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房的病人該換點滴了。”

梁玉點點頭，朝九號病房走去。不過到了推房門的時候，梁玉的動作便小心起來，“我現在方便進來嗎？”

病房里傳來清冷的聲音：“可以。”

梁玉這才微微松口氣，推著車走進病房，入目一片枯燥乏味的白色，只有一只插滿金色向日葵花束的玻璃瓶子擺在小桌上。九號房的病人是醫院里的常客，隔三差五便要躺進重癥ICU，在死神手里走一遭。

二十歲生了怪病，大好前程從此斷送。

梁玉定了定心神，走到病床邊上，九號病人正坐在窗邊的輪椅上看日落，太陽的余暉撒在花束的金色花瓣上。

他安靜地抬起胳膊。

慘白如紙，鼓起的血管在一層薄薄的皮膚包裹下清晰可見，他的胳膊孱弱無力，細瘦到可以看清骨骼輪廓。

每每見著，梁玉的眼皮都要一跳。

過去這是一雙創造無數奇跡的手，這雙手下誕生了無數奇妙而荒誕的畫面。十五歲一舉成名，十六歲舉辦個人畫展，十九歲作品被Y國國家博物館納入收藏，二十歲……大概要天妒英才了。

“今天有看到什么讓你心情愉快的事情嗎？”梁玉還是愿意多關懷自己的病人們，她的口吻一貫溫和，而對待眼前的病人，她又多了些慈母般的關切。

他的確太年輕了……

“我的手指好像又平穩了些。”

年輕人看著窗外，精細的側臉被光線勾勒成鋒銳美妙的線條，眉骨微隆，挺拔利落的鼻梁，嘴唇極薄，偏偏他清瘦蒼白，乃至于有些陰郁，這張臉和孩子氣是絕沾不上邊的。

放在角落里，無論是誰也該發霉了。

虞末和陽光毫無關聯。

“會好起來的，你看看，那么多次你都熬過去了，以后只會越來越好。”梁玉安慰著他，將手里的針扎進他干澀的血管，掛好新的藥水。她對虞末多少是有些心疼的。

梁玉：“你現在還痛嗎？”

虞末搖搖頭：“已經不痛了，說不定明天一覺醒來就能出院了。”

這種自嘲的話梁玉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你再透透氣，我先去忙了。”

*

【你好。】

虞末的眼前多了一塊半透明的面板，淡綠色，方方正正，界面上寫著大大的歡迎語。也許是他死亡之前產生了奇怪的幻覺？

【親愛的虞先生，恭喜您被選中為“女媧系統”的測試員，之后系統將盡心為您服務，務必讓您獲得最優質的體驗。】

女媧系統？這是什么？

然而沒有得到回答，虞末碰了碰那綠色界面，上面的字體一陣撕扯后轉換為更小的兩行字，還附帶了一個標準的方形打鉤責任說明書。

他點進說明書按鈕。

【游戲免責聲明：1.本人自愿參與游戲測試，知曉并愿意承擔游戲內各項風險，包括但不限于死亡的意外事故。2.點擊確認后將無法反悔，進入游戲不可退出，除非死亡，那么必將游戲進行到底。3.游戲內各個世界為虛構世界，與現實世界無關，玩家可放心進行參與，大膽發揮主觀能動性。4.本測試……】

又臭又長的說明書，但虞末還是富有耐心地，仔仔細細從頭看到尾。從生病之后，他喜歡閱讀文字，無論是手邊報紙上每一個小欄目，還是電視上滾動的字符。

看完之后，他總結出幾點。

第一，這個所謂的“游戲”，有著喪命的風險。第二，游戲內似乎存在不同世界的說法。第三，進入游戲后，就無法反悔，必須進行到底。

除此之外，就是關于參與者的補充，游戲強調：歡迎一切患有心臟病、癲癇、精神類等疾病，孕婦或老人參與游戲，游戲將為您提供最佳的體驗！

虞末自然算是標準的參與者人選。

他并不急著進入游戲，反而研究了一整個上午，無論是他吃飯喝水，還是走到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睜開眼睛，這塊淡綠色屏幕都不會離開他的視線，根本沒有給他關閉選項。

