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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為了滅門之仇,我主動向二王爺請纓,接近沈相的嫡女,沈霜,在這沈府,我愛上了一個人,她叫阿穆,是個啞巴。
01
我名喚白決,眼盲不能視物,并非天生眼疾。
十七歲那年我與師傅游歷四方,當我回到府中之時,整個府邸變成了一片廢墟。
我在剎那間昏倒在地,是師傅將我救了回來,只是再度醒來,我便患了這眼疾,從此我的世界一片黑暗。
我從師傅口中得知,府邸變為廢墟的緣由。
沈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他依舊不滿眼前的榮譽,買官賣官,貪污行賄。
父親清正廉潔,兩袖清風,一身正氣只因看不慣那些人對他行賄,打算收集證據上報朝廷,就才遭此橫禍,抄家砍頭的由頭是說我父親貪污受賄,多可笑。
師傅不忍看我此般渾渾噩噩,他將我舉薦給一人,說是當朝二王爺。
我主動向二王爺請纓,為了滅門之仇,我找到了沈霜——沈相的嫡女。
她生的貌美,賽若天仙,她有一個癖好,就是收集她所認為美的東西。
不管是金銀珠寶,還是綢緞布匹,亦或者活人。
此刻,我站在溪流旁,靜靜地吹著長笛,她每逢十七,都會路過此處去往山上的廟宇拜佛。
我覺得她可笑極了,佛洗貪念,可很明顯她這樣的人拜佛,那是對佛的一種侮辱,所有沈家人,都該死……
“停下。”耳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隨后便傳來一陣車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和斷斷續續的馬蹄聲聲。應該是有輛馬車停在了我的身邊。
我仍在吹著笛子,心思卻并未在曲子上,但這并不妨礙清越的笛聲緩緩飄出。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不斷向我靠近,我能感覺到她在打量著我,盡管我什么都看不到,我聽到一陣鈴鐺的響聲,而后愈來愈近,直到感覺到下巴上的熱度,我這才發覺,她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笛聲戛然而止。
“長得真好看,可惜了,是個瞎子。”女孩兒的聲音婉轉悠揚,如同鸝鳥啼叫,可惜了,說出來的話卻如此惡毒。
“小瞎子,跟著我吧。”她笑道,我沒說話,點了點頭。
她拉著我的衣袖將我帶上馬車,我正襟危坐,還以為這妖女會對我做些什么,可她倒是很安分。
“小瞎子,你在怕我?”她輕輕出聲,呼出的熱氣噴灑在我脖頸,我不適的別過了頭。
她的呼吸,讓我覺得惡心。
“不對,你討厭我……”她話語中的情緒我聽不出,她更像是喃喃自語。
她拜了佛,讓我坐在馬車等,不多時,她將我帶了回去。
“阿離,帶他去西廂房住下。”
她輕喚一聲,便有一女子過來扶住我的手臂,我抽回了手臂,言道“不必。”
“瞎了還這么矯情,不扶著摔死你小姐還要責罰我。”那個名喚阿離的婢女不顧我的意愿拉著我進了一個廂房。
我坐在床邊自嘲的笑了笑,我有什么資本再拒絕,從我決定要利用沈霜的時候,不管她給我什么,我都要受著的。
我在房中待了約莫有兩日左右,我有些急躁,若是再不能見到她,又談何取得她的信任……
“小瞎子,小姐心善,給你找了個啞巴婢女。”阿離站在我門口這樣說著,我感到一個溫軟的身體靠在我身上,她動了動身子,就挪開了。
我大抵明白,是阿離推了她一把,沈家的人,都這般的恃強凌弱,我垂了垂眸子。
那個小婢女,她似乎有些急躁,拉了幾下我的衣袖,我寬慰她,“無礙。”
“真是般配啊,小瞎子和小啞巴,哈哈哈哈……”阿離的笑聲逐漸遠去。
“你不必理會她的話的。”我不知為何,對她竟有些惺惺相惜,“你可識字?”
我攤開了手,“你若認字,就在我的手心寫你的名字可好?”
