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最新章節

書友吧 125評論

第1章 她愛上一個少年

九月中旬,蘇市的一年夏天又將逝去,迎來入秋。路邊的晚風不再燥熱,陽光不再刺眼。

初秋的夜晚,天空碧清,像是一大片青藍色的大海,無數顆碎星被散落在夜空中,美得像一幅畫。

凌晨,陳喃打開窗戶,迎著有些涼意的秋風,月光透過窗照進來。她坐在窗前,一個人靜靜地吹風。

風劃過臉頰,吹亂她的發梢。

這是又一年的夏天,夏天熱烈般地落幕,隨著每一個畢業季的結束,大家進入一個新的階段,認識新的人和發生新的故事。

每在這個時候,陳喃都會老氣橫秋地想起很多過去的事情。

她總會時不時地想起,那個十八歲的自己,那個膽怯自卑卻又僅有一次的青春。

想起蘇市一中的那幾棵楓葉樹,今年秋天一定又會開得紅艷漂亮,就和一團火焰一般被吹動,也和那個人一樣,熱烈地滾動在那段青春里。

陳喃回過神,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

突然,手機上方跳出了一個帖子——你和學生時代暗戀的對象,現在怎么樣了?

她有點好奇,順手就點了進去,評論各種結局都不太一樣。

【暗戀的人戀愛了,沒后來了。】

【暗戀不下去告白了,被拒絕了。】

【在一起了!家人們!我快樂!】

……

“暗戀對象……”陳喃看著手機上話題的字眼發愣,腦海里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猶豫了會兒,最后匿名發了一個評論。

匿名評論:【畢業好多年了,沒告白,也沒有后續,一整個高中時代,他好像都不是認識我。】

發完評論后,她再刷了會兒評論區,發現原來自己是最慘的那個結果。

暗戀的結局,有人在一起了,有人告白失敗了。

好像只有她,從頭到尾,暗戀對象應該都沒記住過自己。

她有些晃神,腦海里不斷浮現那個模糊的背影。

這么多年了,想起他,她還是不爭氣地被再次牽動了情緒,像是原本平靜如死水的湖畔,被一顆小石子激起了波瀾。

在這樣寂靜的一個夜晚,她的心卻無法平靜。

陳喃盯著窗外搖曳著的梧桐樹好久,直到手機微信提示音響起,才回過神來。

“叮咚”一聲,她被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的思緒已經飄遠了。打開手機看消息,發現是自己編輯瘋狂催稿的信息后,整個人更蔫了。

許夢夢:【陳小姐,你今年新文的稿子到底什么時候交給我?】

她的編輯許夢夢,專業帶出金牌作家一把手,唯獨在她這兒滑鐵盧。

高中畢業后,她走運地考上了蘇大,踩著分數線進去的,讀了中文系。

生活很平淡,大學四年過去,陳喃畢業工作,現在是一家電視臺的記者,天天跑來跑去靠扛著機器報道各種事件,工作的時間太忙,她身體也不眠不休出了點問題。

手邊大大小小的事情處理完后,她去看了醫生,和領導請了個大長假,在家休假閑得沒事,就又重操舊業了。

這已經是陳喃寫文的第五年了,從大二開始寫文到現在,倒是一點起色都沒有。

后來工作忙也就沒再寫過,正好趁著這一大段假期,練練手。

好在看著這多年交情上,許夢夢還沒放棄她,聽她說要重新寫文,高興都來不及。

只是她最近陷入瓶頸期,一個字都寫不出來。她愣是盯著手機上的消息不敢回復,不用猜都知道許夢夢又會罵自己一頓。

她懊悔地揉了揉太陽穴,有點后悔告訴許夢夢自己重操舊業了。

可是許夢夢是真的覺得陳喃是個寫文的好苗子,想起許夢夢期待的目光,陳喃那些放棄的話只能又收了回去。

她嘆了口氣,切換手機后臺回到那個帖子繼續刷評論,想找些靈感。

等她點進帖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主頁后臺“99+”淪陷了。

陳喃刷著評論的手都頓住,點進那些“99+”的紅點才發現,原來是自己的那條評論火了。

不少人都在評論:

【欸?姐妹我被傷到了!為什么不勇敢點?】

【那你是不是也喜歡了他那么多年……】

【這是什么大be(悲劇結尾)?到底是什么男人讓咱們女孩子那么喜歡?】

【嗚嗚嗚,我也是暗戀的人從來不認識我。】

……

陳喃看著里邊的評論失神——那你是不是也喜歡了他這么那么多年?

這問題問得她想笑,是啊,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能夠讓她那么難忘?

陳喃的腦海里很亂,像是在當電影回憶錄一樣,不停地閃過很多畫面。

這么多年,她也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當時為什么不勇敢點?

可是勇敢了真的會不一樣嗎?

她低下頭垂眸,這個答案她自己始終無法回答。

而在手機屏幕那頭的許夢夢因為等不到對方的回答,不耐煩地撥打了陳喃的電話。

“喂,陳喃。我警告你你別給我裝死人聽到沒?你自己說要寫文的,現在怎么一個字兒都不給我?”許夢夢見電話被接通,語氣立馬變得尖銳。

她和陳喃是在幾年前認識的,兩人一個大學的,陳喃是她學妹。

那個時候她還是個小編輯不出名,很少人愿意簽在她手底下,只有陳喃毫不猶豫地和她簽了合同。

“我相信你,能帶火我。”陳喃語氣肯定,沒有猶豫。

這么多年來,她帶火了很多作者,可陳喃總是差了些運氣和契機。

工作后陳喃就再也不寫文了,她起初因為陳喃不再寫文而覺得惋惜,如今陳喃再起筆,她激動都來不及。

許夢夢看了眼手機屏幕,確定自己是撥通了的,但卻沒聽到聲音。

“喂?陳喃說話!今天必須給我個答復!”

“夢夢,我想寫本書,關于暗戀的。”

陳喃突然開口說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許夢夢還在氣頭上,聽得一詫異,沒反應過來:“怎么突然要寫暗戀文了?”

說起暗戀這件事,她是知道陳喃有一段暗戀故事的,但陳喃從不跟別人講起。

這么多年來,她走不出來,也不告訴別人,她身邊人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許夢夢知道這事也是偶然。

有一次陳喃在公司年會上喝酒了,好久不聯系的兩個人重新聯系上——因為她的酒后一通電話。

那晚陳喃沒說什么,就拿著電話,迷迷糊糊地說:“我想到他了。”聲音哽咽。

她坐在出租車上將手機貼在耳邊,拿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著。

電話里是風聲和嗚咽聲。

她接著說,聲音嘶啞:“可是見不到了啊,再也見不到了。”

“見不到誰了?”許夢夢聽得愣住。印象里,陳喃很少這樣,兩人大學里剛認識的時候,陳喃是安靜的、不愛說話的。后來陳喃參加了不少活動和比賽,慢慢性子開朗了很多,但也十分沉穩,很少這么失態。

“唔,一個耀眼的……優秀的,最好的人……我這一輩子都遇不到和他一樣好的人了。”

