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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夕陽
倘若輕率撤軍,莎羅奔的氣焰必定更加囂張,其他土司皆深受其害,邊垂恐無寧日。
關(guān)定北又向傅恒奏報,說是懷疑營中有奸細(xì),“每次我軍有什么計劃和安排,莎羅奔那邊都能及時做好防備,哪怕是半夜襲擊,他們都能整軍應(yīng)付,好似提前感應(yīng)一般!
張大人還說他們有什么通天的算卦本事,卑職不信,總覺得咱們營中有人與敵軍里應(yīng)外合!”
“倘若真如你所言,有人將我軍的詳細(xì)部署通傳于敵方,那么此人必定身居要職,能參與將帥之間的討論。”
為了印證這一可能,當(dāng)天晚上,傅恒又像往常一般,召集幾位近臣,商討部署之策,而后再命人暗中觀察幾人的動向,最后果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叫王秋的人行跡可疑。
傅恒并未并未將他立即抓捕,繼續(xù)留在身邊,以免打草驚蛇,而是一邊派人查探他的背景,一邊假裝對他十分賞識,幾天后,下屬終于搜集到情報,原來王秋竟是反清復(fù)明組織里的一個舵主,臥薪嘗膽,竄伏苗洞,此人老謀深算,不僅深得莎羅奔信任,甚至潛伏于清軍督帥張廣泗之側(cè),張廣泗對其信任有加,以致于王秋頗有話語權(quán),時常左右清軍的戰(zhàn)略部署,致使清軍屢屢遭挫!
他選中大小金川為最后抵抗地,不僅因為這里形勢險要,易出難進,更因為此地產(chǎn)金沙,民風(fēng)樸質(zhì),誓死效忠,易于策動。
證據(jù)確鑿之后,傅恒才將其抓捕,暫時未公開,而是仿照他向莎羅奔傳訊的法子,給敵軍通傳虛假軍情,再合力進攻,大挫賊人!
失去了內(nèi)應(yīng)的莎羅奔像無頭蒼蠅一般亂竄,找到癥結(jié),重新部署之后,傅恒認(rèn)為攻克金川不在話下,若然就此放棄,著實可惜,且他受皇命調(diào)兵大舉,若未能掃穴禽渠,無顏返京,勢必被人笑話!
奈何乾隆決計罷兵,并不同意他繼續(xù)進兵的要求,再次下達諭旨,要求傅恒即刻班師,“壯志無須效貳師,速歸黃閣贊元功!”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此時,傅恒和岳鐘琪決計不從皇帝之意,兵分兩路,率軍深入!舍碉而直搗中堅,令將士且戰(zhàn)且前,岳鐘琪領(lǐng)兵經(jīng)黨壩進攻勒烏圍,傅恒由昔嶺中峰直抵噶爾崖,連奪數(shù)個碉卡,繳獲糧谷十二倉,收復(fù)田畝一千四百余段,焚毀敵寨數(shù)十座,斬獲土兵無算,清軍旗開得勝,士氣大振!實有破竹建瓴之勢。
情勢有所扭轉(zhuǎn),傅恒決定一鼓作氣,乘勢攻擊最頑固的堡壘——康八達。這一戰(zhàn)至關(guān)重要,若然得勝,莎羅奔再無回轉(zhuǎn)余地,是以必須想個萬全之策,只許勝,不可敗!
立在山邊,望著即將沉山的夕陽,傅恒不覺又想起了那張令他時常惦念的面容,出征幾月在外,未能陪伴于她身側(cè),也不曉得她是否似他這般,日思夜想。
那年他先去山東,被迫與她分離,但最起碼是去做巡撫,沒什么危險,如今身在軍營,瑜真心細(xì),必然擔(dān)憂,風(fēng)雪漫山行路難,也不知他所寫的家書是否送至京城。
她若早些看到,想來也安心許多,子恨碧山相阻隔,碧山又被暮云遮。
思鄉(xiāng)愁濃時,梁橋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大人,山間傍晚驟冷,還是披袍御寒,當(dāng)心著涼。”
說著已將長袍抖開,為他披上。金川一戰(zhàn),梁橋英勇無畏,立下諸多軍功,傅恒對他頗為贊賞,心想回京之后必然要在奏折中力數(shù)他的功勞。
閑聊間,傅恒問起他的意見,“你覺得,康巴達應(yīng)該怎么個打法,才能將其一舉殲滅?”
“如今大軍已至,將士們士氣高漲,合力圍剿,必能奪下康巴達!”
搖了搖頭,傅恒認(rèn)為此舉太過冒險,“康八達乃莎羅奔老巢勒烏圍的門戶,工事堅固,有重兵把守,屢次進攻,毫發(fā)未損。不可硬攻,只能智取。”
“這個,卑職就不擅長了,”頗有自知之明的梁橋聳肩笑道:“卑職只有蠻力,聽您調(diào)度讓我去打仗可以,如何布陣誘敵卻是不懂,大人可有良策?”
原本他思量許久,都未能想出一個萬全之策,是以才出營帳四處走走,想著興許能尋到一些靈感。
金川之地多的是蛇蟲鼠蟻,傅恒上山時,前方有蛇出沒,士兵上前將其挑開,并未打死,說是不吉利,瞧著那條蛇,他靈機一動,心生一計——引蛇出洞。
次日,傅恒派兵在康八達敵碉寨不遠處運土建堡,同時又命關(guān)定北帶數(shù)隊官兵假裝押運糧草,士兵惆悵道:“咱們沒有那么多的糧草啊,怎么裝?”
