對我做的菜興致缺缺,但是她也沒有直接向我發(fā)難,她臉色陰沉地扒著飯,我們感受到這股低氣壓都沒開口說話,婆婆用把碗里的菜翻來覆去「我說,你們結婚這么久也沒想過要孩子啊?」

這一句話是投進平靜湖水里的石塊,我和老公的心里都泛起了漣漪,婆婆可不管我們的內(nèi)心活動如何,她時不時用筷子尖在碗里的菜上面戳一戳「羅群你也老大不小了,老婆也有了,工作也穩(wěn)定了,房子也買了,你還在等什么?」

婆婆的目光突然落到我身上,我背上突然滲起一陣汗,我低著頭假裝在認真刨飯,其實我如鯁在喉。

「你們結婚前做過婚嫁沒有?別不是有什么問題吧?」婆婆明明是對著老公說話的,但是我卻感覺她的目光一直在看我,我想起之前的事,把頭埋得更下去,幾乎要裝進碗里了。

「媽,我和婷婷沒問題!你別東想西想的。」老公起身擋住婆婆對我投來的視線,婆婆冷哼一聲,倒也沒多說什么。

之后婆婆有意無意地在我面前提過好幾次,無非就是誰誰誰家的媳婦查出不能生育兩人就離婚了之類的,我不想羅群聽了心煩,所以這些也從來沒告訴過他,婆婆也打定了主意不讓他知道,所以總是在羅群不在的時候跟我說。

我嘆口氣,我跟婆婆之間唯一的默契大概就是都希望羅群過得好,在她看來一個我無論出身還是學歷,都不是屬于能讓羅群“過得好”的妻子,現(xiàn)在又加上沒有生孩子,她心里指不定把我嫌棄成什么樣。

從醫(yī)院回來之后老公專門請了幾天假在家陪我,自從在醫(yī)院里和婆婆正面嗆了一次以后,我們都沒在提過我身體的事。老公忙前忙后沒顧得上和她細聊,但是我能感覺到,她依然不死心,甚至說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更加不滿我割除輸卵管的事。

陪我在家歇了一周,最后我趕羅群回到了工作單位,畢竟我們都是成年人了,總還有別的重要的事,下午一點多我正在廚房里熬藥,婆婆居然突然回了家,我端著藥罐子愣在廚房門口。

「媽,怎么今天回來這么早?」

「這卡里有50萬。」婆婆掏出一張卡放在桌上,我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你跟羅群離婚,這些錢你全拿走。」

我徹底愣在了原地。

「我要讓我兒子過上好生活,我不能讓他孩子都沒有!」

我也說不上怎么了,突然一陣恍惚,手里的藥罐砸在地上,我也跟著種種地砸在地上。

「......你這根本就不是想我好,你要逼死我!」我醒過來的時候,耳邊迷迷糊糊地傳來羅群的斥責。

你怎么了?不要生氣了,氣壞身體,不好。

我很想安慰他,但是眼皮有千斤重,我根本撐不開。

「我沒做什么,就說了幾句話,誰知道她會暈過去呢?」

「說了幾句話?婷婷才動了手術,不能受刺激不知道啊!萬一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辦?」

我沒事的,我沒事,你不要生氣了。

我心里瘋狂地喊叫著,但是嘴巴就像不是我的一般,一下都沒有動。

「我刺激她?她這分明是在刺激你!她生不出孩子來啊!我的兒啊!」婆婆的聲音高昂而尖銳,聽著有種指甲刮玻璃的煩悶。

「婷婷她不是生不了孩子,是她生了孩子,我沒那個本事養(yǎng)!」

隨著羅群的這聲怒吼,我的眼睛一下睜開,眼淚唰得落了下來。

4、

因為他實習的原因,我和羅群在校外租了間屋一起住,因為他爸爸的病情加重,我除了繼續(xù)在商業(yè)街餐廳打工,晚上還要去做零活,因為睡眠不足那段時間我內(nèi)分泌失調(diào)很嚴重,臉上冒了滿臉痘不說,姨媽也開始不規(guī)律。