手心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直到停止,“阿穆。”我輕輕喚她的名字。
她很乖,而且很懂事。
有一次我起夜的時候扶到桌角,發現那已經被包了厚厚的布塊,我手下的那一抹柔軟仿佛傳進了心中。
我的嘴角無意識的勾了起來,心下莫名的情緒在滋生。
已經五日了,我到沈府中已經五日了,然而除了第一天把我帶回來之外,我并未見過沈霜。
“瞎子,收拾好你的長笛,小姐要聽你吹笛子。”阿離的聲音尖銳,我不喜歡,還是小啞巴好,不會說出此般諷刺的話。
但是聞聲,我還是拿起長笛,跟著阿離一同向前走去。
我聞到了桃花的甜味,我站在樹下愣神了許久,沈霜才遲遲趕來。
“小瞎子,怎么不吹啊?”
我拿起長笛,吹奏起來,我看不到她,不知吹了多久,我突然感覺我唇上有一個溫熱的東西,下意識吞咽,是花瓣,還濕漉漉的,可近兩日,也沒下過雨啊……
當我意識到是那人的惡作劇只是,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哈哈哈,小瞎子,你還會臉紅。”她的笑聲不斷傳入我的耳朵里,我也惱了,徑自轉身欲要離去。
“你要是敢走試一下。”她在威脅我,我愣了一秒,而后還是抬腳。
因為來過一次,大部分的障礙物我還記得,也不免被磕絆幾次,還走了岔路,耽誤了好些時辰,到最后還是被一旁的家丁送了回來。
我到了屋內的時候,飯菜的香味充斥著我的感官,“今日你又做了許多菜?”
直到她相往常一樣,伸出手拉了拉我的袖子,我原本屈辱,不甘,厭惡,惡心的心,這才略微平靜下來。
她拿著勺子遞給我,我碰到了紗布,好像是她手上的,我下意識的抓住,她掙扎著,我想到了什么,而后松開她的手,“你受傷了?”
她有沒有受傷的手指在我的手心寫道,“不小心燙的,不疼的。”
我輕輕的嗯了一聲,她便走了出去,順道帶上了門。
二王爺在沈府中的眼線遞給我一張羊皮紙,我撫摸著上面凹凸不平的紋路大抵知曉他要我做的事情。
沈霜是一定要嫁到皇宮的,二王爺打算利用沈霜圖謀他的大業,但他不會跟我說那么多細節,我也不想知道,我也在利用沈霜,我和他誰都不高尚,但最骯臟的還是沈家人。
可是,沈霜不信任我,前些日子還鬧了不愉快,我又該如何開口帶她去往三日后的詩會。
02.
“你可知小姐有沒有去詩會的興趣?”我這樣問著阿穆,她在我手中只寫了一個字,“有。”
我其實心下已經下意識的相信她了,她是這個沈府中還算得上干凈的存在。
不管是桌角包上的布,還是為我做飯的燙傷,都是她善意最好的證明。
我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追問,我怕她起疑。
很快便過去了兩日,我使勁渾身解數想見一面沈霜,可她不見我。
正當我打算放棄的時候,她帶著阿青走了進來,“小瞎子,拿上你的長笛,跟我去一趟詩會。”
我有一瞬間的失神,她,她怎么知道的?
