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坐著一對夫妻。

男人把腳放在桌子上。一邊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一邊環視著陰暗潮濕的客廳：“這鬼地方小的連我腳都伸不開。”

語氣滿是嘲弄。

女人則故作優雅的挺直腰桿坐在一旁，臉上掛著虛偽的假笑。

“小山回來啦？”

“你們怎么來了？”

才進門的張小山先是一愣，隨后便皺起了眉頭：“爸媽，你們來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她偷偷的把提在手里的東西往后面挪了挪：“我記得這個月的錢已經打在您的卡上了，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這十幾年來，他們哪次來不是為了錢呢。

母親林華沒接她的話，自顧自的說：“你今天不是不上班嗎，怎么這么晚回來？都十點了，讓我和你爸好等。”

“小山啊，女孩子可不能在外面待太晚的，萬一遇到危險怎么辦？再說……”

“媽，這次您來找我到底什么事？”

張小山出聲打斷：“有什么事您直說。”

這樣虛偽的關心，久了也會讓人心生厭惡。

林華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狠戾，但旋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小山啊，我和你爸爸今天來確實有事找你。”

果不其然。

林華溫和的笑著：“小閔不是快要結婚了嗎，但是彩禮還差個幾萬。你看你，能不能給弟弟添點？”

“你將來的弟妹啊，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姑娘呢。彩禮要的貴點，也值那個價。”

說到寶貝兒子啊，林華樂呵呵的笑著：“我想著啊，小山你出來工作十幾年了。怎么也得有個十幾萬的存款吧，就先借給弟弟娶個媳婦吧，你看成嗎？”

客廳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父親張黎吧嗒吧嗒抽煙的聲音。

“我沒有錢。”良久，張小山才出聲。又不易察覺的把手里的東西往后背挪了挪。

這個回答是在林華意料之外的。

“小山啊，你怎么會沒有錢呢？”林華一改剛剛和藹可親的模樣，眉頭緊皺：“你這丫頭怎么回事啊，張閔可是你弟弟呀。你唯一的弟弟。你作為姐姐給弟弟出點彩禮怎么了？你和他可是血肉至親，一個娘胎里生出來的姐弟。現在弟弟有了難處，你做姐姐的說什么也要幫他啊。”

“而且你今年二十八了，這個年紀還有哪個男人看得起你啊，人也長得不是很乖巧。瘦瘦小小的。你現在對小閔好點，以后你老了他還能照顧你一下。說句不好聽的，你現在對弟弟不好，以后死了都沒人給你送葬的。”

“你別嫌媽媽說話難聽，事實就是這樣的。你要長相沒長相，要學歷沒學歷。老了之后能靠的就只有弟弟了。媽媽這是為了你好，為你以后做打算啊。你出點彩禮，你弟弟會永遠記著你的好的，他就是你的依靠啊。你說是吧？而且，你一女兒家要錢干什么用啊，本來就應該都給弟弟用的。”

“我們要的也不多，八萬，八萬總行吧？你這個不孝順的孩子，從來不知道為父母著想，太自私了。”林華伸手比了個“八”的手勢。臉上還帶著無可奈何的神情，似乎只要八萬已經是她對張小山莫大的恩德。

張小山緊緊捏著手中的東西，低著頭。長長的劉海蓋住了她眼睛，以至于林華看不清她此時眸底的絕望與落寞。

在林華看來，這些話僅僅就是脫口而出的東西，無傷大雅。可它們，卻像一柄柄鋒利的尖刀，準確的刺入張小山的心臟，痛的幾乎不能呼吸。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每次假意關心的背后總是為了弟弟。她難道就不是他們的女兒嗎？

為什么她是那個從小就不受寵愛的孩子。

為什么她高中就輟學了盤弟弟讀書，出來工作后五千的工資每個月打回去三千。即使自己緊衣縮食，也要給父母她能提供的最好的。可為什么最后卻換來一句“你這個不孝順的孩子”。只是因為她沒有給弟弟湊彩禮，她之前的好便全然不算嗎？

“媽。”

張小山扯了扯身上洗的發白的短袖，輕輕的說到：“我真的沒有錢。”

幾乎在她出聲的瞬間，一個裝水果的玻璃盤就飛了過來。“咣”的一聲，準確無誤的砸在了張小山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