當我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我懷孕已經(jīng)四個月了,這個新生命的到來帶給我們的并不是喜悅,羅群看著紅雙杠的驗孕棒,他想過我們馬上結婚生孩子的,但是我搖了搖頭,把驗孕棒從他手里拿過來。

「這不是我們結不結婚的問題。」我前所未有的理智「你現(xiàn)在還在實習,畢業(yè)還有大半年,你爸爸的醫(yī)療費不是筆小數(shù)字,我要是生孩子去了,后面不僅不能賺錢還得花錢。」

他張了張嘴,最后一個字話也沒說出來,第二天我們一起去了醫(yī)院,但是月份太大,胎兒已經(jīng)在成型了,醫(yī)生說這個時候流掉我可能都會有生命危險。

我和羅群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一句話,什么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十八歲的我站在醫(yī)院門口時第一次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還是在醫(yī)院,二十三歲的我面對生命的到來和消逝再次感到無能為力。

「怎么了婷婷?」

對上張姨關切的眼神,我才意識到,我居然擦著擦著桌子淚流滿面了,之前也提到過,老板是個很親切的人,對于我來講這些年他的照顧我更是把他看成了父親。一個人摔倒了可能擦擦灰就站起來了,但如果這時候有人問一句「怎么了?」那么這個人可能立馬會委屈得嚎啕大哭。

聽完我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訴之后,張姨和蔣叔對視了一眼。

「婷婷啊,我和你叔的情況你也知道。」張姨握住了我的手「我們沒了孩子,而且這個年紀我也不好再生孩子了。」

隨后的事情就很順理成章了,一對是想要孩子但要不了的中年夫妻,一對是意外有了孩子無力撫養(yǎng)的小情侶,幾乎就是在提出方案的那一刻,我們四個人都同意了。

我懷孕包括坐月子期間的費用,蔣叔他們會給,我也會一直在餐廳工作到不能工作為止,不過就算我停下來,蔣叔還是會把每個月的工資照常打給我,這樣也不用擔心羅群爸爸那邊的醫(yī)療費會中斷。

「婷婷,我們這邊唯一的要求就兩點,一是孩子一出生我們就要抱走,免得你們見了母子感情放不下,二是你們必須永遠放棄孩子的撫養(yǎng)權,孩子我們抱走以后就會開始辦收養(yǎng)手續(xù),你們到時候在該簽字的地方簽字就好了。」

蔣叔說著把一份合同放在我和羅群面前,我們點點頭,在現(xiàn)實面前該怎么做從來都是單選題,我摸了摸肚子,對于這個孩子來講,那也是更合適的選擇。

婆婆聽完我們的話眼睛里寫滿了驚愕。

「所以你們當時就選了擇拋下自己的孩子?」我被問得羞愧難當,老公雖然也面色通紅,但是氣勢上也是理直氣壯的。

「別說的你好像沒做過這樣的事一樣!總之,婷婷跟著我就一直在吃苦,她一直都沒說什么,也就這兩年我終于有能力給她更舒心的日子,我不允許你再對她說三道四,哪怕你是我媽媽!」

婆婆沉默了,她走過來握著我的手什么話也沒說,空氣凝固了那么幾秒鐘,婆婆喃喃開口「不知那孩子怎么樣了?還要的回來嗎?」

要回來。

這三個字不重也不輕,正好在在心口上落下一個印子。

距離那孩子被抱走已經(jīng)過去五年了,最開始兩三年我們一方面是不知如何面對,另一方面是確實也沒有多余的精力,我們完全不和蔣叔他們聯(lián)系,蔣叔那邊也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再也沒聯(lián)系過我們,就這樣我們就沒了來往。