我搖了搖頭,壓下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興許就真的只是巧合,可她為何帶著我。
我沒問,也不想問,也不敢問。
我跟隨她一同到了詩會,因為都有不便,我便坐在一處未曾動身。
她與旁人對詩,風采凌盛,我下意識的就想到那些曾經被沈相踩著的人,曾經被他們整個沈家害死的人,已然無了欣賞的心思。
“好,好,好,相府嫡女果然名不虛傳。”一個約摸二十歲的聲音傳入我的耳中,能這么喚沈霜的,想必除了二王爺精心計劃算計的那位,恐也不會有旁人了。
我緊緊的握著拳,氣血上涌,我很激動,恨不得此刻就能將他扒皮抽骨,曝尸荒野。
就是這位昏君,我的父母才落得如此下場。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對話才停止,而后她走了過來。
“這就是你想要的?”她好像說了一句什么,可聲音極其細小,我沒聽清
我以為是她察覺出來什么,我什么都沒說,只是低著頭。
“罷了,回吧。”
我依舊沒有出聲,只是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我沒再見沈霜,反倒是阿穆一直跟在我左右,有她在的時候,我能覺得我原本躁動的心,慢慢的安靜下來。
她幾乎除了晚上和沈霜的婢女阿離使喚她的時候不在我身旁,其余的時候,她一直在。
小到梳頭更衣,煲湯做飯,大到與我一同出去散心,除了回來之時,她再被沈霜責罰之外,我覺得這般的日子似乎讓我忘卻了仇恨。
可每次都是阿離喚她走,沈霜便像是忘了我這個人一般,直到半月后,皇上的圣旨就下來了,我在屋中,我是不必出去接旨的。
因為距離有些遠,我聽的不太真切,大底內容就是要納沈霜為妃。
聽到這句,我才松了一口氣,所有的努力也都沒有白費,我知曉自己跟二王爺是同一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當天夜里,她喚我吹笛,我站在門口也不曾與她通報,就在門口吹起了笛子。
吱呀,一聲門開了,我吹奏笛子的聲音斷了。
“白決,你進來吧。”她聲音清軟,還帶著絲絲沙啞,我聞言不經意的后退了小半步,“小姐,深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恐有不妥。”
“你左右看不到,夜里風涼,你進來吧。”
我思量了許久,都沒有回話,她溫熱的手拉著我進了屋子,她的屋子很暖,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香氣。
我下意識吞了一口唾沫,“小姐,這不合常理。”
“明日過后,你就要喚我娘娘了。”她語氣平淡,但我還是能聽出里面淡淡的哀傷。
我自然知道……
“吹笛吧,我累了。”
我聞聲重新開始吹奏起來,我就那么直直的站著,就那么吹了一整夜。
她不說停,我不敢停,她不說坐,我不敢坐。
直到第二日清晨,她醒過來,而后言道,“你還在?”
嗓音帶著一絲慵懶,“你不會真的在這待了一晚上吧。”
我嗓子有些干澀,嘶啞,只能點了點頭。
“回去吧。”我聽出她的嗓音之中好像還帶著些歉意,我笑了笑,肯定是我聽錯了,像她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對我覺得抱歉。
我的嗓子已經嘶啞,嘴唇也干裂起皮,昨晚一夜未眠,我很疲憊,到了西廂房,我喝了一口水,溫的。
我知道,是阿穆,是她幫我溫了水,知道我一夜未歸,此刻定然需要。
我心底泛起一抹柔軟,躺在床上休息。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自此之后,很長的時間,我都沒有再見到沈霜,也沒有再見到阿穆。
阿穆給我來了信,我托二王爺信得過的線人讀給我聽,信上大概的內容講的是沈霜把她帶進了宮中,宮中限制,諸多不便,不宜見面,特此傳信。
我將那柔軟的性質按在胸口,似乎就有千金一般,小心翼翼地捧著護著生怕把它揉皺了,撕破了。
我沒有回信,恐回了信,被人發覺,再連累了她,皇宮生活,需得處處小心謹慎。
阿穆太良善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子,渾身上下都發著光,她這樣的女孩,怎么可以生活在皇宮那種水深火熱的地方,這骯臟的地方,是沈霜該去的,不,沈霜該去地獄。
是沈霜的父親的所作所為,害死我全家,也將我害成這樣,他們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為了一己貪念就可以害人,這樣的人,不配為人。
我不后悔算計她,讓她帶我進到沈府之中,可我后悔沒能保護好阿穆。
我動作更快了,這沈家,我不知還能呆多久。
沈霜進了皇宮,沒有人會再欣賞我,我要拿到關鍵性證據,難上加難。
偏偏不是聾了,不是啞了,就偏偏盲了眼。
正當我手足無措,為此苦惱之際二王爺的線人讓我離開,說是我再府中的一舉一動,都被沈霜的婢女監視著。
我心下一驚,而后應承下來。
原來沈霜一直沒相信過我,不過也是情理之中。
隨意找了個由頭,確定身后沒有尾巴跟著,我回到二王爺的府邸。
二王爺并無言其他,只是讓我安心住著,偶爾會有人來詢問我在沈府之中的所見聞,想必是想在我的回憶中找尋一些關鍵性證據,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跟他一樣想扳倒沈家。
可我說的那些事情,跟在我記憶中的那些事情都是一樣的,沒有價值,苦無進展,阿穆的信來了。
信封很厚,我撫摸著那信件上蠟印,那是為了防止有其他的人打開而在那蠟油尚未干涸之際,用印章戳上去的。
我知曉這封信許是不想讓讓人看到,我交給了二王爺,因為除了他之外,其他人我都信不過。
“王爺這信中可是有何不妥?”