聲音緩緩變小,陳喃不再說了,靠在車窗邊好似睡著了。

第二天,陳喃酒醒后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了聲抱歉打擾到她了。

許夢夢沒有提到這回事,陳喃也沒有提起。

然后就沒后續了。

但許夢夢知道,陳喃心里有個藏了很多年的人。

陳喃的這一番話,讓許夢夢又想起了那個晚上,那個喝醉了酒傷懷的人,與此時電話那頭的她一模一樣。

“就是想寫了。”陳喃不知道許夢夢想了那么多,她開著免提通話,語氣淡然,眼睛卻緊緊地盯著那些評論。

其中有一條評論說著:好感同身受啊,想到好幾年前因為他還寫了本書,帶著私心寫了個好結局,還傻傻地說,寫完這本書,我就不要喜歡他了……

看著這條評論,陳喃有些失神,她有的時候覺得,每個人的暗戀是不是多少都有些相似,她想到自己大學時期寫的書,那些全以“L”姓開頭的男主角,又何嘗不是她的執念。

于是說著寫完這本書就放下,她又寫了好多本書。

只是沒寫過一本真正屬于自己的書,理由也挺簡單的,沒有那本書的女主角,會自卑懦弱,會不勇敢不漂亮。

她當不了仲夏的驕陽。

在青春里,未必每個女孩子都是驕陽,也有女生是春天輕柔的風,是冬天無聲下的第一場雪。

而她,只是一場無恙的春風,沒有留下過痕跡和聲音。

筆下的女主角都是耀眼的驕陽,陳喃不禁想,總要寫本書,送給自己吧。

陳喃和許夢夢聊了一會兒,就掛斷了電話。好一會兒,她從臥室拿出許久不用都落灰的筆記本電腦。

她嘆了口氣,笑了起來,笑自己多愁善感,更笑自己,昨晚釋懷,今晚又回到原點。

這么多年她總在寫和他相似的男主角,偏偏就沒有一個是和自己相似的角色。

倘若她自己真的和小說的女主角一樣,自信、漂亮又勇敢,大概一定會得償所愿吧。

“寫完這本書,希望我能真的放下你。”她格外鄭重地吸了口氣,打開文檔,在上邊敲下枯燥的兩行字。

2010年9月,她愛上了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叫路栩。

一切記憶就像是一場電影,錄像帶被調著倒退,萬物生長又凋零,原本繁華的蘇市變成了當年的那個偏僻小鎮,凋落的銀杏葉重新揚起回到枝干,初秋像是被人從背后推了一把,不斷往前移,回到那年盛夏。

是那一年,滾燙炎熱的盛夏。

“南南,去操場參加新生典禮啊!聽說今年我們一中的新生代表是個帥哥!”

林沉茜急吼吼地跑到隔壁班來找陳喃,班里的人都各自結伴去操場了,就陳喃一個人落單還待在班里。

開學第一天,高一的學生們到校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操場參加新生典禮,班里的人陳喃都還不熟,班主任也沒強制安排一個班一起走,一些自來熟的同學早就拉著剛認識的朋友走了,陳喃不太會交朋友,太安靜了,沒人顧得上她。

“茜茜,你們老師也沒讓你們排隊一個班去嗎?”林沉茜的出現讓陳喃一愣,她本來都打算自己一個人過去了。

“有啊,但是剛開學的,我們老師又認不清我們班的人,我溜出來找你的!”說著,林沉茜還有點驕傲地笑了笑。其實她就是擔心陳喃一個人,所以特地跑過來找陳喃。

“這樣會不會不好啊……”

“別管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快快快,我要去看帥哥!”陳喃還有些擔心她,林沉茜卻是壓根不在意,拉著陳喃就走。

陳喃被林沉茜拽得一蒙,不自主地跟著林沉茜跑:“茜茜,你慢點慢點!”

林沉茜急匆匆地拉著她就跑進操場,一眼望去都是清一色的校服,人群嘈雜吵鬧。

“累死我了。”在操場門口,林沉茜用力過猛,跑得氣喘吁吁,忍不住長嘆一聲,引出不小的動靜。

操場上的其他學生,都好奇地朝她們這兒投來目光,陳喃覺得無數目光落在了她們的身上。

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陳喃扯了扯林沉茜的衣服,只是轉過頭看著她搭著自己的肩膀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是有些想笑。

要不是兩人是發小從小長大,陳喃也遭不住她這風風火火的性子。

“你別笑,我還不是為了看那個年級第一的帥哥!”林沉茜接過陳喃看戲的目光,忍不住瞪了一眼。

“說不定就是瞎傳的怎么辦啊,聽說年級第一的學霸都很呆的。”陳喃順著林沉茜的話往下接,看她那么拼命的樣子,語氣都夸張了不少。

不過她也不是瞎扯的,在她初中那兒就是這樣,年級第一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天天捧著一本書,戴著厚厚的鏡片眼鏡,用功得不行。

“欸,不是陳喃,我看你是真的不會說話啊!”林沉茜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被無緣無故從頭澆了一盆冷水。

陳喃尷尬地笑了笑,見林沉茜真有點急眼的樣子,沒回話,默認似的剛打算起步,卻聽到身邊路過的人群中傳來一輕笑。

那笑的聲音不響,聽著卻朗潤好聽,像是春天的一陣清風,撩動人的心弦。

“欸,說你很呆呢。”

那人笑罵:“一邊去。”

陳喃下意識地朝著聲音來源望去。她沒看見那人的樣子,只見到了一個清瘦的背影。那人穿了一襲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衛褲,左手上拿著深藍色的校服外套,散漫地往肩上一甩。

陳喃第一眼注意到了他的手,一雙在陽光下白到發光、骨節分明的手。

她盯著那雙好看的手,在光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手上暴露出的青筋。

原來真的有人的手能那么好看,她心里想著。

直到被林沉茜拉到隊伍里,她才回過神。兩人不是一個班的,自然得分開站,規矩地排好隊。

今天人多,老師的確沒怎么多管,稍稍訓斥了幾聲讓他們安靜,陳喃擠進隊伍里,和林沉茜分開后,就一直低著頭,沒講一句話。

班級里旁邊的幾個女生看了她一眼,忍不住蹙了蹙眉,有些不耐煩地往旁邊站。

她就站在第一排,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陌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耳根有些紅,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

身邊的幾個老師說著話,陳喃沒聽進去,她腦子里亂糟糟的,想著的還是那雙手。

能有這樣一雙手的人,會是什么樣子呢?

在嘈雜的人群里,綠色草坪的操場中央烏泱泱地站滿了人。

這是一年的九月,蘇市一中開學,高一新生站在這里,開始一段屬于他們的故事。

陳喃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聽著臺上校長和老師的講話,她實在覺得無聊枯燥。

直到話筒里傳來:“接下來讓我們歡迎,高一學生代表路栩同學上來發言。”

臺上的老師含笑看著走上臺的一個男生。

聞聲,操場上的學生紛紛昂起脖子,有些好奇地望著上邊。

陳喃也跟著一起抬起頭。

周圍圍在一起的幾個男生,窸窸窣窣小聲說著話。

“這就是我們這一屆的中考第一名啊?”

“是。還有,我們暑假那個全國奧數比賽你還記得嗎?就他,和隔壁市的一個女生,拿了第一名。”那個男生指了指臺上的人,唏噓了一聲,“厲害吧,我們市就出他一個。”

“喲,那他進咱們高中,妥妥是重點保護對象啊,這不得往高考狀元培養?”

……

暑假的那個奧數比賽,陳喃雖然沒有參加,但是他們初中的幾個尖子生,沒撐過幾輪就被刷下來了。

那么含金量的一個比賽,路栩能拿第一名,已經不是凡人的存在了。

陳喃回過神,目光停留在主席臺上。

路栩雙手接過老師手里的話筒,清了清嗓:“大家好,我是高一(6)班的路栩,今天很榮幸……”

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她的眼睫不禁一顫。

那個站在臺上,一只手拿著稿子的少年,穿著深藍色校服、白色襯衫,領口的扣子不太規矩地沒系上一顆,充滿了不規矩,甚至微皺眉頭,還有些不耐煩。

“很榮幸今天能代表大家……我們經過了殘酷的中考,在那些日日夜夜的努力下,來到了蘇市一中……”

臺上的路栩面無表情地念著手上的稿子,沒什么太大的感情。

只是他的聲音清潤,讓每個人都停住講悄悄話的動作,忍不住抬起頭來聽著他講話。

見狀,路栩一撇嘴,接收到那么多的目光,原本斜著身子倚著面前演講臺的動作,也悄悄地擺正。

陳喃心細地注意到了他這個小動作。眼前的少年,皮膚白皙,鼻梁高挺,他微微垂著眼,嘴唇一張一合,淡淡地念著稿子。

拿著稿子的雙手,細長骨節分明,陳喃記得這雙手還有這個聲音。

她低下頭笑著,笑他的動作有點好笑,心里卻像是蜂蜜罐子打開了一般,洋溢著一陣甜味。

原來,這雙手的主人要比他的雙手還要更好看。

臺上的人念著稿,也無非是一些都聽膩了的套話。

早晨的陽光作怪似的,像有一道光打在他的身上,讓陳喃恍惚得移不開眼,那些枯燥的字眼,也變得靈動起來。

念到最末尾的時候,他吐了口氣,剛想要鞠躬下場,卻被臺上的老師連忙叫住:“路栩同學,你等等。”

“你作為我們這一屆新生的優秀代表,又是我們這次奧數比賽的冠軍,你給同學們分享分享你的學習心得怎么樣?”