才咕噥一句,便被關(guān)定北賞了栗子,“誰讓你真運糧草?敵軍來了,你帶著糧草怎么跑?大人說了,只是假裝而已,沒有糧,隨地都是土,裝土就成!”
“是!”得令的士兵立即做準(zhǔn)備,以此來營造清軍久圍康八達,且有大量存糧的假象。
每日入夜,清軍大隊人馬各持火藥噴筒,鳥槍弓箭,埋伏在土堡四周,單等敵兵出寨搶糧。
連等三日無果,有人開始沉不住氣,質(zhì)疑這個方法的可行度,“傅大人這招行不行啊?敵軍一直沒動靜,是不是已經(jīng)看穿我們的伎倆?”
關(guān)定北安撫道:“他們被圍困,很快糧草的供應(yīng)便成問題,如今見我們運糧,必然眼紅,想方設(shè)法的爭搶,放心等著便是。”
只因他是傅恒夫人的表弟,是以在營中說話頗有分量,或畏懼或巴結(jié)者不在少數(shù)。
傅恒所料不差,第四天晚上,敵軍果然出寨,大隊人馬直撲清軍糧草安置處,待敵人全部進入埋擊圈后,只聽一聲號炮,清軍伏兵四起,一時間槍筒弓箭齊發(fā),火星飛濺,散彈呼嘯!
敵兵紛紛中彈落馬,僥幸逃出的拼命往往碉寨里跑,半路又有一隊清兵殺出,直沖寨門,與敵兵攪和著一起涌進康八達寨內(nèi),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寨門,攻占制高點,其他兵馬相繼掩殺入寨。康八達終于攻克,莎羅奔的老巢勒烏圍變?yōu)楣鲁且蛔?
此時新扎下的清軍大營與勒烏圍隔瀘河相望,莎羅奔甚為恐懼,他自知力單勢薄,難以抵擋清軍兇猛的攻勢,加之線報王秋已死,失掉內(nèi)應(yīng),更是無計可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當(dāng)莎羅奔得知清軍將領(lǐng)是岳鐘琪時,心中喜憂摻半。喜的是莎羅奔與岳鐘琪曾有交情,康熙六十一年,莎羅奔帶領(lǐng)本族士兵隨岳鐘琪作戰(zhàn),戰(zhàn)后經(jīng)岳鐘琪一力推舉,朝廷授莎羅奔金川按撫司一職,又調(diào)停金川、龍堡等部落間的內(nèi)亂,秉公而斷,把他們失去的土地山寨統(tǒng)統(tǒng)歸還,是以族人對岳鐘琪敬佩有加,視為恩公。
憂的是自己與朝廷對抗數(shù)年,已是朝廷死敵,以岳公的忠心和謀略,這仗肯定是必敗無疑!
走投無路又感念舊恩的莎羅奔決定請求罷兵歸順朝廷。
岳鐘琪提出要親自過河到勒烏圍一趟,以查探莎羅奔的實虛,傅恒勸他多帶些人馬,恐防有詐,岳鐘琪卻道:
“此去若多帶人馬會引起莎羅奔的懷疑,不利招降。我與莎羅奔是舊相識,此人性格豪爽,想來不會為難于我。”
次日,岳鐘琪未著戎裝,身穿官服,只帶隨從十三騎,渡過瀘河闖入虎狼之穴。眾土司見來人真是岳公,大喜過望,齊刷刷跪伏于地,叩頭請罪。
莎羅奔見到恩公,喜出望外,忙從地上爬將起來,親自為岳鐘琪引路,恭敬地迎入自己的寨堡,請岳公入坐首席,由土司侍候左右,獻上奶茶。
岳鐘琪按藏族習(xí)俗,敬天敬地敬主人,隨后一飲而盡,接著又要來一碗,一氣喝干。莎羅奔等人見岳公如此看得起藏胞,個個感動得泣不成聲,長跪不起,又邀岳公當(dāng)夜住宿勒烏圍寨堡,以敘舊情,岳鐘琪心有疑慮,并未表現(xiàn)出來,慨然答應(yīng),勒烏圍上下歡天喜地,宰牛殺羊,款待岳鐘琪,當(dāng)晚席散,岳鐘琪寬衣酣睡,全無防備之意,頗有大將之風(fēng),更得莎羅奔等眾土司的敬佩,更深信岳公不會坑害他們。
次日,莎羅奔、郎卡及眾土司隨岳鐘琪渡河來到清軍大營面見經(jīng)略大學(xué)士傅恒,舉行乞降歸順儀式,傅恒升帳受降,莎羅奔保證效忠清朝,不再侵犯其他土司,并交納賦役,履行職責(zé),因此被免于治罪,仍為金川土司。至此,平定金川之役總算勝利結(jié)束!
同年三月,傅恒班師返京,歸程心切,盼望著早些回家,與夫人團聚。
遠在京城的瑜真尚不知曉傅恒已經(jīng)打了勝仗,還在為他擔(dān)憂,不知這一仗會打到何時。
正憂慮間,七夫人紅著眼來找她,進門便哭了起來,瑜真還以為是夫妻之間起了爭議,七嫂受了委屈呢!一問才知,原來是皇帝欲治她父親慶復(fù)的罪狀,說他在兩年前,金川之戰(zhàn)初期,謊報軍情,如今被人揭發(fā),乾隆大怒,將慶復(fù)下到刑部大獄,令軍機大臣一起商議,按律對其議罪,欲將他以貽誤軍機之罪處死!
“傅玉已然進宮向皇上求情,卻被皇上怒斥他不分是非,下令將他禁足一月,不許出府,瑜真,我該怎么辦,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斬罷!”心急如焚的七夫人無人可尋,只好向瑜真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