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叔叔，您好，我是約了明天下午去省醫院那邊看房子的。

陸盛：?

陸盛：你多大了？不到18是不能租房的。

我：我今年19。

陸盛：我97年的，就比你大五歲。

陸盛：你叫我雞毛叔叔啊。

我：雞毛叔叔你好。

……

1

和陸盛約了下午兩點半看房子。

就在省醫院的旁邊。

他穿著一身黑色運動服，腰板挺得很直，把后領帽子戴著，還帶著口罩。

我當下有點慫，不是對潮人有恐懼癥，而是下意識會自動把他們這種歸類為可要防御的人。

我挪著不確定的步伐走過去：“雞毛，叔叔？”

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不用細看，都能清晰地看出他的長眼睫毛。

“徐曉晴？”他轉過身過來問我。

我立即站定：“嗯，我是。”

他把交叉在胸前的雙手放下來，大拇指指著醫院的左邊：“跟我過來吧。”

我低著頭跟在他的身后，坐電梯的時候，我都是縮在電梯的最角落。

因為醫院附近很多人在這邊租房，基本每層樓都很多人。

“叮”一聲，8樓到了。

我看著前面的陸盛出去了，我也拘謹地擠著人群：“抱歉，讓一下。”

聲音太小，前面的人都聽不到，我只能硬擠著身體往前走。

終于擠出來了，看著早已站在那里等著我的陸盛說了句：“抱歉。”

他邊帶我往前走邊跟我介紹這附近的設施，要注意的事項。

這套房間并不算大，一房一廳對我來說也足夠了，但就是人太多了，剛剛電梯都用擠的，我不是很滿意。

“還有其他房間嗎？”我小聲地打斷他滔滔不絕的介紹。

“有，不過樓層不高，和你要求的中高樓層有差別。”

“在哪里？”

“四樓。”

“這棟嗎？”

“嗯。”

我揪著手指，想要直接拒絕他，可能他是看出了我的顧慮，他問：“是有什么不滿意的嗎？”

我點點頭：“太吵了，人太多了。”

他了解地點點頭：“我還有一棟，不過租費可能會高一點。”

我說沒事，可以看看。

安安靜靜地跟在他身后，來到了一棟單身公寓。

這里相對來說安靜多了，而且也很近醫院。

當晚我就敲定下來了，房租不是問題。

對我來說，有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創作，那就是對我自己最大的嘉獎。

“我住樓上，有什么問題，可以微信溝通。”

他一邊把鑰匙遞給我，一邊說著。

我伸手接過：“好。”

我拿出微信給他轉賬。

我忘記了，我之前給他備注的是房東阿叔，沒來得及更換。

“換個備注吧，而且，我也不是大叔。”

他把他的口罩摘下來，一張清冷得過分的臉就此呈現在我眼前。

現在我抬頭就能看到他那長睫毛下的眼睛，宛若黑曜石一般，深不見底，但是看人的時候又特別地漫不經心。

“嗯呢。”我小聲地囁嚅道，然后把阿叔兩個字刪掉，剩下房東兩個字。

2

他好像很在意別人叫他叔叔。

再一次見到陸盛是在一個月之后了。

當時下去丟垃圾，又看到他穿著上次穿的黑色套裝。

我一看身板我就記得那是他。

他和一個小孩子在爭論問題。

就在垃圾桶旁邊，我是必須要經過他們的。

我瞄了一眼他們，那小孩估計應該是讀三四年級的年紀。

“姐姐，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我正把垃圾丟了，想著就此別過他們，可誰知那個小孩子在呼喚我過去。

我指了指我自己：“小朋友，你是在叫我嗎？”

小朋友點點頭：“對啊，姐姐，你過來幫我理論理論。”

我心里盤算著這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開溜，我對著他擺擺手：“不好意思啊，小朋友，姐姐有事要忙，你們的事我就不參與了。”

說著我前腳就要跑，就被陸盛叫住了。

“耽誤你兩分鐘。”

就這樣，我被硬著頭皮加入了他們的戰場。

此時，我就像個評審一樣，呆若木雞地站在他們旁邊，而他們則是一個叉著腰，一個環著手在那辯論。

小朋友：“姐姐，我應該叫他叔叔還是哥哥？”

陸盛也看過來。

他們突然把問題拋給我，我頭皮一陣發麻。

“你覺得叫叔叔順口或者叫哥哥順口，你就叫哪個就好了。”

“不行，我叫他叔叔，他說我不應該叫他叔叔，要叫他哥哥，可是，他就是到了當叔叔地年齡啊。”

小孩子地腦子思路很清晰，我也覺得沒錯啊。因為我也被小朋友開始叫阿姨了。

“那你就叫叔叔好了。”