路栩:“……”

他原本已經邁出去的腳,被迫收了回來。看著老師笑瞇瞇的模樣,他眼皮一跳,有些無奈。

“嗯……我覺得,就是運氣吧,難得中考考得還不錯。”他尷尬地苦笑了幾聲,想糊弄過去。

可惜老師并不滿意:“路栩同學,你不要謙虛啊,老師可是知道你,初中的時候就年年蟬聯第一的啊,這怎么能說運氣啊。”

“就是啊,路哥別謙虛,快說說!”操場上高一(1)班的學生格外激動,沖著上邊一陣喊。

打頭的那幾個都是和路栩最熟的兄弟,也是最損的。

他被那群家伙鬧得沒辦法,連連嘆氣。

最后在面前老師的期許下,他在心里大概是想到了什么,有點想笑。

“我的學習心得啊……大概就是,天賦吧。”他抿著嘴笑了聲。

操場上的學生整齊劃一地一起“吁”了聲。

他的笑聲很輕,但還是從話筒里傳了出來。

陳喃聽得詫異,不解地看著臺上的他。

路栩低下頭手邊還拿著稿子,笑得肩膀微顫。

老師大概也沒想到他會突然這么說,看操場上亂糟糟的一團,咳了咳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咳,路栩同學,你很幽默嘛。”

路栩抬起頭努力地憋著笑,擺了擺手:“開個玩笑,開個玩笑。關于學習,我沒太多的心得和大家分享。我并不算太優秀,時間一直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而不是優秀的人。今天我之所以能站在這里,的確是帶了些運氣,但是……”

他的話刻意停住,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時,他恣意一笑,淡淡開口:“人生重要的,不是現在所站的位置,而是所朝的目標。”

“往后,會有無數個和我一樣的人,站在這里,而我要做的就是努力抓住自己的成績和我的目標。”

“青春只有一次,在未來的三年里,祝大家不留遺憾,考上心儀的大學,畢竟……現在距離高考也就只有749天了。”

他挺直了腰,用手比了個數字,天光落在他的臉上,少年眉眼溫潤,唇角勾起笑,放肆又張揚。

陳喃的目光停留在他含著笑的臉上,心底倏然一陣酥麻。

她看著眼前的路栩,突然想起了一句詩句很襯他。

鮮衣怒馬少年時。

他是風華正茂的少年郎。

這話一出,操場上的眾人哄堂大笑。

“我的發言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說到最后一句話,路栩抬眼看了臺下的人群,微微鞠了躬,迎著響亮的掌聲下臺。

陳喃的目光始終盯著他,跟著大家一起鼓掌,看著他緩緩走下臺。

那道光,好像跟著他一起走了。

她的高中時代,以臺上少年的演講拉開了序幕。

迎著掌聲走下臺,路栩自顧自走到主席臺后面的休息室,揉了一把頭發,把稿子丟在一邊,坐在椅子上休息。

“路哥,你厲害啊,那一番學習心得,獲得的掌聲可比校長多。”

一個穿著黑色棒球服的男生推門進來,嘴角帶著戲謔的笑。

路栩抬眼看了他一眼,無語地笑了聲:“宋詞嶼,你家伙要是不會說話,就圓潤地滾。”邊說邊隨手拿起桌上的稿子朝他一扔。

“欸,不是,你這也太開不起玩笑了。”他笑著,輕松地接住扔過來的稿子,走到路栩旁邊,拉出個椅子坐下。

宋詞嶼看著眼前好友一臉挺惆悵的樣子,好似剛才在臺上那么肆意發言的人不是他。

宋詞嶼看不下去,沒忍住開口問:“你這是怎么了?剛下臺就愁眉苦臉啊,又被安排什么苦差事了?”

“別提了,說什么要寫篇優秀范文上去,交到市里面。”路栩越想越無奈,緊蹙著眉。

他的語文成績在江中的時候其實真的是出了名的爛,一百三十分的卷子,拿不到多少分。

“沒辦法啊,誰叫你偏偏中考的時候超常發揮,你看看,咱們陳主任肯定以為你是可塑之才啊。”

宋詞嶼使壞地笑了笑。

他們班是一中的重點班,班主任就是他嘴邊的陳偉陳主任,也是一中出了名的教導主任。

路栩的語文成績忽高忽低,難得考好了這么一次,飆到了一百二十分。

宋詞嶼幸災樂禍:“第一當多了,也難啊。趁著還有時間,多去書店補補課吧。”

路栩懶得理他,罵他站著說話不腰疼。

兩人正聊著天,休息室的門倏然被打開了一條縫。

兩人齊刷刷將目光投過去,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女生,就站在門口。

她大概是沒想到這兒還有其他人在,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呃,那個,我找一下路栩同學。”

宋詞嶼微微瞇了瞇眼,拍了拍路栩的肩膀:“得,我先回避了。”他邊走邊打哈欠,對此情形見怪不怪了。

“同學,你有事嗎?”路栩禮貌地站起身來,目視著這個比自己矮一截的女生。

女生穿著一襲黑色短裙搭配著一雙長筒靴,有些微卷的深黑色長發,此時她微微彎著眼睛沖路栩笑著,明艷又自信:“路栩同學,我是你在江中同一屆的同學,我叫溫漾,我很喜歡你,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

也許是她的落落大方令路栩有點意外,少年愣了會兒,這才開口禮貌地拒絕:“不好意思,我不加不認識的人。”

“加了不就認識了嗎!”她有點急,“你不加當然不認識我啊!”

他有些想笑,低下頭努力抿著嘴憋笑:“抱歉啊同學,這聯系方式我真不能加。”

溫漾還想繼續說點什么,門外的宋詞嶼突然大聲喊了一句:“路栩,陳老師有事找你,你快來。”

“哎,我來了。”他急忙應了一聲,沖溫漾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我還有事先走了,抱歉。”

路栩邁步離開,打開門就看見宋詞嶼那副裝模作樣的樣子,表情浮夸又生動。

“怎么樣,哥們兒救你及時吧?”宋詞嶼沖著他挑了挑眉,一臉得意的模樣。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迎合道:“是是是,謝謝宋哥了。”

宋詞嶼一把勾著他的肩膀,兩人一起離開。

被拒絕的溫漾把手機放回包里,這時候手機的功能還很少,手機里只有QQ和短信兩個發消息的軟件。

就想要個聯系電話,都那么難。女生一臉無奈地嘆了口氣,自顧自嘟囔著:“還是失敗了啊,我都穿那么漂亮了。”

她雖然泄氣但也沒有就此放棄,一邊嘀咕著“等著吧,我一定會要到你的聯系方式”,一邊離開這里,與陳喃擦肩而過。

意外目睹了這場鬧劇,陳喃抬眼細細看了一眼那個女生,漂亮又明媚,可路栩還是拒絕了。

陳喃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慢慢地回到操場。

新生典禮在中年發福的校長說完最后一句祝福語后結束,在老師的安排下,每個班級有序排隊離場。

林沉茜向來隨便慣了,立馬躥到陳喃班里來:“怎么樣,我就說是個大帥哥吧,你還不相信我。”

她哼哼唧唧地想向陳喃證明自己的小道消息還是很有用的,卻沒發現,自己在臭屁的時候,陳喃的思緒已經跑遠了。

“想什么呢?不會也在想那個新生代表吧,叫什么來著?”見陳喃許久不回話,林沉茜這才發現她走神了,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叫路栩。”陳喃眨了眨眼,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林沉茜調侃:“喲,記那么清楚啊。”她語調拉長,戲謔的目光落在陳喃的身上,讓陳喃有些不自在。

“不是,你別亂說啊。”陳喃臊得慌,耳垂都有些紅。

林沉茜也就是開個玩笑,也沒真要打趣她:“行行行,我不開玩笑了。不過你剛剛在臺上看到沒,那個新生……路栩,是吧,穿的那件襯衫和褲子,還有鞋子,可都不便宜呢,得上千呢。”

陳喃聽得一蒙:“這么貴嗎?”

“嗯。聽我們班的男生說,路栩家很有錢的,大早上開賓利來送他上學啊,你沒看到他衣服后面的logo哦,都不便宜呢,尤其是那雙鞋!”