我能感覺到他翻閱信件時,緩慢而沉重就連帶呼吸聲都急促了一分。
“與你傳這份信件之人,可是能信得過之人?”
他沒頭沒腦的這么一問,我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
03.
因為這個信件并不一定是她親筆,也有可能是被沈霜發現,沈霜代而為之。
“罷了,我會去查真實性,若為真,那倒也是扳倒沈家的一把利器。”
我對他的話不明所以,可心尖也跟著猛的一顫,“王爺此話何意,可是這信中有什么重要之物?”
“是沈相貪污受賄的賬本,不過是謄抄本。”
“若上面的賬目非虛的話這可是極其重要的證據。”
我心中有些慌亂,她是如何拿到這東西的,明明我在整個相府之中尋了有大半個月,卻不見蹤影……
阿穆在沈霜身邊,又是如何搞到這些東西的,難不成是沈相這個老狐貍把賬本放在了沈霜身邊?
二王爺將一張紙張放在我的手心,“這是她給你的信,我也就不逐字念給你聽了,大概意思就是這是他無意之間找到的,覺得興許你拿來有用。”
“先不說她是否是別有用心,單是項目的真假就難以判別,這么重要的東西,又怎會讓她一個小小的婢女不經意發覺?”
二王爺的話我不是不知,可我相信她,相信阿穆。
“這賬本我會去找人辨別真偽,如果是真的,那我們留在手里也能當一顆棋子。”
說完,他留下那張紙張,拿著賬本便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人對著信箋出神。
我將信箋放了起來,和上一張放在相同的地方。
她是我心底僅剩下的柔軟了,待到報了仇,我定要帶著她遠離這骯臟的塵世,尋一方世外桃源。
我原本就對加官進爵并無感念,而自此發生父親的事,我對官場更加厭惡。
不知,過了幾日,從百姓的口中傳來皇帝奢靡無道,沈相的嫡子領了替皇帝選妃的命令,而后沈相長子借著幫皇帝選秀的官職壓榨百姓。
有錢人家的女兒,無論美丑,全都在選定范圍之內,只要那些人給的銀錢足夠,便會將自己的女兒踢出在這份名單之外。
然而那些窮苦人家的女兒,只要是生的貌美便會不顧那些人的意愿拉入皇宮。
皇帝夜夜笙歌,開始之時還會按時的去上早朝,也會偶爾處理一些政事,可到了后來幾乎是什么都也不管不顧。
我對此并無一絲一毫感到意外,他既能不辯是非黑白的將我全家砍頭,在我心中自然就不是什么所謂的明君,他做出這種荒唐事我意料之中。
對于這樣的皇帝,寵愛奸臣,驕奢淫逸,百姓那邊其實早已是苦不堪言,而二王爺等的就是一個機會,一個能堂堂正正舉旗造反的機會。
二王爺核對了那本賬目的真假,而后又收集了許多此次沈相嫡子貪污受賄,欺壓百姓的罪證。
他將這些罪證交給一個自己作業信得過的手下大臣。
那大臣將罪證交上去,引起了軒然大波,數罪并罰,恐怕是要誅九族的罪過。
皇帝只說再查查,怕是有人蓄意栽贓陷害,我不置可否,他誠心護著沈家人,他又是一連多日沒上早朝,大臣們怨聲載道。
他是鐵了心要護著整個沈家,可他護不住了,任由他是皇帝,鐵證如山,他又如何去包庇?
