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突。

一輛老舊的中巴車，顛簸在通向鄉下的山路上。

“哎喲…這破路，每次回老家都要遭罪，我真是…yue！”

一名埋怨著的中年婦女被顛地再也受不住，撐開手里的紙袋，猛吐了起來。

頗為年輕的售票員嫌棄地看了一眼，熟練地從衣服口袋里抽出幾張紙巾遞了過去，緊緊皺著眉頭對著車里的乘客說道：“都把窗子開開些，這味兒太惡心了。”

車里乘客不多，加上司機和售票員也只有五個人，大伙兒都自覺地開了窗，讓山風灌入，驅散車里的異味。

售票員凌麗一邊揮著手，掃開鼻尖處酸腐的氣味，眼神不自覺地看向坐在最后排的一個人。

“這車顛成這樣，也虧的他睡得著。”凌麗撇撇嘴，徑直走到最后排，隔著那顆埋在臂彎里的頭顱，將窗子拉開了一些。

“師傅，放點歌吧，大過年的喜慶喜慶，沖沖味兒。”車里有人建議著。

“哧哧…”

前邊兒始終不曾向后看過一眼的司機伸出長滿黑斑的右手，打開了老式的收音機，陣陣如電視雪花屏時的雜音冒了出來。

緊跟著，一陣喜慶音樂伴隨著電臺主持人好聽的聲音，響起在了狹小，充滿酸澀味的車內。

“今天是十二月廿一，在這千禧年即將到來之際，大家都應該按耐不住放假的喜悅，做足了回家的準備，也有一部分人已經踏上了歸家的旅途。”

“今天我們交通之聲也為大家準備了適合路上開車聽的歌單，希望大家在開車的時候，注意安全，平平安安過千禧。”

“下面就開始我們今天的…各位聽眾朋友，現在插播一條連山集團的特殊廣播…”

可以明顯的聽到電臺中換了一個人的聲音：

“十二月廿一，彭祖百忌，甲不開倉，辰不哭泣…似乎在這一天中，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但未來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無輪你如何沉睡，都將從夢魘中醒來。”

“千年將過，諸子將從幽冥而歸…庶人不議，處士橫議，百家爭魁。”

“哧哧…”

電臺廣播再次恢復成原先的雜音。

車里聽或沒聽的乘客，都沉默了，就連凌麗，也是站在原地沒動，她售票多年，從沒聽過這么不知所云的廣播…

“嘣。”

中巴車軋過山路上的深坑，猛地一晃，凌麗險些沒站穩，扯著嗓子就朝駕駛位喊了一句：“你怎么開車的！誰招你進公司的，第一天來就開成這樣？”

司機并未做回應，仍舊自顧自地踩著油門加速。

“哧哧…”

電臺又恢復了過來。

“在道統爭鋒的天地大棋中，尸子最先落了子，有人將推醒你塵封的天命，從酸澀中醒來，鮮血將灌注你的雙眸，為你洗清未知的前路…哧哧…”

“嘣！”

中巴車再次駛過深坑，晃蕩地更為劇烈，凌麗身子一歪，本能地向著那趴著的人影肩膀扶去。

這一推不重，可那青年模樣正睡著的人卻像完全喪失意識一般，沒有一點應激反應，徑直撞向那被她拉開的車窗玻璃邊緣。

“啊！”

凌麗掩嘴驚呼，怔怔地看著眼前額頭被玻璃撞出血的青年抬起頭，緩緩張開那雙充斥著迷茫之色的眼睛。

“你沒事吧！？”凌麗快速抽出隨身帶著的紙巾按住那青年往外冒血的地方，可那出血量有些超乎了她的想象，“糟了，好像眉骨破了。”

如注的鮮血順著凌麗白潔的手腕流下，她急忙再次抽出紙巾捂了上去。

可那青年卻似還沒緩過神來，呆呆地看著眼前替他止血的年輕售票員。

直到鮮紅流入眼眶，映的眼白變紅，他才本能地眨了眨眼睛。

凌麗一手按著紙團焦急地說道：“快，你自己先按著，我去找找創可貼。”

“……”譚思抹去流入眼眶的血液，將目光移向了窗外，“這是哪里…？”

凌麗起身，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著怪機靈的，撞傻了？…你自己坐的車，去哪不知道嗎？白山村啊。”

“白山村…”譚思皺起眉頭念叨了幾句，總覺得自己有什么事，一下子想不起來。

“哧哧…”

電臺廣播再次響了起來。

“你驚人的天賦將要顯現，尸子妄想將你扼殺在懵懂，這是紛爭的必然…”

“喂，能不能換個頻道！大過年的，聽的什么玩意兒。”有聽不下去的乘客喊了起來，可那司機卻并不理睬他們，自顧自地開著車。

就在別人抗議著這奇怪電臺的時候，凌麗卻停下了腳步，安靜了下來，回頭古怪地盯著譚思，嘴里喃喃著什么：

“沉睡…蘇醒…千年…千禧年…推醒…酸澀中醒來…鮮血灌注眼眸…這…這…怎么就像在述說著眼前發生的事一樣…”

此刻譚思聽到了車內不明所以的廣播，也同樣愣了一下，腦子里混亂的思緒中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透過那層薄膜，即將破殼而出一般。

“我…記起來了…我要回家過年…可是，白山村是哪里？我怎么會上這輛車…”一瞬間，譚思腦中出現了當時趕到車站的情形…他在即將登上回家的車時，無意中碰見了一個奇怪的大叔，然后…然后就忘了…

就在這時，前方原本木訥的司機，快速伸出手，按掉了電臺的按鍵。

“！是你！”譚思只覺得全身毛發悚立，立即起身沖向駕駛位。

他真切地看到了司機右手上的黑斑，正是他在車站碰見的奇怪大叔的手！

而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隔了五六米遠的距離，自己竟能清晰地看清那司機一瞬間的動作以及手上的斑塊。

幾步跨越出去，反手一把拉住那右手之后，譚思見到了那張他記憶猶為深刻，布滿了黑斑的有些恐怖的臉…

此刻離的近了，他才看清，這些斑塊比之上次見到的暗紅了一些，更有連成一片的跡象。

譚思仔細地盯著這特殊斑塊，抓著司機的手心中，傳來了一陣冰涼僵硬的觸感，他似想到了什么，頭皮一炸，猛然撒開抓著司機的手。

“尸…尸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