林沉茜自己倒也不懂車子、鞋子之類的,是之前站在她旁邊的那群男生一直在說:

“那鞋一看就很貴。”

“那衣服也不便宜吧,路栩家是真有錢,他爸媽大早上開賓利來送他啊。”

……

不知是真是是假的話就這么傳進了林沉茜的耳朵,林沉茜便八卦給了陳喃聽。

陳喃望著不遠處,前面都是人,穿著統一顏色的校服,她卻能就看出來,這里面沒有一個身影是路栩。

新生典禮結束后,一中的學生們立馬投入到學習中。

陳喃在一個普通班,成績不算多好也不算多壞。她性格沉悶,在班級里也是個小透明,沒人會在意她。

雖然大家都剛剛認識,但有些人自來熟,很快就認識熟悉了,像她這樣的,倒是顯得孤僻另類了。

她有時會感覺,班里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奇怪,不過她又覺得應該是自己敏感了,想多了。

在一中的生活就這么過著,她沒能邁出那一步交個新的朋友,反倒是林沉茜在新的班級風生水起,認識了很多人,每回中午和陳喃吃飯都有說不完的話。

一般這個時候,陳喃就一邊聽一邊默默吃飯,偶爾也會有些羨慕,倒不是羨慕林沉茜,只是挺羨慕這樣的好性格。

陳喃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不可能這樣了,但好在還有林沉茜帶著她一起,也不算太孤單。

開學一個多星期,蘇市就下了一個星期的大雨,原定在新生典禮后進行的軍訓,就這么被擱置了。

今年的夏天格外熱,陽光很毒,一中的校長怕八月底軍訓會把學生熱得中暑,就推遲了軍訓的時間,沒想到,這雨一下下得倒是不愿意停了。

一天午休,外邊還是下著大雨,淅淅瀝瀝,雨水滑過樹葉打在地上的聲音,聽得人忍不住犯困。

班里的一大半人趴在桌子上午休,陳喃不知道為什么,被雨聲吵醒后就睡不著了。

她輕輕站起身,想到外邊去透透氣。

她的班級高一(5)班,被安排在二樓,上下樓很方便。她靠在欄桿上吹著風,外面下那么大的雨,夏風都帶著些許的涼意。

這種天氣穿一中的校服外套是最合適的,不會熱也不會冷,她穿著深藍色的外套,扎著高馬尾,圓圓的臉上戴著一副有些厚重的眼鏡,眼睛圓溜溜地盯著樓下。哪怕下那么大的雨,還是有一些打籃球的男生風雨無阻。

陳喃思緒飄遠,直到聽到有人喊“路栩”,腦袋一下清醒了,跟著聲音望向樓下。

少年沒有撐傘,手里抱著個籃球,身邊三兩好友,皆穿著一身球服。

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和頭發,他卻絲毫不在意。

“這樣打完球又淋雨,明天會不會感冒啊?”他身邊的朋友問著。

另一朋友說:“宋詞嶼,你什么時候那么精貴了啊?”

路栩也轉過頭調侃了句:“你看你細皮嫩肉的,別給淋壞了啊。”步子卻邁得比誰都快。

路栩很高,有一米八多,沒幾步就跑到長廊里了。

“路栩,你能不能麻溜地滾!”宋詞嶼被氣得咬牙切齒,又拿他沒辦法,跟著他也跑進長廊避雨。

“我看你是真不會講話,你瞅瞅你說的,說我細皮嫩肉有個鬼會相信。”宋詞嶼一臉無語,他是一個體育生,天天風吹日曬地訓練著,皮膚被曬得黢黑,怎么可能細皮嫩肉。

都這么辛苦了,還要被路栩開玩笑,他不滿道:“等著吧你,等過幾天天晴了,要軍訓了,你這家伙肯定和我黑成一個度。”

“那我得曬成什么樣,才能和宋哥一個度啊。”路栩撩起額前濕透的劉海,劉海緊緊貼在前額還在滴著水,有點難受。

少年靠在長廊的欄桿上,語氣上挑,聽得宋詞嶼恨不得上手給他來一下。

幾個少年就站在長廊里躲著雨,沒事閑聊幾句。

“欸,路栩,你那篇作文搞得怎么樣了?”宋詞嶼見自己說不過路栩,就找他痛處下手。

“喲,路哥要寫作文啊,稀罕事啊。”一邊的朋友也起哄笑著。

路栩低下頭無奈地勾了勾唇,一把用力地把手上的籃球丟進宋詞嶼的懷里:“一邊去,哪壺不開提哪壺。”

“欸,兄弟還不是關心你。”宋詞嶼一手拿著那個籃球,裝模作樣地揉了揉胸膛,用路栩的話來說,就是矯揉造作。

路栩懶得理他,嘆了口氣:“等雨停了就去圖書館看看,學習學習。”

“嘖嘖嘖。”宋詞嶼陰陽怪氣。

“能不能滾?”路栩被宋詞嶼氣笑了,作勢要上去給他一拳。

身邊的幾個兄弟也紛紛大笑,早就習慣了這兄弟倆的日常互懟了,雨聲中夾雜著少年們的互嗆聲和潤耳的笑聲。

二樓的陳喃沒有再繼續聽下去,很快就回了班級,卻記住了路栩說要去圖書館的事情。

原來他的語文成績不是很好,他不太喜歡寫作文。

他很喜歡打籃球,下雨天也不例外。

陳喃將這些事情記在本子上,一個一個小點地記下來,記在心里。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少女的悸動,隨著一陣陣夏風漾進心底,她捂住有些泛紅的耳根,合上記錄心事的本子。

誰也沒留意到她的小動作。

大雨在下午五點停下來,雨后還罕見地出了太陽。

陳喃是走讀生,家離一中很近。

上完最后一堂課,走讀生就可以回家了,不用上晚自習。

夏天的天空暗得很慢,就算到了五六點還是敞亮著的。陳喃收拾好東西,走之前去隔壁班和林沉茜打了個招呼。

“茜茜,我先走了啊。”她趴在隔壁班的窗口,小聲喊著坐在窗邊的林沉茜。

她們兩家隔得很近,林沉茜家離一中也不遠,但是林沉茜想擺脫家里的控制,不愿意走讀。

但陳喃不一樣,她家庭情況和林沉茜不同,必須得走讀。

“哎,好,南南你路上小心啊!”林沉茜點了點頭,囑咐了她幾聲。

陳喃背上書包離開學校后,并沒有馬上就回家,她借用了商場的公用電話給媽媽打了個電話。

“喂,媽媽我今天想去圖書館學習會兒,可能會晚點回來。”她拿著公共電話湊近耳邊,有點緊張。

大概是難得聽到她要晚回的消息,電話那頭的趙蘭停頓了幾秒,才開口:“去圖書館啊,那身上的錢夠嗎?路上小心點啊,回家記得早一點,媽媽今天下班早,等會兒回家給你做好吃的啊。”

“錢夠了的,我就去借本書就回來,你放心吧。”她乖乖地“嗯”了聲回答,一會兒才掛斷電話。

陳喃掛了電話后松了口氣,轉身往蘇市唯一的圖書館走去。

那個時候的蘇市并不算太發達,只有一家較大的圖書館,里邊的書籍很全,蘇市一中不少學生都會去那兒查閱資料。

陳喃也經常去,她熟門熟路地走進圖書館,坐在以前常坐的角落,環顧了一眼。

圖書館挺大的,書架上擺滿了各種不同的書籍,分好了類別,前邊周圍的位置上坐滿了不少學生,大多是放了學過來學習的。

也有一小部分的小孩子,在翻閱著兒童書籍。

很少有人會愿意坐在那么偏僻靠窗的角落里,陳喃一個人坐著,也沒有束縛。

否則面對那么多人的目光,她會很不自在。這是她從小不太好的習慣,面對親戚朋友也會這樣,不太合得來群,習慣一個人安安靜靜的。

她放下書包,拿出作業,寫了一會兒,又時不時地抬頭看周圍幾眼,可惜什么都沒有看到。

寫了好一會兒,她脖子有些酸,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她抿著嘴緊盯著圖書館門口,人來人往,唯獨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陳喃嘆了口氣,又笑自己有些傻,就因為那么一句話就當真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聽到路栩說會來圖書館,就真的想來碰碰運氣。