二王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將此事傳到大街小巷,沈家一家人只要上街,便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我聞言笑了笑,沈家人,你們的報應,也來了。
我去了爹娘的衣冠冢,給他們叩頭講解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情。
“爹,娘,還有馬上就能為你們報仇了,你們等著孩兒,孩兒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回二王府的路上,雷鳴陣陣,變天了,剎那間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王朝的天,也要變了……
“你回來了,快進來,別再受了風寒。”二王爺在我屋中等著。
我快步走了進去,我知道他定然是要派我去做一些事情,否則的話,他很少來見我的。
與我商議后,我被二王爺送入宮中,供皇帝取樂,也并無旁事,只是偶爾在那些舞者身后吹笛撫琴。
我常駐宮中,為的是和二王爺里應外合,傳遞消息,二王爺,大抵能是明君,他有責任,有擔當,將百姓視如子民。
我其實本來可以在報復完沈家之后就功成身退,將阿穆帶出來,而后尋一方田園,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的。
可我想到父親在生前的那雙眼睛,還有他一生都在為百姓,我想他是需要我去幫二王爺的。
我沒辦法熟視無睹……
百姓舉義,賢王當道,推翻了盛極一時,內里卻腐敗不堪的王朝。
戰爭之后,一切都在重建,到處一片狼藉,一片混亂。
皇宮之中,帶著火光,箭頭到處都是,宮女,大臣攜帶著皇宮中的寶貝,奔走逃荒。
我站在皇帝的承明殿前,感受著那些美妙的嘶吼聲,那是這個王朝最后的象征。
我聽到大殿內有動靜,殿內是皇帝的親信,沈霜,和皇帝。
我靠的近了一些,欲要聽清二人的言語。
“皇上,我不能走。”
“沈霜,朕縱容你,不代表你可以不聽朕的。”
殿內沉默了好一會兒,皇帝才重新言語,“你以為你做的那些天衣無縫,朕都知道,朕只是不想怪罪于你,你這一輩子都為他而活,就此刻為我活一次,好嗎?”
他語氣盡可能的軟了下來,甚至于最后的時候,連自己的尊稱都忘了。
我不知沈霜是否答應,正想要靠得在近些的時候,二王爺的軍隊已經攻破了皇宮,許是他叮囑過那些人,并無一人傷害我。
“白大人,內里只有妖后和皇帝二人,皇帝的親信不翼而飛。”
領頭的向我匯報,我點了點頭,而后繼續說道,“方才,我聽他言說,此處有一密道,仔細搜查,切勿放過。”
沈霜和皇帝被壓入大牢,三日后便會問斬。
沈家上下,自然也逃不掉,“王爺,我想保一人。”
“曾與你互傳信件之人?”
我點了點頭。
他頓了一會兒,而后言道,“本王幫你留意。”
我躺在床上,一夜無夢,這是我睡的最好的一次,在沒有被夢魘折磨。
04.
三日后,我坐在城墻上,感受著風從耳畔吹過,空氣中有濃重的血腥味,我不適的皺了皺眉頭。
沈霜和皇帝被押解上來,非得是麗正門前,而是在這城墻之上,任是百姓皆可見,這是二王爺的手段。
沈家人,我依然是應承了王爺的邀約。
她路過我身旁的時候,我聞到了皮肉腐敗的微微臭味,沈霜輕聲言,聲音帶著顫抖。
“白決,既然這是你的心愿,我滿足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愿意為你做。”
她的這個聲音傳入我的耳中我只覺得不以為然,世家大小姐,以貪戀男色名動京城。
又有什么情感可言,或者說,她又何時對我好過,不過是萍水相逢,更何況我還對她嫁入皇宮推波助瀾,她,對我有好感,笑話。
我笑了笑,她和她父親一樣,又蠢又貪,還總以為自詡聰明,卻不曾想到,從一開始,接近她,遇到她,我就一直在算計她,她不知。
“好啊,那你就去死,沈霜,你可知我多恨你,恨不得能親手殺了你,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吃了你的肉,就連骨頭,都要喂了狗。”
我喃喃沖她的方向言道,我每次聽到她的聲音,感受到她的存在,都能想到夜夜來我夢中的父親母親,他們哀嚎著,對我說讓我替他們報仇。
她往我手里塞了一個畫卷,“聽說將死之人有回光返照,你若還能看到,我希望你可以看看。”
我嫌惡的丟到一旁而后掏出手帕擦拭,手指順到,連那手帕一同丟到一旁。
“沈霜,你以為你還是曾經的大小姐?”