我是這么認為地，沒有必要太過于計較。

可是陸盛像缺根筋一樣，眉頭一皺，整張臉嚴肅地站在那，一定要小朋友改口，不能叫叔叔，要叫哥哥。

小朋友委屈得不行，嘩一下就在那哭了。

我最聽不得小朋友哭了，但是我又束手無措，因為我沒哄過小孩。

人群看過來看我們，就像是兩個大人在欺負一個小孩一樣。

偏偏陸盛還在那里冷眼旁觀。

“房東，你哄哄他吧。”我走過去，站在他旁邊，希望他能過去哄小孩。

“為什么我要哄？”他反問我。

我說：“是你惹他哭的啊。”

他據理力爭：“你也有份，你也沒幫到他。”

我：“我……”

他：“男子漢，大丈夫，這有什么好哭的，丟人。”

我看著小朋友臉色巨變，忙開口安慰道：“小朋友，他不是在說你，你別往……”

我還沒說完，旁邊哭得很大聲的小孩就指著陸盛吼：“活該你單身，25了還沒有女朋友，孤寡一個人，長得帥有什么用，長了一張毒蛇嘴，誰愿意跟你談戀愛，嗚嗚嗚，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哭一下怎么了？你還笑我，你才不是男人，我都有女朋友了你都沒有，你還好意思在這里跟我吵，我要回去告訴我女朋友，說你欺負我，我要叫她一起過來跟我喊你叔叔，就喊你叔叔，哼。”

吼完，一擦鼻涕，收住眼淚，瞪了一眼陸盛，就跑開了。

留下我和他尷尬地站在那，接受眾人的洗禮。

3

很糟糕。

突然刮臺風，下大雨。

連手機都收到預警信息了。

在上課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我客廳的落地窗還沒關緊。

馬上拿出手機向房東求救。

我：房東，在嗎？

我等了一會，沒見到他回復信息。

我又發過去。

我：房東，您能不能幫我去看一下我的房間，我好像忘記關客廳的窗了，現在刮大風下大雨，我擔心窗會被吹壞。

他還是沒回復，我看著緊閉的窗戶外，心里憂心忡忡。

昨晚熬夜加班的稿件，還在桌面上，沒來得及收回房間。

不到兩分鐘，手機上傳來信息。

他給我發了個視頻，我帶上耳機點進去一看。

客廳全景視頻。

稿紙還在滿地飛。

鏡頭一轉，客廳窗戶被風刮得嘶巴碎，而那白紗的窗簾，在大雨的紛飛中劇烈地搖著身姿

……

我：房東，您能不能幫我撿一下那些掉在地上的稿紙？等會我給您轉人工費。

我：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但是那些稿紙對我真的很重要，拜托拜托。

我還給他發了好幾個拜托的表情包，以示我非常需要他幫忙的誠懇。

他非常決絕地回復了我一個字：不。

上午上完了課，我就拿著書包往公寓跑。

學校離公寓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開小電驢是不行的了，只能打車。

回到家，除了破裂的窗戶風呼呼的刮得我頭發飛揚，視頻中地上的紙一張都沒有了。

我瞬間意識過來，房東口頭說不，但還是幫我收拾了。

我搜索了一下房間和客廳，沒有存放點。

外面的風還呼呼吹著，客廳是待不下去了。

我把房間當成我唯一的避難所，掏出手機給陸盛發信息。

我：房東，請問我的手稿你放在哪里呀？

房東：上來拿。

他在十二樓，十二樓是一房兩廳的，也就離我兩層高而已。

我著急得不想等電梯，剛被大風吹亂的頭發也沒來得及梳理好，就這么上去找他了。

陸盛看到我的時候，重重地皺了一下眉，帶著不是很理解的眼神看著我。

我先跟他彎腰鞠躬致謝了一番，然后輕聲問他：“手稿呢？”

他撇撇嘴，拿出手稿遞給我，跟我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說得好像我們正在交易某種不正常的東西一樣，他還很一臉防備地看著我。

我把之前承諾給他的人工費轉到他微信上。

“還有，窗戶錢，三萬塊，你找人裝修還是我幫你找人裝修？”

我睜大眼睛：“你在搶錢啊？”

我的個性是兇不起來的，不是說兇不起來，是無論怎么兇，我的樣子都是那種軟萌好欺負的。

就好比如現在這樣，聽到說裝修窗戶要三萬塊錢，我內心是極度不舒服的，就算是聲音調高了，還是沒有一臉兇狠樣。

其實他的目的不是錢，而是把我當槍子使，如果我能讓之前的那個小朋友心服口服地叫他哥哥，他可以免費幫我重新安裝一個窗戶。

兩種選擇，要么賠償損失，要么說服小弟弟喊他哥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我還是個學生，能租到房子已經不錯了，還是向金錢低頭。

“好。”我答應了幫他說服小朋友，我倆那架勢就差蓋個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