不過既然來了,她也打算去借幾本喜歡的書回去看。

不知怎的,或許是心里老想著路栩說的話,她鬼使神差地跑到了優秀范文這一類書籍這邊,滿書架都是一些好文章好句子合集,還有一些名人作文點評和寫作技巧大全。

一中不少學生會來這兒翻閱這些書,期望提高自身的寫作水平。

書架上的書太多了,陳喃用手一個個指著書名尋找想要的書,從上到下找了一會兒,才在中間的地方找到了。

她小心地把那本書抽出來,卻在這個縫隙里,看見書架的那頭,那個少年正背對著她也在找書。

路栩穿著深藍色的校服,有些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不知道在找些什么書。

哪怕背對著,陳喃也能看出他在糾結,不知道挑哪本書。

或許是見慣了少年在主席臺上優秀耀眼的模樣,如今看見他那么煙火氣,因作文寫不好而找書煩躁,陳喃忍不住淺淺勾起了唇角。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手里的書,猶豫了一會兒,重新再拿了一本。

她站在那兒忍不住看了路栩好幾眼,卻見他好像找到了書,正要轉過身來,她猛地蹲下身,嚇到了他。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多蠢,瞬間羞紅了臉,嘴上小聲說著“不好意思”,站起身來匆匆忙忙拿著書回到位置上,把腦袋埋在書里尷尬得不行。

正當她還在吐槽自己剛才那副蠢樣子的時候,耳畔邊卻傳來了清潤熟悉的聲音:“同學,你旁邊有人嗎?我能坐在這兒嗎?”

陳喃抬起頭,見到是路栩,腦袋像是宕機了似的,整個人蒙住,緊張得有些結巴:“啊啊,沒,沒人的,你……你坐吧。”

她不好意思地緊抿著唇,手指蜷縮起來,呼吸有些緊促。

路栩沒留意到面前女孩的異常,只禮貌地說了句“謝謝”,拉開椅子坐在了陳喃的旁邊。

他坐下的瞬間,陳喃聞到他衣服上一股很淡的薰衣草味。

從第一次見面,她就注意到這個味道了。

靠窗的角落位置很少,路栩大概是也很喜歡坐在窗邊看書,所以和陳喃看上了同一個地方。

他選的位置很好,陽光從窗子里透進來。

現在是下午六點多,落日余暉罩進來,落在書籍上,陽光剛剛好,還有夏風時不時地拂過兩人的發梢。

路栩很喜歡坐在這個位置上,看書學習,心情都會變得愉快很多。

窗外粉色晚霞映滿了整個天空,像是一幅漂亮的風景畫,云朵喝醉了酒,臉上多了幾抹腮紅,陳喃屏住了呼吸,用余光瞥了一眼旁邊的路栩。

少年側臉英氣,坐姿標準,那抹光落在了泛黃的書紙上,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天光襯得他皮膚很好很白。

路栩仔細地看著書,眉眼舒展,沒了剛才那副煩躁不安的樣子。

她甚至能看見他鼻骨上的那顆痣,高挺的鼻梁上夾著一副金絲眼鏡,他整個人像是從書里走出來的。

此刻歲月靜好。

少年,連落日陽光都偏愛他。

陳喃不敢再看路栩,生怕被他發現。她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心跳卻加了速,跳得很快很快。

她能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嘭嘭嘭”,像是籃球觸地的聲音,很沉重。

不僅外邊的云朵紅了臉,她臉上的緋紅一路蔓延到了脖頸,脖子后都紅了一大片。

陳喃咬著嘴唇,沒敢在那兒待太久。

因為路栩的存在,他們離得很近,她都能聽見少年呼吸的聲音。身邊坐著路栩,她根本學不進去。

所以沒過多久,陳喃就收拾了書,抱著書包和借好的書要走。

路栩見旁邊的女孩站起身來,便站起來給她讓出道來。

“謝謝。”她低下頭,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叫。

但路栩還是聽到了,他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不客氣。”

陳喃走出去后,他又重新坐在位置上,繼續看書。

她瞥了一眼路栩手上的書。

是一本優秀范文選集,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書。

思慮再三,在離開圖書館前,她把手里的另外一本書在前臺放下了。

“要借幾本書啊?”前臺的管理員問。

“啊,我,就借這本書就好了。”

她有些出神,反應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里的書遞給前臺的管理員,聲音還是很細很小。

這時,有人在她的身后排隊。

陳喃佯裝不在意地用余光看著,看到是路栩后,背后一僵,給書的動作都有些不自然起來。

他明顯有些不是很高興,大概是剛才那本書對他沒有什么用處。

她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剛才放在前臺的書,希望他能看到。

在借書卡上登記好要借的書后,她利索地接過管理員遞過來的書說了聲“謝謝”,便低下頭立刻就走了。

前臺的管理員一愣,看著女孩匆匆跑走的背影,喃喃了一聲:“這女孩子怎么奇奇怪怪的。”

“要借書嗎?”管理員沒再多管,問著眼前的路栩。大概是因為男生長得很不錯,她眼前也一亮,突然明白剛剛的女孩那么奇怪的原因了。

管理員笑了笑,心中了然。

“嗯,我想問一下,你們這邊有什么能提高寫作水平的書嗎?”路栩向管理員詢問。

他將剛才那本書看完了,但是沒有什么太大的用處。

管理員被他問住了,說:“啊,有肯定是有,但是估計找起來會有點麻煩……我記得有本書很多學生都借過,說很有用的。”

她蹙著眉努力回想:“叫什么名字來著,我想想。”突然,她的余光落在前臺放著的書上,最上面的就是那本關于作文技巧提高的書。

“欸,就是這本。你可以去看看,很有用的。”管理員拿起那本書,笑了笑說,“你運氣真好啊,這本書很多時候都被借走,要不是前面那個女生不要了,一般都借不到啊。”

“是嗎,那看來我運氣不錯啊。”路栩笑了起來,接過那本書翻了幾頁,發現的確是和剛才那本書不同,內容質量很高,“那就要借這本好了,麻煩你了。”

“不麻煩,為你這種帥氣的男生服務,姐姐最愿意了。”她開著玩笑。

路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管理員拿出借書登記名單來讓他登記姓名,在他寫下名字的上一欄中,寫著這本書借閱的時間和人名。

2010年5月20日 陳喃

他匆匆掃過一眼,沒多在意,拿著筆寫下自己的名字,雙手將筆還給了管理員,道了聲謝便拿著書也走了。

那是一個普通且浪漫的日期,巧合地落在上邊,很多年后陳喃再想起那張書籍登記單,還是記得,那本書上的借書卡就寫著的兩行字:

借書時間:2010年5月20日 陳喃

借書時間:2010年9月8日 路栩

那年蘇市的圖書館還沒有啟用電子錄入,每一本書都有一張借書的登記表,一一記錄下每個借書人的名字,等再過一兩年啟動電子信息后,這些東西也就慢慢不再使用了。

往后不會再有人出現在那張登記單子上,而他們的名字,留下了痕跡。

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得剛剛好,那個意外的日期,成為兩人出現在同一張紙張上的證明。

多年后,那也是她來自內心深海處,從未言語的告白。

一切早就命中注定。

上天也許真的為她做過一些幸運的編織。如果那時你見到了那個日期,也就當我和你說過告白的話吧。

時間是巧合的,數字卻是她內心的獨白。

陳喃從圖書館出來后,就回家了。在圖書館耽擱了一些時間,所以回家的路上,她的步子很急,邁得很快。

在小巷的拐角口,她一個沒注意,直直地和一個騎自行車的男生撞了,她被撞得一下子坐倒在地。

“欸欸欸,抱歉啊,真不好意思。”宋詞嶼騎車騎得快,見撞到人了,有些慌亂地把自行車停好,上前欲扶起陳喃。

“沒事沒事,我能自己起來。”陳喃看他要過來扶自己,擺了擺手,手心撐著地就站起來了。

“那個,你沒事吧。”宋詞嶼有點不好意思,神色緊張。

陳喃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覺得有些熟悉。對上他那眼睛,她愣了幾秒才想起來,是路栩身邊的那個男生。

