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414死過一個大師姐，就睡在我睡的這張床上。

這宿舍空著，一直沒人敢住。

我們搬進來的那天，是大師姐的忌日。

01

睡到半夜時，我醒了。

渾身發冷。

伸手一摸，才發現身上沒有被子。

宿舍里一片靜寂，靜得我能清楚地聽到身旁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像是有意在憋著氣，似有若無。

我摸到了一個冰涼的軀體，連忙翻身，對著墻里面看過去，幽暗中，一張沒有五官的白臉，帶著詭異的笑，突然朝我貼過來……

我們搬來時，是黃昏。

門剛開了一條小縫兒，一股焦糊的燒紙味，便隱隱透出來。

「你，你聞到了什么味兒嗎？」

小慧突然拽住我胳膊，緊張兮兮地問。

「哪有什么味兒，我怎么沒聞到，你少自己嚇自己。」

蓉蓉把門再拽開了些。

房間沒開燈，有些幽暗。

燒糊了的紙味兒和煙氣味兒更重。

地上黑乎乎一片，好像還泛著一點兒紅色的火星，確實是燒了紙的。

還是新燒的！

我的后背一陣發涼。

突然砰地一聲，門被重重的關上，像有人在里面用力推的一樣。

可是里面，并沒有人。

「你們來了？」

一句低啞的問話聲在身后響起。

「啊！」

小慧驚叫著，撲到了我身上。

我回頭看，見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大爺站在我們身后，他本來長得應該不差，只是臉上凹凸不平，看起來有些嚇人。

「原來是宿管大爺呀，你嚇我們一跳。」蓉蓉嗔怪道。

原來他就是那位燒傷過的宿管大爺。

聽說他是化學系的副教授，不幸在一次做實驗時燒傷，喉嚨啞了，臉也燒壞了，后來就被學校安排到宿管科了。

「里面好像有人燒了紙！不是說這宿舍空著的嗎？」小慧緊張地問。

「哦，是我燒的。」

「你們年輕人啊，什么都不信。我想著你們幾個小姑娘要住進來，怕不太平，就提前燒點兒紙，壓一壓。」

「住哪里不好？非要住這里，這里到了晚上啊……」

02

大爺的話說到一半，小慧拽得我更緊了。

「到晚上怎么了？」

「也不怎么，算了，不說了。反正，最好是別住這里。」

「對啊，我們別住了吧。」

小慧戰戰兢兢地扯我，又央求地看著蓉蓉。

我身上也哆嗦了一下，才注意到，原來是后背一直被風吹著。

414正對著宿舍最西端的樓梯間，樓梯間的窗子是大開著的，剛剛蓉蓉開門，正好起風加對流，就把門關緊了。

我爸媽都是醫生，我自己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那些鬼鬼神神的事兒。

我和林蓉小慧不是一個學院的。

她倆學化學，我學英語。

林蓉是我發小，幼兒園就好，一路都讀的同一個學校，小慧和她是大學同班同學，通過林蓉，和我關系也不錯。

前兩年，我們都各住各的宿舍，大三了，一些同學陸陸續續出去租房子。

林蓉說還想住學校，和我住一起。

她要黏著我，小慧也想黏著我。

學校不贊成不同學院的往一塊兒搬，林蓉去找了宿管科好幾次，管理員被求得煩了，索性說只有這間宿舍空著，不怕就來住。

「要是小慧實在害怕，還是算了吧。」我對林蓉說。

林蓉根本無所謂，「都說了別自己嚇自己，反正我是沒見過鬼，要是能見一見，得多好玩兒啊。」

「噓，可不敢瞎說啊。」

宿管大爺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進去吧！東西都搬來了，不想再來回折騰。」

林蓉看了小慧一眼，小慧嘆了一口氣，「好吧好吧，誰讓我想跟著你們呢。」

宿管大爺先進了門，把那些紙灰掃走了，可還是能聞到那股味兒。

許是空得太久，不管信與不信，房間里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像有什么東西在暗中涌動，讓人心里隱隱感到不安，

