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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怎么能把它捏碎了捏
山東街頭——
“怎么能把它捏碎了捏?我一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要怎么才能碎呢?是不是,師傅們。”林重光舉起手中破碎的瓷片,陽光下還閃著凌厲的鋒芒。那雙手,滿是游走江湖的滄桑。
眾人不回答,一張張面孔,有新的,有舊的。但無一例外地閉氣凝神,生怕呼吸一下就會打擾到林重光發(fā)功。
林重光見沒人應答,也不慌張,將瓷片抖在左手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用右手取過一片瓷片,前后甩著蓄力,突然,林重光猛得把瓷片舉到胸前,“嗨”的一聲,猛得一提氣,一發(fā)功,兩根粗壯的手指漸漸的將瓷片合攏。在眾人的的喝彩聲中,慘白的粉末伴著些許細可忽略的粉紅從粗壯的手指中飛揚,像胭脂一樣搽滿了眾人的臉。
林重光,榆次張慶人,十四歲隨著師傅學習賣藝,他自小聰明伶俐,甚至開創(chuàng)出了其他技能。如今處在耄耋之年的他,集武藝,戲法于一身,游走于大街小巷,賣藝為生。每次他賣藝的地方,總有一圈人圍著,大夏天也不會有人叫一聲熱,生怕叨擾到林重光。
“呸呸呸,什么玩意,你到底賣藝還是化妝啊!”林重光雙手抱拳,正要向眾人道歉索彩禮時,幾個彪悍的壯士擠到了最前面,壯士中,走出個大腹便便的胖子,故意夸張地揮著扇子,祛除空中飛舞的粉末。誰料想動作太大,又揚起一片塵土,嗆得自己直咳。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幾個彪漢立刻上前,揮舞著自己粗壯的雙臂。
“哪邊涼快哪兒待著去,別來這找打。”
眾人被迫趕到遠處,遠遠地看著。
“那就是村里惡霸——王老虎!”
“聽說他爹賣鹽,攀上了大官,現(xiàn)在可豪橫了。”
“現(xiàn)在他天天仗著他老子的勢力,在村子里逛找事,林老麻煩嘍。”
一時間,大家議論紛紛,無一不對林重光感到同情。可好個林重光,像是聾了似的,剛剛的話一句沒聽進去。民間藝人吃飯都靠著真本事。他又怕誰,怵誰呢?
“喂喂喂,和你講話呢。”王老虎打量起地上剛剛敲碎的瓷片,“拿幾個破爛玩意兒也想糊弄人,就你個老不死還捏瓷片?”說著撿起一塊,丟給旁邊的一個彪漢:“你,碎給他看看。”彪漢像捧著珍寶一樣接住瓷片,狠命一攥。
沒有喝彩聲,也沒有那如雪的白色,有的只是沿著指縫留下的嫣紅的鮮血。
“咋回事。”王老虎疑惑地別過頭。彪漢一臉尷尬,費力地攤開手掌,血肉模糊間,只有那瓷片仍在那里,毫發(fā)無傷。眾人又大笑起來。
“笑什么!”王老虎漲紅了臉,又扭過頭來,“就這點破本事還想拿起來糊弄人?你且說還有別的什么本事。”
林重光也不慌張,把瓷片一丟,拿起一只碗,遞給一個彪漢,點點頭示意他檢查碗的真?zhèn)危霛h搗鼓了大半天,才重新遞給林重光。林重光接過碗,輕輕放在肚皮上,猛得一屏氣,手一松。
奇了!怪了!碗竟然沒有掉下來,像是有什么把它粘了起來。林重光揮揮手,示意王老虎過來拔它,王老虎走上前去,看著這個雪白的瓷碗,又嫌棄地用扇子遮著口鼻:“你,去把那東西拔下來。”說著,又一個彪漢上前來,伸出巨手,一把抓住那只碗,然而這個動作像是定格了一般,一老一壯就那么僵持著。終于,彪漢猛得向后栽去,狼狽地倒在地上。眾人一望,彪漢手里兩手空空,再往林重光肚上一瞧,好家伙,這哪里是粘上去的,這分明是長在肉里啊。眾人連連喝彩。
王老虎臉刷的一下紫了,劃開拳腳,丟掉扇子,搶上一步,一把摳住碗沿,死命的往外拽。然而,林重光紋絲不動,又拿起一塊瓷片放在王老虎面前,“你說,怎么能把它捏碎了捏?”猛得一屏氣一發(fā)功,白色粉末在手指間盡情揮灑。眾人拍手叫好,喝彩聲似乎使山都戰(zhàn)栗起來。
王老虎此時的臉也像是變戲法一樣,一會兒紅,一會兒紫,最終變成了鐵青色。顧不上什么翩翩君子的形象了,扯起嗓子就喊:“快給我打死他!我有重賞!”
幾個彪漢猛得爬起來沖上前去。眾人立刻擠成一團,擋在面前。林重光見勢頭不好,馬上松了氣,王老虎沒有準備,一下子摔出老遠。
“打!給我打!”塵土飛揚間,一陣怪叫響起。林重光不慌不忙,收拾起自己的家伙事兒,轉身鉆進一個和人高的箱子里,蓋上蓋子,便沒了動靜。彪漢終于突出重圍,,一把扯開蓋子,眾人連忙湊了上去,于彪漢們一同愣在原地。
真是見鬼了!明明看見他鉆進去了,現(xiàn)在人就沒了!眾人反應過來,又是一陣喝彩,大地都被撼動了起來。
這是山西最后一次的歡笑。盧溝橋事變發(fā)生后,中國便死氣沉沉,只有日本軍營里仍然傳出驚奇的喝彩。據(jù)說是林重光當了漢奸,給大日本帝國賣藝去了,可奇怪的是,凡是他出現(xiàn)過的日本軍營,到最后,軍營里便一人不剩。只有滿地被刀砍死或被鞭打死的日本士兵。有大膽的人上去看看尸體,外行人看不出啥,內行人卻直呼神奇,這不就是林重光拿手的六合刀和神鞭嘛!沒人注意到的是寨頭的樁子上總有一撮白色中帶著粉紅的粉末。于是民間又傳出林重光的傳說:他是天上派下來的神仙。半夜有會聽到他在賣藝:“怎么能把它捏碎了捏?”但不管怎樣,日本軍營的陣亡是事實,直到抗日戰(zhàn)爭結束后,他帶著他的傳奇消失了,徹底的消失了。
他到底是不是神仙,還是死了,誰也不知道,只是抱著崇敬的心態(tài)想著他。
我問起山東老一輩,他們猛得又想起“怎么能把它捏碎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