宋詞嶼的眼睛和路栩很像,都是單眼皮,桃花眼,但他和路栩給人的感覺完全相反。

路栩是那種看著很溫柔的鄰家大男孩,偶爾有點痞。

宋詞嶼就是那種,很痞里痞氣的長相,看著還有點不好惹,長相很硬氣。用陳喃那時第一眼的看法來說,就是看著不像個好人。

她下意識地咬唇,有些緊張:“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要不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或者我請你吃個飯賠個罪,還是……”宋詞嶼顯然有些口不擇言,和外表硬氣的樣子完全不符合。

眼前的姑娘皮膚很白,眼睛像杏子一樣又大又亮,臉上帶著些嬰兒肥。

他手足無措地握緊了拳頭。

“不用了,你看我也沒什么皮外傷。你別在意啊,我得回家了,再見。”她看了一眼暗暗的天色,想到今晚趙蘭要回家做飯,再晚可就不好了。

她禮貌地向宋詞嶼點了點頭,握緊書包的背帶,與他擦肩而過,步子急匆匆的。

“欸……”宋詞嶼沒攔住她。

女孩路過身邊,他能聞到她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應該是洗衣液的味道。

他覺得這個味道很熟悉,可是一時想不出是在哪兒也聞到過,轉過身看著她漸漸跑遠的背影……

“媽媽,我回來了。”陳喃急匆匆地打開家里的門。

趙蘭的確已經下班了,正在廚房做飯炒菜。聽到陳喃的聲音,她應了一聲:“欸,快洗手,菜快好了。”

陳喃把書包放在椅子上,挽起衣服袖子,進廚房洗完手后,想幫趙蘭打下手。

“停停停,媽媽自己來就行了,你快去盛飯。學習一天了,在學校里累不累啊?”

趙蘭急急忙忙把她推了出去:“廚房油煙味重,你別進來。桌上是你叔叔他們送來的蘋果,洗了去吃一個。”

陳喃乖乖地從籃子里拿出兩個蘋果來,洗好了一個放在桌子上,一個自己啃著。

“叔叔他們今天來家里了啊?”她坐在飯桌前,邊吃蘋果邊問了句。

趙蘭端出做好的菜,陳喃連忙起身放下蘋果接著。

“是啊。你叔叔不是在蘇市一中教書嘛,聽說你考上一中了,今天特地來家里問你的情況呢,還說過幾天辦個飯局給你慶祝慶祝。”

“啊,飯局就算了吧。”陳喃一聽到要組局就頭皮發麻。

“飯局可推不掉了啊。對了,我聽你叔叔說,現在他是你們班語文老師是不是啊?”

陳喃點點頭。提到這兒,她有些尷尬。她叔叔叫陳偉,是她爸爸陳洪的弟弟,也是蘇市一中的教導主任。

陳喃爸爸去世得早,陳偉平日里自然多關照著她們母女倆。

這次高一開學,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原本帶高三畢業班的陳偉,被調到了高一來教書,正好就是五班。

“是啊,所以還是別麻煩叔叔了。”她們家一直受陳偉照顧,她是很感激的,也是真的不愿意在學習上還要麻煩叔叔。

趙蘭明白陳喃的顧慮,邊端著菜上桌,邊說著:“媽媽知道,但你叔叔堅持要給你慶祝慶祝,媽媽也推不掉。再者,你去一個新的環境,我也擔心你。”

一中是他們這兒的重點高中,女兒能考上,趙蘭早就想慶祝一番了,只是工作太忙了。

陳喃站起來盛好兩碗飯。

見實在是推不掉,她說:“我知道了。媽,你也別擔心我了,我在學校和茜茜一起的。”

“那不是茜茜沒和你一個班嘛,再說了,新的班級也要多交朋友知道嗎?別老是一個人悶悶的。”趙蘭還是很了解自己女兒的,她夾了一筷子青菜給陳喃,語重心長地說。

“媽。”陳喃看著碗里的青菜,表情痛苦,有些不高興地抿著嘴。

“叫媽也沒用,青菜必須吃完!”趙蘭失笑地看著女兒,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不喜歡吃蔬菜,有點挑食。

趙蘭又夾了一塊大大的魚肉給陳喃:“性格大方一點知道嗎?和同學們好好相處。”

趙蘭絮絮叨叨著,老生常談,卻不得不說。陳喃小時候安靜,開始她還覺得省心,如今看著卻覺得女兒太過內向膽小,做事都小心翼翼的,身邊沒什么朋友,好在有隔壁林家小姑娘帶著她一起玩。

只是一個人長大了難免要社交,趙蘭才會那么擔心。

趙蘭的擔心不無道理,因為已經開學一個星期了,陳喃還是沒交到新的朋友,班里其他的人都玩起來了,她還是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安安靜靜的。

不過她不會和趙蘭提起這些,她點了點頭答應:“我知道了媽媽。你別擔心我了,我在學校挺好的。”

“我還不知道你啊,每次都這么說,媽媽就希望你生活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趙蘭也知道這事一時半會兒急不來,便不再繼續說了。

她給陳喃舀了一碗魚湯,繼續問著學校的事情:“過幾天你們是不是就要軍訓了?”

陳喃乖乖地端起魚湯,小口小口地喝著,聽到趙蘭的問話,點了點頭。

“媽媽下個星期就全是晚班了,你記得把我放在冰箱里的飯拿出來熱一熱知道嗎?吃不掉的就倒掉,這個天氣飯菜容易壞掉,還有給你買了防曬記得涂,別被曬黑啊。”

趙蘭有點苦惱地蹙了蹙眉,她現在在一家手工廠工作,最近廠里很忙,工作量大,晚班要到十點多才下班,她擔心陳喃不能照顧好自己。

“放心吧媽,我能照顧好自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陳喃淺淺地笑了笑。

聞言,趙蘭放心了不少。

“你啊,不要挑食了啊,別餓著,好好上課啊。”趙蘭還是沒忍住又嘮叨了幾句。

陳喃也不煩,句句話都聽在心里。

吃完晚飯,陳喃就回房間寫作業做題去了。剛開學不久,她找了些錯題冊認真研究著。

在學習上她天賦一般,都是靠著勤奮努力來的成績,所以現在剛開學,也不愿意落下。

做了一小時題后,水筆突然寫不出墨了,陳喃這才發現是黑筆沒水了。

這支筆才用了一周多,就沒水了,一中的壓力和以往初中的學習程度是不能比的,她嘆了口氣,更覺得壓力大了起來。

在筆盒里翻來覆去地找了會兒,發現沒有能用的黑筆了,無奈作罷,只好拿著桌上的幾塊零錢,出門買筆。

“媽,我出門買支筆啊。”她沖著趙蘭的房間喊了一聲。

“啊?這么晚了還要出去啊?早點回來啊。”趙蘭從房間里匆匆忙忙跑出來,手里還拿著一個本子,上邊是滿滿的數字,是記賬和工資的記錄。

她出來的時候,陳喃已經出門了,她看了一眼墻上的鐘,快八點鐘了。

“這孩子……”

這么晚出去,她擔心得要死,看著手里的賬本,更愁了。

“這錢真是越來越不經用了。”趙蘭嘆了口氣,拖出一把木質椅子,坐在家門口等陳喃回來。

陳喃走得很快,怕書店關門。不過她運氣還算不錯,走到書店門口的時候,店里還亮著燈。

她推開店門,店員聽到動靜,目光投過來,落在她的身上。

她實在是“社恐”,忍不住握緊拳頭,小聲道:“那個,我買支黑筆……”

“哦,黑筆啊。要哪種的,我給你拿。”店員勉強聽清楚陳喃說了什么,指了指面前的幾種黑筆,詢問她要哪種。

陳喃也不挑,隨便指了一支筆:“就這個,這個就好了。”

“哦,行,兩塊錢。”店員有點困地打個哈欠,一手接過陳喃的硬幣,一手把筆給了她。

陳喃微微點了點頭:“謝謝。”說完就轉身要走。

她低著頭剛走到門口,身邊路過一個人。

鼻息間聞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陳喃抬起頭看了一眼那個人,一時愣在原地。

路栩沒注意站在門口的女孩子,只是草草瞥了她一眼,就走進書店。

陳喃看著他的背影。

他好像很喜歡穿白襯衫,搭著一條黑色衛褲,腳下踩著一雙白鞋。

想到前不久林沉茜說他的衣服都不便宜,她默默垂下眼眸。

“老墨,你們這兒還有沒有作文本啊,我的本子都用光了。”

他清潤的聲音里似乎含著笑意。

“你又要寫作文啊,不會又毀了一個本子吧。”一直在店里的老板聽到路栩的聲音,哈哈大笑地走出來,調侃了他一句。

路栩無奈地笑了笑,默認似的:“別損我了,快給我拿本子吧。”

老板點了點頭,給他找著本子,邊找邊說:“你啊,這作文可得好好摸索摸索,好歹考了個中考第一呢,作文寫不好像話嗎?”