“你這些臟東西,為何給我?”
此刻我沒有必要對她阿諛奉承,也不需要都受著。
我聽到她笑了一聲,雖然聲音極輕,但我還是聽到了,這一聲輕笑過后,她仿佛瘋魔了一般大笑不止,卻再沒說一句話,也不知是不是嘲諷她這自以為是的一生。
她就是個瘋子,此時此刻還能笑的出來,她有這樣的下場,那是活該,她沈家欠我的,欠整個王朝的。
活成這樣,也是她咎由自取,我輕輕抿了一口茶,茶水的清香在我口中蔓延開來,連帶著心情都不錯了許多。
“妖后,殺了妖后。”
“殺了妖后。”
一人出聲,千萬人簇擁,皇帝奢靡,皇宮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能扯清關系,百姓的怒火,將會是燒毀這一整座王城的最后一把底薪。
她跳下去了,雖然我沒能親眼看到,可我聽到了,聽到了血肉噴濺的聲音。
我聽著這宛如絲弦一般美妙的聲音,會心一笑,一切終于結束了,就只剩下一件事我沒有做了……
“王爺,那婢女,找到了嗎?”我輕輕的問他。
他愣了一刻,“本王尋遍了整個沈家上下,無一人見過你口中的啞巴婢女。”
“嗯。”我點了點頭,而后繼續派人找尋。
約摸三日之后,我沒找到阿穆,可找到了阿離,手下告訴我的時候,我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趕了過去。
“放開我,你們這是綁架,我要去報官……”
“你們群畜生,究竟想做什么?”
“客氣點,這是客人。”我勾了勾嘴角,而后對著,不知道什么方向說了一句,識時務者為俊杰,我只是要問你幾個問題。”
她安靜了下來,也沒掙扎,也沒說話。
沈家的人,果然個個都貪生怕死,上到主子,下到奴婢,沒一個好東西,除了我的阿穆,先前因為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不能接近她,恐給她惹來殺身之禍,而此刻
“阿穆,她在哪兒。”
“阿穆?”她有微微的愣神,而后大笑不止,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
我嫌惡的皺了皺眉頭,“我問你她在哪?”
“阿穆,阿穆。”她輕輕低喃兩聲,而后又提高了聲調大笑起來,那聲音震得我耳朵疼,順帶著心口也為之一顫。
“她早就死了。”
“什么?”我陡然提高了音量,我從沒有這么失態過,我蹲下身子,也不知她在何處,只是伸手向前,想要抓住她,可我向前探了探手沒碰到了阿離。
“是你害死的她,不,是沈霜,一定是沈霜。”我跌坐在地上,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氣紅了眼,恨不能將沈霜的尸首拖出來,受盡萬人辱罵,就該讓她五馬分尸,從城頭上一躍而下,她便得到了解脫,這太不公平了!!!