后面我們?nèi)兆雍命c了,但是蔣叔他們已經(jīng)不在商業(yè)街開餐廳了,手機號也換了,我們徹底失去了聯(lián)系,不過當時我們除了有點悵然若失,倒也沒有其他的感覺。

要回來。

這就像個魔咒一般,時不時會在我耳邊響起,我看著羅群也常常盯著電視廣告里的兒童用品出神,我感覺他和我一樣的糾結。

但是真的把這份糾結付諸實際的是婆婆,她動用她廣大的餐飲人脈圈子找到了蔣叔他們,當她把寫了電話號碼和地址紙條放在桌上時,我們?nèi)齻€人又是一陣沉默。我自己是無言以對,老公和婆婆的神色也相當復雜。

「這孩子總得見見吧。」最后還是婆婆開了口,她打開了一張朋友圈的截圖,那是一張給孩子慶祝生日的照片,我一眼就認出了蔣叔和張姨,他們滿臉微笑地看著被圍在中間,頭戴生日皇冠的孩子。

可能是我看得太入神了,羅群一下從我手里抽走手機「見什么啊?以什么理由見啊?」

他又轉過臉很堅定地對我說「婷婷,就當咱媽開了個玩笑,你不想找就不去找了。」

我剛生完孩子那一段時間很神經(jīng)質(zhì),有時候會像抱小嬰兒一樣地抱著枕頭,但是過一會兒我又會生氣地將枕頭摔在地上,我前一天可能會興致沖沖地買一些有嬰兒照片的臺歷或者其他小擺件,第二天就會把它們破壞個稀碎,便弄還邊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沒有孩子!這哪來的孩子!」

我那樣的精神狀態(tài)持續(xù)了快一年,羅群幾乎清掉了家里一切能聯(lián)想到“孩子”的物品,他一直覺得我對于生孩子那件事耿耿于懷,所以這么久一直沒在我面前提起相關的東西,就是怕刺激我。

但是當我看到那孩子的照片時,我忽然明白了,我確實一直耿耿于懷,但是我并不是因為厭惡那段經(jīng)歷,痛恨這個不請自來的小生命。恰恰相反,我那么熱烈地渴望著能和那孩子親近,以至于當我需要用很強烈的厭惡反應來壓制那份心情。

「老公,我真的好想我們的孩子啊。」

5、

我扒著幼兒園的柵欄向里面望去,和我一樣的還有好幾個家長,我聽著他們的閑聊得知他們都是小班孩子的家長,孩子第一次上幼兒園,內(nèi)心放不下才在幼兒園外邊偷看,我自覺沒有加入他們的交流,畢竟他們就孩子的情況侃侃而談,我除了這孩子在這里上學,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

在他們交流的時候老師領著孩子出來戶外活動了。

「這應該都是大班的孩子了吧。」

「你看那個娃兒,跳好高,不曉得我們家的以后得不得行。」

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無關緊要地旁觀著,但是我的心卻提了起來,我的目光完全放在了一個小男孩身上。

是我的孩子!

他穿著運動套裝,一會兒和老師互相傳球,一會兒和小伙伴們一起踢球,他在一群孩子里一點也不引人注目,周圍的家長完全沒有討論到他,但是我的視線卻再也不能從他身上挪開,我嘴巴張了張,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那一刻我內(nèi)心忽然同意了婆婆的提議。

一周之前婆婆打聽到了蔣叔的新住址,距離我們的城市不算太遠,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到了,我和老公選了個周末,帶了些禮物登門造訪。其實對于這次見面,我們四個人都顯得很尷尬,張姨打開門看見是我倆,握著門把手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張姨,好久不見啊。」老公先發(fā)制人,把手上的禮物推到張姨面前,張姨下意識地接了過去,既然接了東西也就不好一直讓我們在門口站著了。

「是你們小倆口啊,咋找到這了?進,進來吧。」

我進屋打量了一下,客廳的一角放著一輛小自行車,周圍堆了一堆的玩具,墻上掛了一副字母表,桌子上還散落著幾只水彩筆......這個屋子的每個角落地在無聲地透露著,這個地方有個孩子。