“喏,你要的本子,紙質最好的,省著點用。”老板熟絡地將一沓本子丟在桌子上。

“欸,這不是沒辦法嘛。”路栩拿過本子,把錢放在桌子上。

他也不是誠心浪費,就是作文這個問題真過不去。

他寫得倒也不是那么差,但是一個班里都是尖子生,作文寫得好的人特別多,他的作文和他們的一對比,就看出高低了。

更何況這次還是要交上去的,他一向不服輸,什么都想做到最好,強迫癥太嚴重了,這才那么廢本子。

他招呼了一聲:“那我先走了啊,回去寫東西呢。”

“欸,行行行,好好寫啊。”

“得嘞。”

路栩轉身走出門,看了一眼旁邊的女生,心里有些疑惑,剛剛進門的時候好像是見到過,怎么還沒走?

陳喃也沒想到路栩出來得那么快,手里拿著筆,看見他望了自己幾眼,便急忙轉過身也走了。

兩人交錯而走,是兩條不同的路線。她往左邊走,而他不是走著來的,一邊抱著手里的本子,腿一跨騎著車就跑了。

陳喃一路上心跳都很快,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見到路栩的時候,她總會緊張,內心也會竊喜高興。

因為這么巧合的種種偶遇而開心,她抿著唇,卻掩不住嘴邊的笑。

拐進小巷子里時,步子都有些輕快。

“喲,這不是陳喃嘛,遇到什么好事了?”

剛拐進路口,便聽到這樣一聲。

陳喃聞聲望過去,是幾個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她想到了什么,臉色一僵,忙著低下頭,步子加快。

“欸,別走啊。這么高興,是出去見男的了吧,你爸媽知道嗎?”

“喲,胡說什么呢,她哪里來的爸爸啊?沒爸爸的孩子,她媽管得住她嗎?”

“怎么能這么說啊,人家考上重點高中了呢,肯定是好學生啊,你們說是不是,哈哈哈!”

幾個惡劣的男生,在她背后發出陣陣嘲笑聲,有的吹口哨,有的說著難聽刺耳的話。

陳喃攥緊手,整個人顫抖著,但她沒有回頭,只是走得越來越快。

她就想趕緊消失在這些人的眼里,把那些難聽的話全都拒之門外。

趙蘭脾氣不太好,嘴巴直不會講奉承的話,平日里都有陳洪罩著,陳洪死后,家里沒了頂梁柱,很多人都等著看她們家笑話。

那時趙蘭還在鎮子里工作,她死了老公,廠里的老板見她可憐,也就照顧了一些,就這樣都能被傳出些不好的謠言來,特別是趙蘭還長得漂亮。

有些話是假的,但傳著傳著,到別人嘴里就變成真的了,說她是靠不正當的本事才有的工作的謠言愈傳愈烈。

大人間的小矛盾也就從那時起爆發,隨之而來的是小孩子間的沖突。

很多孩子拉幫結派,不和陳喃玩了,還總是欺負她,說她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圍成一圈蹦蹦跳跳地笑話她。

趙蘭逮到那群調皮的孩子,經常會把他們罵走。

但后來趙蘭出去工作,并不在家中,那群人就沒什么顧忌的了,對陳喃說的話也越來越難聽,有的時候不僅僅是同齡的小孩子,身邊的那幾個她叫叔叔阿姨的人,也會不痛不癢地說她幾句。

那幾年趙蘭不在身邊,她外婆身體又不好,她就一個人偷偷地哭,哭完抹干眼淚回家,也不敢告訴外婆。

剛才那幾個男生,是趙蘭現在廠里同事的孩子,帶頭的就是廠長的兒子高副。

她從小就認識他們,聽趙蘭說他們中考沒考上好,上了職校。

一個鎮子里長大的幾個孩子里,數陳喃和林沉茜考得好,考上了重點高中。林沉茜是靠藝術分加分踩著分數線進去的,而陳喃是完全靠文化成績考進去的,這么一對比,這幫孩子里就數陳喃考得最好。平日里被他們欺負的女孩子考得比他們好那么多,他們自然是沒少被父母數落,幾個男生心里不痛快,看見陳喃就陰陽怪氣地諷刺幾句。

小時候陳喃聽到那些話會哭,小小的她坐在地上,哭得面紅耳赤的,不停地搖著頭說自己不是。

失去爸爸,明明不是她的錯,但每個小孩都欺負她。

長大后,她習慣了。

趙蘭不在身邊的那幾年,是她最難熬的日子。

這群人愛給她按上“孤兒”“沒爸媽的孩子”之類的字眼,這些字眼就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刀刀見血。

從那時起她慢慢不愛說話,變得沉默寡言。每當遇到這種事情時,不是林沉茜沖出來把他們罵走,就是她一個人默默地趕緊離開。

潛移默化的習慣,到如今是她很想開口罵回去一句,都很難,她是真的害怕這群人。

除去害怕,她還擔心和這群人吵起來,給趙蘭添麻煩。

她跑回家的時候,眼圈有些泛紅,看著媽媽坐在門口,低著頭算賬,時不時抬頭看幾眼小巷子。

陳喃吸了吸鼻子,用手揉了揉眼睛,勉強扯著嘴角:“媽,我回來了。”

聽到聲音,趙蘭立馬抬頭:“欸,回來了啊。太晚了,媽媽擔心你,就在門口等你。”

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抬頭看著女兒的臉時,愣了下。

“怎么眼睛那么紅啊?是出什么事了嗎?”

聽到這話,陳喃更委屈了,她搖了搖頭,強忍著眼淚:“沒事,就是路上風大,吹得眼睛疼。”

她看著母親擔心的表情,低下頭。她不愿意去與那些人爭論,更多的也是不希望趙蘭擔心。

陳喃懂事,不愿意把事情鬧大。

趙蘭回鎮子后,廠里的工作找回來特別不容易,她不能逞一時口快,就給媽媽惹麻煩。

她看著趙蘭有些不相信的眼神,佯笑著扯開話題:“脖子又疼了吧,我給你揉揉。”她把筆放到一邊,走過前動作輕柔地給趙蘭按摩。

“媽媽沒事,媽媽就希望我們南南好就好。”趙蘭心疼地拍了拍女兒的手,女兒太懂事了,她總害怕陳喃遭了欺負也不說。

陳喃從來懂事,不是個讓人擔心的孩子,但這樣趙蘭才更擔心,怕她心里憋著太多東西,也害怕她什么都不說。

“有什么事情記得和媽媽說知道嗎,別憋在心里啊。”

趙蘭溫柔的聲音傳入陳喃的耳畔,陳喃點著頭,眼淚一滴滾燙地砸在地上,她聲音有些啞:“嗯。”

路栩這邊,他買完東西就騎著自行車回家了。

他家住在一個當地很有名的小區里,環境很好。當初路栩爸爸就看中了這兒的空氣和環境,便買了一棟小別墅。

路程不算遠,就是繞的彎比較多。

他回到家,在車庫里放好車,打開密碼鎖進門。

“媽,我回來了啊。”他邊說著邊在門口換拖鞋,把運動鞋放在鞋架上。

“回來了啊,買到東西了嗎?”路母林琳端著一盤子切好的水果出來,“喏,回來得剛好,拿著上樓吃。”

路栩點了點頭,雙手接過果盤,望了望空無一人的客廳,問了句:“爸還沒回來啊?”