是沈霜的父親的貪欲導致我全家被抄,也導致我墜入黑暗,墜入深淵,是阿穆,成為我這無邊黑暗中的最后一抹光,可沈霜,偏偏奪走了我最后的一點光。
“小瞎子,不是你害死的她嗎?”阿離繼續叫著我小瞎子,我皺了皺眉頭,未曾與她辯駁。
“我害死她?”果真是好笑,我又如何會害她,還置她于死地,我疼她,惜她愛她都來不及。
甚至于還沒有親口對她說一句喜歡她,想與她相守一生。
“原來你不知道,小姐就是那小啞巴。”她聲音帶著一絲玩味,就是這句話,讓我如置冰窟,我發了恨向前一撲,抓住她的衣袖。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小姐怎么可能會是阿穆,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在騙我。”
我急切的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可她只是笑笑的前仰后合的。
那一聲一聲的笑,像是冰錐一樣,刺痛了我,我松開她的衣袖,命人將她綁在柱子上。
瘋子,瘋子,都是瘋子,阿離瘋了,我不能相信她口中的話,對,我不能相信,我不能相信。
“把她綁在這兒,等她什么時候愿意開口了,再放她離開。”我嘴唇哆哆嗦嗦的,那個可怕的想法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我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那不是真的,那是她騙我的。
“白大人,您可真是可笑,奴婢說的是真是假,白大人一查便知……”
她的那聲白大人叫在了我的心上,心口聞之一顫,深深被刺痛。
我轉身離去,倒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命人帶著我到了沈相府,一旁告訴我,門上還有未撕的封條,我沒有聽他的阻攔,而是徑直走了進去,沈府的擺設,因為在這里住了多些時日,七七八八,我也能摸個清楚。
05.
我來到那個住了許多時日的房內,搜尋無骨,我竟不知阿穆的房在何處,無奈只能進到沈霜房中搜尋。
我對沈霜的那條狗說的話自然是不信的,一個欺我辱我,一個幫我救我。
若是說二人為同一人的話,怕是這天下都瘋了。
她房中什么都沒有,干凈的很,我搖了搖頭,怪自己也是慌不擇路,此處她已經有多久沒回來過,若是能找到線索,那才奇怪。
沈霜這樣惡毒的女人不配和阿穆相提并論,我急迫的想要找到二人,不是同一人的證據,我要告訴沈霜的那條狗,她錯了,她在說謊。
我來到皇宮,空氣里還有彌漫的淺淡的血腥味,我不喜,而后加快腳步讓那些人帶著我到了沈霜的寢宮。
聽那些人說他已經貴為皇后,我這才明白,為何當初她在城墻處一躍而下,那些百姓口中叫的是妖后。
從她失去利用價值后,我再沒去刻意打聽過,我命那些人搜尋,只要是發現那些帶字跡的,特殊的,不適宜在沈霜寢殿出現的,都上報給我。
搜出來一些帶著沈霜字跡的紙,還有一只不符她身份的簪子。
底下人把簪子遞給我的時候,我撫摸著,那是阿穆的東西,上面還磕掉了一塊,是我不小心拂下來,磕在地上才壞了的,因為我摸過,還記得。
那件事情之后,我一直想再送她一個新的,可終究沒有機會。
我摸到那個簪子,一個恐怖的想法,在我心頭蔓延,我跌跌撞撞的沖出了她的寢宮,“不,不可能,不會的,不可能的!!!”
我瘋了似的在皇宮里胡亂的跑著,而后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失了力氣,腿腳都被撞的血流不止,我帶進來的人找到我,我抓住來人的衣服,“筆跡呢,送去給二王爺請來的書生,鑒定,快去。”
我從來沒有這般失態過,但我心里還有一絲最后的希冀,不可能是同一個人的,阿穆那么好,興許是那個簪子不小心掉的,再或者,再或者……
我已想不出其他由頭了,我心中很是煩悶,痛的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在上面扎一樣。
我皺著眉頭,心口的沉悶感壓的我喘不過氣來,如同溺于江水之中,不能呼吸。
我命他們帶著我到了二王爺的府邸,從阿穆給我的兩封信中拿出一張,而后去到那書生處,將兩張紙張遞給那書生,要求他鑒別字跡。
若是我能看到的話,我也能辨別……
“嘖……”
“嘶……”
我聽著那書生斯哈的語氣詞,氣火涌上心頭,強壓著自己的怒火,我強迫自己還算冷靜的說道,“到底能不能看?”