端上的茶水慢慢沒了熱氣,但我們四個人坐著面面相覷,蔣叔的手不斷地搓著褲子,張姨的眼睛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又盯一下羅群。

「孩子不在家啊?」

聽見“孩子”兩個字,他們兩人明顯一下坐直了身子。

「上興趣班呢。」

「有五年了哈......再過段時間他都要六歲了。」

「你們這次來干什么?」一直沒吭聲的蔣叔突然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著我們。

我們沒有接話,但是他們顯得更警惕了。

「咱當年可什么事都談妥了。」張姨附和了一句。

「哎,是啊,當年你們確實幫了我們不少,這幾年我們也沒好意思找你們。」老公側過頭看了我一眼,又接著跟他們說「我們之前有了個孩子,但是宮外孕,不僅得流了,婷婷還做了個不小的手術。」

「這些年你們照顧孩子辛苦了,我們,我們的意思是,要不然孩子接回來我們自己養(yǎng)?」老公硬著頭皮一口氣說完。

他們一下沒了血色,蔣叔沉著臉起身去了臥室,張姨怔怔地開口「什么辛苦了,什么你們自己養(yǎng)?那是我們的孩子啊!」

「我知道,張姨,但是畢竟是我生的啊。」我忍不住開口。

「之前咱們簽了協(xié)議,白字黑字的,你們也簽字同意了。」蔣叔從屋里拿出一份文件,啪地摔在桌上。

我盯著桌上的文件,手指不斷地扣著沙發(fā)的扶手。

「但是血濃于水的親情不是一份文件能阻斷的!」面對著蔣叔的怒火,老公的語調(diào)也高昂了起來。

「你......你們!之前養(yǎng)不起孩子就給了我們,現(xiàn)在又要要回去,我們是什么?這些年給你們養(yǎng)孩子的保姆?」蔣叔氣得渾身哆嗦,指著羅群的手都在顫抖。

「不是那個意思,我們一直心里很感謝你們,我們這里有100萬作為你們這些年的養(yǎng)育費和酬勞......」

「你這是在用錢來換孩子?」蔣叔的眼里充滿了不可置信。

「孩子不是一個說買就買,說不要就不要的商品,你們不配為人父母,給我滾!」蔣叔狠狠推了老公一把,張姨起身扶著他給他順氣,我也趕緊從背后拽住了老公準備好還擊的手。

「婷婷,你一直都明事理,你說你懷孕那會兒我們哪里對不起你們?之前咱們都說的明明白白,這些年我們也一直把他當自己的親生孩子,你們說那孩子跟你們血濃于水,那我們不也和那孩子骨肉情深嗎?」

面對著張姨的質(zhì)問,我抓緊老公的手臂「張姨,我們不是那種沒良心的人,我們只是放不下孩子......」

「放不下孩子?突然出現(xiàn)在孩子面前,跟他說他是被領養(yǎng)是放不下?不管孩子這些年和我們的感情,就想著把他帶走這叫放不下?你們分明是自私!滾!離開我們家!」

蔣叔一下又從沙發(fā)上彈起,抓著我和老公的手就把我們往外趕,我被拽著完全使不上力,老公一邊反抗一邊又要護著我,張姨繞到老公身后按著他另只手往外拽,我們被又推又拽地轟出了門。