03

八點半的時候，又搬進來一個人。

我們聽說過她，叫卓穎，和大師姐是同學，從前是最好的朋友。

不知道什么原因反目了，大師姐死時，警察還調查過她。

她受了大刺激，得了躁郁癥，休學了兩年，這個學期開學才回校復課。

她說只想住回自己的宿舍。

小慧很高興，說多個人，她更心安。

搬宿舍我們都很累，早早就熄燈睡下了。

我一向睡得深，也睡得快，躺下沒多久就睡著了。

睡到半夜時，我醒了。

渾身發冷。

伸手一摸，才發現我身上沒有被子。

宿舍里一片靜寂，靜得我能清楚地聽到我身旁的呼吸聲。

那呼吸聲像是有意在憋著氣，似有若無。

雖然不信邪，我還是一陣頭皮發麻。

我摸到了一個冰涼的軀體，連忙翻身，對著墻里面看過去，幽暗中，一張沒有五官的白臉，帶著詭異的笑，突然朝我貼過來。

我差點叫出聲。

對方黑洞洞的嘴巴位置開始張合……

「苗淼。」

她叫了我的名字，聲音沙啞。

「三月初七，今晚，是她兩周年忌日，你知道嗎？」

我長舒了一口氣，原來是小慧。

「你臉這是，貼了面膜嗎？」

「嗯。」

她伸手揭下面膜，壓低聲音說，「對不起啊，吵醒你了。我剛剛聽到走廊有哭聲。我差點嚇死了，連面膜都沒撕就爬你床上來了。」

這孩子膽子實在太小了。

我拍了一下她的手，「肯定是幻聽了啊。」

「不是我幻聽，是真有哭聲。」

「你沒聽宿管大爺說嗎？這里不太平。我還看到好多人在論壇里說這事。」

她從身邊摸出手機，解鎖，刷給我看。

「章文欣死于周五，周五宿舍樓常常有哭聲。」

「我聽到了。」

「我也聽到了。」

「很嚇人。」

04

「沒人管嗎？」

「太可怕了。」

「我也聽到了，我都想去燒紙了。」

有說害怕的，也有責罵的。

「她自己懷孕想不開，怎么還有臉哭。」

「就是啊，本來就是自作孽，還弄得我們都不安生，一到周五睡覺就害怕。」

留言足有幾百條，有一條引起了我的注意。

「章文欣不是自殺。」

「這么說，可能是死不瞑目？」

「怎么回事，你知道內情嗎？快說說啊！」

那個人沒回復。

「這下你信了吧？我沒聽錯。」小慧說。

「太八卦了。我們睡吧寶子？明天早上我還要早起跑步。」

我把手機還給她，她又看了一眼，忽然瞪圓了眼睛。

「你看你看你看，有新的消息。」

還是那個說章文欣不是自殺的人留的言。

「冤死之人，必會回來。」

沒一會兒，又有一條新的留言，留言人的昵稱：大師姐。

留言內容：「今夜，第一個晚上。」

小慧更怕了，看著那條留言時，眼睛都有些發直。

「別理這些裝神弄鬼的了，你要是害怕，就和我一起睡，我困死了。」

我抱了抱小慧，打了個哈欠，閉上眼睛。

小慧還在刷手機，我很快又睡了，迷糊中她好像緊緊抱住了我。

第二天早上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六點爬起來，眼皮很重，很困，醒來時已經七點了。

蓉蓉和小慧買了我們整個宿舍的早餐。

「今天是我們414新宿舍的第一頓團圓飯，我買了麻圓慶祝。」

蓉蓉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個麻圓，一袋豆漿，一個茶葉蛋，還另外買了油條花卷。

小慧硬拉著卓穎坐下，還好奇地說，「昨晚我和苗淼看到論壇里說，大師姐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不是自殺。」

「你們一個宿舍，應該知道點兒什么吧？大師姐真的……」

卓穎直勾勾看了一眼小慧，嘴邊浮起一絲冷笑。

「誰知道呢？不如，你下去問問她？」

05

小慧縮了縮脖子，「那我可不要。」

卓穎這個人怪怪的。

有一天中午，蓉蓉和小慧都不在宿舍。

我買了午飯回來，她冷笑著盯著我看，眼神又是直勾勾的。

「你跟她們兩個很好？」她問。

「對呀，怎么了？」

「呵呵，好……」

她揚了揚嘴角，「看你們能好到哪一天呢。」

難怪都說她受刺激了，確實是受了刺激啊。

我都不知道該接一句什么好，索性就閉嘴沒說話。

除了卓穎時不時說幾句莫名其妙的話，一周時間，我們的日子和從前并無兩樣，什么特別的事都沒發生。

我卻鬼使神差地關注起那個論壇。

周五黃昏。

天陰沉沉地，又起了風。

5：07分，論壇有人留了言。

「今夜。第二個晚上。」

「你在干嘛啊？」身后冷不丁有人說話，嚇我一跳。

我轉頭一看，又是小慧，在貼面膜。

「你也看這個嗎？」

小慧笑起來，「我以為你不在乎，也不怕呢。」

「是不怕，這有什么怕的。我也就想看看，他們能編出什么來。」

「編？」

卓穎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站我們身后了。

她的眼神又是那樣直勾勾，「說不定是真的呢？」

「說不定啊，下一個就是你呢。」

她指了指我的床。

「你選了一張好床。」

「卓師姐，別說了，怪嚇人的。」

小慧忙攔住了卓穎的話，卓穎便轉而直勾勾地看她，呵了一聲，回身拿了她收拾好的包，走了。

晚上，她沒回來。

我沒受什么影響，照舊秒睡，睡得還很沉。

半夜，我又被一陣涼意弄醒。

小慧貼著面膜的臉，差點要貼我臉上了，我身上的被子也被她掀掉了。

我睡得正沉，被她這樣弄，一下子有點兒生氣。

「半夜三更不睡覺干嘛？」

「而且，你這面膜也貼得太勤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害怕啊，苗淼，你聽，有哭聲。」

「我叫你叫不起來，只好拽你被子了。」

小慧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聲音卻有些發顫。

我也清醒了許多，側耳細聽，的確聽到了哭聲。

像是從我們對著的樓道傳來的。

聲音不是很大，嗚嗚咽咽的，深更半夜的，聽著讓人心里發毛。

06

「我去看看什么人裝神弄鬼！」

我穿著睡衣，從上鋪爬下來。

「別去吧，萬一撞上什么，怎么辦？」

小慧叫我，我沒聽她的，繼續往前走。

我小時候經常跟著爸媽在醫院加班，太平間也不知道偷偷溜去多少次了，從來就沒見到什么鬼怪。

所以，我這輩子，都不會相信世上有鬼。

小慧被辦法，只好把睡得死死的蓉蓉搖起來，陪我一起上樓。

我們打開宿舍門，聽到哭聲似乎還要在樓梯上方，就沿著樓梯一直往上爬。

蓉蓉和小慧在我后面跟著。

這棟宿舍樓共11層，我們爬到快十樓時，聽不到哭聲了。

但我聽到樓頂有說話聲，一個有些沙啞的聲音，另一個聽不真切。

我一口氣爬到樓頂，沒有哭聲，但有一堆燒著的紙。

火苗照映著一張凹凸不平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