“這從自己無論是下筆力度還是其余的,我看不出絲毫差別,理應是同一人所寫。”
沈霜的字,和阿穆的字,絲毫無差……
“不可能,你騙我!”我大呵一聲,牙關緊咬,眼淚像是被什么東西引落下來,我張大了嘴,想要咆哮,可我根本就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我顫抖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個房間的,剛邁過門檻,我無力的跌坐下來,身上汗毛倒立,我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氣,再不得動彈。
“噗……”一口鮮血從我的喉中吐了出來鐵銹味彌漫開來,我昏了過去。
等我再度醒來的時候,眼睛被陽光刺的睜不開,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擋,而后我才突然間意識到,我的眼睛復明了。
我躺在床上沒有力氣起身,可我卻狂笑不止,多諷刺,老天爺可真會挑時間把這雙眼睛還給我。
我將養了三五日,身子才好了一些,我問過很多人沈霜墳在何處,可無一人知曉,是了,她從那么高的地方跌落,血肉四濺,怎么可能還會有全尸。
“那妖后的尸骨血肉全讓野狗叼走了……”
“妖后的墳墓,怎么可能有人幫她建造墳墓。”
一字一言,他們罵的不是沈霜,罵的是我。
我取了些她的衣物,為她做了一個衣冠冢,抱著那墓碑坐在她的墳前。
我不知道她去調查我的身世,而后發現自己父親殺害了我全家,是怎樣的心態。
也不知她裝作啞巴婢女接近我,靠近我,給我溫暖與光是什么樣的心態?
但我知曉了那次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她為何會突然選擇去詩會還帶上了我。
為何又會問一句,“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怪不得,她從來不曾和阿穆一同出現,怪不得她能“不經意”找到極其重要的罪證。
我就這么坐著,一時笑的渾身抽搐,一時哭的不能自已,我以為我瘋了,其實我也是瘋了,我親手,殺了我最愛的人,熄滅了我的最后一絲光。
我不該愛她的,她是沈相的女兒,是我殺父仇人的女兒,我不應該愛她……
“沈霜,你醒過來,你沒有交代清楚,別想死!”我沖著墓碑破口大罵。
“阿穆,你醒醒好不好,我能看到了,我能看到你了。”我親昵的把臉貼在墓碑上,輕輕的喚她的名字,“對不起,是我害死了的,我跟你一起死,好不好,你別不理我,你看看我”
“對,畫卷。”她死之前告訴我,讓我一定要看她的畫,“畫,畫,畫在哪?”
我一路狂奔,從埋葬她衣物的衣冠冢到了城墻之上,可我早就忘了這一過了許多時日,她的畫,早就不知道是被什么人拿去,亦或者哪一陣風刮到哪里去了。
我雙膝一軟,跪在城墻之上,徹骨的寒意在我體內蔓延眼淚低落,和地上已經干涸的分不清是誰的血跡融合在一起,那些血跡像是活了一般,那些血跡剎那間變得殷紅。
我瘋了似的尋找那副畫,散盡家財張貼告示,只要有沈霜畫像的,送到我府中我都重重有賞。
而后,我府中門庭若市,我看著那些畫像,惟妙惟俏,怪不得傳言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原來她長得樣子果真如同天上的仙一般。
每次有人前來送畫卷,我都會閉上眼睛仔細摸索那紙張沒有一個能對得上的。
有一個沾著血跡的畫卷,送到府中,我心下一顫,而后接了過來,我閉上眼睛仔細摸索。
“就是這張!”
我欣喜若狂,卻小心翼翼,謹慎的,不能再謹慎的打開那張畫卷,慢慢的從腳到衣服,再到手,脖子,這張畫是我見過保存最完好的,不論是紙質還是染料,都用的是上乘的。
然而當我看到最上端,我的手像是無力一般的,掉下了手中的畫卷。
那畫卷所繪的是背影。
我在此刻才知道,她最后死的時候對我有怨,可依舊還是拿著這幅畫想讓我看,告訴我要活下去,要在死前的最后一刻,在我回光返照之時,看到這幅畫。
這是她對我唯一的小性子。
我抱著這幅畫拿過一旁的匕首,向自己的心口猛的一用力,失去意識前那一刻,我還在想,“如果她在奈何橋邊等到的不是遲暮的我,而是現在此番與她只不過相差半月離世的我,會是怎樣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