「你們就這么走了?他們總要去接孩子的吧!你們怎么不堵著門口?」

「媽,其實我覺得他們說得對,我也不想一下就給孩子那么大的沖擊。」

婆婆拍桌子瞪眼,大有要沖過去和蔣叔他們打一架的意思「這也太過分了吧!你們才是孩子的親生父母,不僅不讓你們和孩子見面,還把你們趕出來?」

老公點燃了一根煙,他其實很少在我面前抽煙。

「去告他們!把孩子要回來!」婆婆斬釘截鐵地說,隨后她又發(fā)揮了她風風火火的作風,馬上給我們聯(lián)系了一個有很經(jīng)驗的律師。

「說句實話,你們這樣其實并不有利。」聽完我們的情況,律師冷靜地推了推眼鏡「你們已經(jīng)辦完了收養(yǎng)手續(xù),而且這么多年也沒有糾紛,一般來講收養(yǎng)人不存在虐待棄養(yǎng)這種情況,收養(yǎng)關系是不會解除的,更何況孩子這么多年一直和他們一起生活,處于對孩子成長的考慮法官也不會支持你們的請求。」

我內(nèi)心越發(fā)的絕望,但是律師又補了一句,凡事也沒有那么絕對,我內(nèi)心升起了暗戳戳的期望,為了這個期望我已經(jīng)連續(xù)扒著幼兒園柵欄看了幾天了。

6、

我們的想法是先想辦法在孩子面前混個臉熟,然后找些蔣叔夫婦不利于撫養(yǎng)孩子的證據(jù),最后上法院起訴,為此我時常去孩子的幼兒園,但是無論上下學途中我都沒機會接近到孩子。

我第一次接觸到孩子,是我們被蔣叔轟出來兩周后,那天是星期六,張姨帶著孩子去買菜,孩子被超市外的彈珠機吸引,他就站在外面看別人打彈珠,我站在旁邊看著他。

有個人從旁邊準備騎著摩托車下馬路,但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操作的,摩托車居然在人行道上沖起來,車頭直接就朝著孩子去了!

在當時我真的沒有一點反應的時間,身體優(yōu)于大腦采取了行動,我沖過去抱著孩子摔在地上,耳邊只聽得見孩子的呼吸聲和自己的心跳聲。

「你,你沒,沒事吧。」我第一次和自己的孩子說話,一開口就結結巴巴。

孩子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愣了,他呆呆地看著我搖了搖頭。摩托車車主把摩托車靠在樹下趕緊過來詢問我們的情況,我看了看孩子基本沒有受傷,便也沒再對責難他,張姨估計是聽見外面的動靜,慌慌忙忙跑出來和我撞了個正著。

她對著我說了好幾個你,你,你,最終也沒你出個什么。

我松開圍著孩子的手「好了,媽媽來了,過去吧,下次不能離媽媽太遠哦。」

我把孩子輕輕拉到張姨面前,轉身離去,就在走了幾步之后,后面脆生生地喊了聲「阿姨!」我轉過頭,那孩子用力地在我身后揮手。

「謝謝阿姨!」

好像還能感覺到小孩子身體柔軟的觸感,我雙手圍了一下,像是之前抱著他的樣子,原來抱一個小孩是這樣的感覺,我的手圍成的圈慢慢縮小,最后雙手托在胸前,成了一個懷抱嬰兒的姿勢。

能把一個孩子從這樣一直抱著,看著他長大,內(nèi)心應該很多感慨吧。

周一我又去幼兒園的柵欄外看他,還是那個時間點,老師帶著孩子們出來戶外活動,不過這一次他注意到了我。

「阿姨!」

他抱著球跑到柵欄邊,我和他隔著一道柵欄面對面,他因為運動出了很多的汗,頭發(fā)變成一縷一縷地貼在腦門上,我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他。

「快擦擦吧,你怎么出那么多汗啊?」

「我就是很愛出汗,媽媽給我書包里裝了五條汗巾呢,別的小朋友都才裝兩條。」他仰起臉笑了,好像這是件特別值得高興的事,看著他的小臉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那你媽媽肯定很辛苦,要給你洗那么多汗巾。」

「沒有,我會自己洗!爸爸媽媽說了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已經(jīng)學會自己洗汗巾了。」他說著更驕傲了,像是只趾高氣昂的小孔雀。