“沒呢,剛剛你爸打電話說要去南市出差幾個星期,讓我們別等他了。”

路栩的爸爸從商,在蘇市市中心開了家公司,回家次數少,經常出差談大項目。

路家三代從商,從他祖父、爺爺,到現在他爸。

不過路栩對金融從商興趣不大,好在他爸媽都很明主,現階段就希望他能保持好成績就行。

他不滿地嘆了一口氣:“都是公司老總了還要出差啊,我爸真是日理萬機。”

“你別陰陽怪氣的啊,你爸工作辛苦。”林琳聽出兒子話里有話,溫柔地笑著,寵溺地伸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腦袋。

“要多理解你爸爸知道嗎?”

他笑著轉了轉頭:“我知道,我會理解老路的。”

林琳多看了一眼他懷里抱著的作文本,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要不要給你報個語文的補習班吧,你看你這個作文,老這樣也不是事啊。”

路栩沒猶豫就答應了:“多報幾個吧,我可不想中考第一進去的,到時候倒數著出去。”

他開著玩笑,表情卻很認真。

“好像你們市里有個老師以前是在北京教書,很厲害的,你要是沒問題媽媽就先給你報個語文看看效果。”

“行,您定吧。”路栩應了聲,“那我先上去寫作業了啊。”他一手拿著本子,一手端著果盤,上樓去了。

他房間在二樓,旁邊是他爸媽房間,還有個書房,三樓上是個鋼琴房,不過他很久沒有用了,不知道積灰了沒有。

路栩回房間的時候,垃圾桶的紙團已經被倒光了,他把東西往桌子上一隔,沒馬上動筆。

他從盤子里拿了一顆櫻桃,隨意地丟進嘴巴。

路栩靠在椅子上。

其實最近他有點煩悶,自從那天開學那個叫溫漾的女生要加自己聯系方式,自己不愿意給后,這一個星期多,他總能有意無意見到這個女生。

比如課余時間去打個球,她就會在籃球場上,當他的面很大聲喊著加油,讓他有點尷尬。

宋詞嶼天天調侃他:“喲,這女生挺賣力的啊,看來是吃定你拿她沒辦法了。”

他無語地把籃球往他身上一丟:“去你的。”

總之凡是他打球的時間,幾乎都能看見溫漾,有一次他實在受不了了,過去找她。

“那個同學,你……”

“我叫溫漾,你還記得我嗎?我找你要過聯系方式的!”溫漾顯然沒想到路栩會直接來找她,她有些激動地打斷他的話,很期待地等他的回答。

“嗯,我記得你。”他有些無奈地扶額,看著眼前的女生,嘴邊的話不知道怎么說出口。

他還是真的有些印象的,畢竟像她那么勇敢來找自己的,真的算少見的。

“不過,你能不能別在這種場合給我加油啊,我覺得不太好,對你也不好是不是?”他柔和下來,很冷靜地勸著溫漾,語氣沒有半點不耐和不高興。

誰也受不住這樣溫柔商量的語氣和一番話,溫漾看了他一眼,真的看到了少年臉上的為難。她低下頭,有點難堪:“抱歉啊,你放心,我以后不會這樣了!”

路栩見她好像不太開心,有些不太好意思。他碰了碰鼻尖,說:“啊,沒事沒事,主要是覺得被關注會很不自在,而且他們有些人不太會說話,說出來的話對你也不好。”

他指了指對面打籃球的一幫人,他倒真不是人緣好得出天。

無非就是他這張臉,引出的桃花,恰巧對面的哥們喜歡的女生喜歡他,慢慢兩邊就不對勁了,有的時候比賽打個球都滿是火藥味。

就光是溫漾給他加油鼓勁這事,他余光一瞥,都能看到好幾個男生對著這邊指指點點的。

“路栩,你看到對面那‘大背頭’看你那眼神了嗎?嘖嘖嘖,恨不得弄死你啊。”

宋詞嶼也和他提過這事,但他壓根不在意:“幾個大男人事倒蠻多。”

他笑著吐槽了幾句,也就沒怎么當回事。

但對溫漾來說不是好事,他也就找她一并說了。

她這才轉頭和那幾個說閑言碎語的人一個對視,那幾人有些心虛地轉過頭接著打球去了。溫漾無語地一癟嘴:“有的時候我們一中的男生啊,嫉妒心真的是比誰都要強。”

“唉,誰讓你帥啊,接受點目光也很正常欸,不過他們不算關注你嗎?你怎么不說他們啊?”

她笑了笑,扯開話題就這樣雙手抱胸,一副等他解釋的樣子。

路栩詫異地笑了笑:“那不一樣啊,他們盯著我是想打死我欸,你總不會是吧。”

“那我還真不是。”溫漾被他的話逗笑,看著眼前的人,穿著一身深藍色11號球服,前額有些汗珠掛在上邊,渾身都透著少年氣。

她勾著唇笑了笑,稍稍靠近他些:“好啦,你放心吧我以后不會這樣的!不過我會悄悄追你的,你放心吧!”

說罷,她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調一轉,聲音都輕了下來:“所以現在我能要個你電話嗎?”

她聲音輕得像是在做什么見不得人的地下交易。

路栩看著眼前活靈活現的姑娘,百變得驚人,憋住想笑的心情,還是禮貌地拒絕了:“抱歉啊,我高中不談戀愛的。”

“好吧好吧,我會等到你愿意給我聯系方式的!”

她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隨即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

路栩真的很值得喜歡,理由有一大堆,今天這個也算是。

為任何一個陌生人都會考慮周全的少年啊,永遠都那么溫柔泛著光。

隨后的幾天,在路栩以為溫漾不會再出現的時候,這個姑娘又以很多不一樣的方式存在在他的生活里。

比如早上帶早飯給他,中午給他課桌上放了瓶酸奶或者是些零食,還不忘留張紙條噓寒問暖一下。

這頓操作是把他看得有些愣住,但那些東西他都沒有動,全原封不動地還給她了。

溫漾自然是不愿意自己的心血被還回來的,但宋詞嶼早就很熟練地默默把東西抱著,一口氣送到了溫漾的教室,往她桌上一放,這些動作熟練得讓人想笑。

送東西的時候溫漾連路栩的面都沒見到,宋詞嶼歸還東西的時候還不忘調侃她:“我說妹子,你別執著了,我路哥不談戀愛,你這些伎倆我們都見太多了。”

他說完就溜,不給她反應過來的一點機會。

溫漾真正地意識到了,對路栩怎么獻好都不頂用。

然后她換了策略,不再送東西,開始和路栩搞偶遇這一套,她的班級在二樓,路栩的班級在三樓,她找準路栩去打球的時間,在樓梯口蹲他,見到他也不為個什么,就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就這么件事情,已經把路栩弄得有些心累無奈了,他是真的沒見過那么執著的姑娘。

連宋詞嶼都時不時拿這事打趣他。

他已經禮貌拒絕好幾次了,可是這姑娘就像鐵了心一般,弄得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畢竟像溫漾這樣被拒絕了那么多次,還繼續執著的,他十幾年里都沒遇到過幾個。

他想著覺得更苦惱了,哀嘆了聲,不再繼續想這事,草草翻開本子,拿著筆埋頭開始寫作文。

這次的寫作效率的確不錯,他這一篇寫得格外流暢,很快寫完就睡下了。

夜空中閃爍著點點星星的碎星,彌漫成一條漂亮夢幻的銀河。

深夜睡不著,陳喃坐在窗邊數著星星。她腦子里有點亂,不斷閃過今天遇見路栩聽到他說的話,還有在小巷子口聽到的那些話。

那時的少女,心事早就積累了一大堆了,她甩了甩腦袋,終于禁不住眼皮子打架,過了一會兒也沉沉睡下。

品牌:大魚文化
上架時間:2022-10-27 14:00:31
出版社:四川文藝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大魚文化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QQ閱讀手機版

主站蜘蛛池模板: 大新县| 宿松县| 红桥区| 科技| 射阳县| 江西省| 长垣县| 长乐市| 凤阳县| 富宁县| 青龙| 咸阳市| 香格里拉县| 西城区| 南郑县| 贡觉县| 常山县| 河曲县| 库尔勒市| 恭城| 临颍县| 安国市| 铜川市| 汉川市| 荆州市| 厦门市| 慈利县| 石楼县| 阳山县| 福贡县| 财经| 富裕县| 营山县| 临漳县| 舞钢市| 信宜市| 屯门区| 漳浦县| 宁远县| 迭部县| 常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