「那你很棒啊!爸爸媽媽還教你其他什么嗎?」

「很多很多的,爸爸什么都會,他之后還要教我用紙板做玩具!媽媽說這個周我要是學會雙手運球還要帶我去游樂園!」

看著他興致勃勃地樣子,我眼中浮現(xiàn)起了熟悉的畫面,什么都能修,什么都會制造的爸爸,嘮嘮叨叨督促著孩子學習的媽媽,還有幸福快樂,永遠洋溢著笑容的孩子,多好啊。

「阿姨你在我們學校外面干什么啊?」

這突然的發(fā)問我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到有什么合適的答案,但是他卻直截了當?shù)卣f「你是來看我的吧!」

「你怎么會這么認為啊?」我笑了。

「我覺得阿姨你喜歡我。」

老師吹起了哨子,散落在操場各處的孩子們紛紛聚集了過去,他也抱著球跑走了,跑了幾步,他突然回過頭。

「我也喜歡阿姨!」

那天晚上我又夢到了自己獨自走在巷道里,很多的人圍在我面前,我再次被推到人群中間卻沒有看見警察,一個身穿黑袍的法官嚴肅地看著我,周圍的人向我投來探索的目光,他們議論紛紛,我依稀能聽見「爸媽不要了」,「養(yǎng)了這么多年」,「要孩子」的字眼。

那些目光使我害怕,我想找自己的爸爸媽媽,但是他們的身影變得十分模糊,還有個聲音在耳邊「他們不是你的爸爸媽媽!」

我驚出一身冷汗,一下醒了過來。

「怎么了婷婷?」

對上老公關切的眼神,我感覺自己又有些魔怔了「老公,之前我們一直安慰自己,把孩子送給蔣叔他們對他是最好的選擇,那蔣叔他們現(xiàn)在對他不夠好了嗎,我們要去把他要回來?」

老公沉默著沒有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已經(jīng)懂我的意思了。對于我們來講,他是我們生的,就像是我們的一個歸屬品,但是對于孩子自己來講,我們能算他的爸爸媽媽嗎?

婆婆顯然是沒有那么理解,她不明白我們?yōu)槭裁赐蝗痪筒粶蕚淦鹪V了,她念念叨叨著「那個律師很專業(yè)的,你們本來就是孩子的親生父母,有機會的。」

「媽!不是我們能不能要回孩子的問題,是我們?yōu)槭裁匆ヒ@個孩子的問題!」老公一句話結束了婆婆的念念叨叨。

「就像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突然出現(xiàn)的時候,還是給我的生活造成了不小的沖擊。我們說著是愛這個孩子,事實上呢,孩子他真的需要我們現(xiàn)在這份遲到的感情嗎?」

婆婆沒想到羅群會這么說,她的念念叨叨變成了低聲的碎碎細語「你怎么會這樣想?我一直想的是補償你,我一直覺得孩子在父母身邊是最好的。」

「媽,我知道你愛我,可是,我也愛我的孩子,如果他現(xiàn)在生活得不好,我說什么都會把他爭取回來的。」老公看了我一眼,我含淚沖他點點頭。

「但是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過得很幸福,這樣就足夠了。」

后記:

我作為一名律師處理過的案件很多,這只是最平淡無奇的一個,羅群他們家向我提出不上訴的時候,我一點也不意外,這個案子確實沒有什么好爭議的,不過我提了一個建議,也許他們可以和孩子的養(yǎng)父母商量認孩子做干兒子。

畢竟兩家人并沒有真正的深仇大恨,甚至曾經(jīng)交往還很密切,現(xiàn)在大家的出發(fā)點都是為了孩子的成長,那么雙方各退一步肯定會有更好的出路。

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有一天我看到羅群發(fā)了個朋友圈,說在他的老朋友那里給干兒子慶生,他們一家三人還有一對中年夫妻,中間圍著的那個小男孩好像就是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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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時間:2023-05-22 16:2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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