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別人參與嗎……

如果自己參與了，將會面對什么呢？

魔鬼？機遇？

虞末不相信自己有什么好運氣，更大可能是把他推進深淵……但虞末的手指再次停在勾選方框上，他想起最后一點。如果游戲針對的是他們這樣的特殊人群，那么游戲內的獎勵，或者說推動玩家進行探索的，是否是對他們來說是否具有吸引力的條目呢？

比如他自己……自己渴望什么呢？

他盯著自己的雙手。

這個誘惑的確非凡。

他本來就是茍延殘喘一條命，多活一天便是賺一天，面對一個可能恢復自己雙手的選項，虞末沒法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他的手心沁出汗水，嘴唇干澀，虞末在方框里點了勾，隨后彈出確認界面，他再次點擊，然后坐在輪椅里等待變化。

變化是立刻產生的。

視線內的病房開始旋轉，撕裂，仿佛進入黑洞，被深邃死寂的空間拉扯成面條裝，隨后糅雜成一團五彩斑斕的色域，這些豐富的色彩并沒有堆積成美妙的畫面，反而一絲絲一縷縷交疊，疊出讓人感到詭異不安的色塊。

骯臟的，污濁的，信息量龐雜的。

虞末的腦海深處傳來撕裂的疼痛。

綠色屏幕再次出現。

【恭喜測試者虞末首次進入游戲，之后將為您進行新手指導，可選擇是否跳過？yes/no。】

虞末自然不會傻到跳過選項。

在點擊確認后，游戲屏幕里出現新的畫面，和他玩過的許多游戲一樣，會出現一個主系統界面，分為多個功能區。但這個游戲的幾大功能區命名令他感到一頭霧水。

首先是正中大大的“造人”兩字。

在造人區域旁邊有稍小的字體，“點數池”，下面有一片陌生的區域——全都是上鎖狀態，能夠展示的界面不足三分之一。他在邊上小的可憐的地方找到了設置界面和個人面板，上面詳細記錄了他的人生軌跡，在人物照片下寫了個“lvel 1”。

至于設置界面，包含身體重塑修復，時間流速，回檔重開。

虞末暫時并不清楚這些設置的用途，唯一吸引他的是身體重塑，點進選項后，彈出了一個他的虛擬3d模型，半透明狀的小人，在身體腎臟和肢體上有標紅記號。

他碰了碰紅圈。

【是否修復病變組織？將耗費1點數，初始點數：5。】

……耗費1點數嗎？看來不是免費的，初始點數只有5點，他需要確認之后點數的用途，不可操之過急。于是虞末退出設置界面，跟隨新手指引，點進了造人區域。

【初始關卡：蠻荒世界】

旁邊是清晰的彩色配圖，一片綿延的原始森林，看上去跟現代文明毫不沾邊。聯系到名稱，就很容易讓人想到石器時代。

虞末點進初始關卡。

【歡迎您使用造人功能，我將全程為您引導。即將進入新手世界，數據載入中，為測試者開啟創造模式。】

【載入25%——載入30%——】

載入功能似乎有些卡頓，虞末盯著屏幕許久，進度條只跑了不到一半。與此同時，在進度條上方彈出簡陋的捏人界面，似乎男女角色都需要他完成設定。

虞末首先創建男角色，系統提示點數-2。

【姓名：待創建】

【年齡：待創建】

【屬性：待隨機】

【光環：待抽取】

而在旁邊是一個復雜的捏臉系統，解鎖服飾只有簡單的獸皮和樹葉……只有在捏臉上面充滿技術力的系統，出現的虛擬小人看上去栩栩如生。

沒有模板選擇，于是虞末只能自己動手，稍微調整小人的面貌。虞末捏了個相貌普通，身材高大，肌肉健壯的原始人，他點了點屏幕，小人也做出標志性的動作，揮舞著木棒，拍打胸口。

很原始……

虞末順道捏出女性小人，耗費兩個點數，模型同樣高大魁梧，他沒在外貌上費太多心思，第一個世界如果是原始生態，那么就需要健壯的體格來確保生存。

年齡通通確定在二十。

屬性只能隨機一次，兩個小人的數據沒什么值得稱道，但也沒有短板。

男性小人的屬性為【智力4，力量6，速度5】

女性小人的屬性為【智力5，力量4，速度4】

創建兩個角色已經耗費掉他4個點數，當前還剩一個。接下來需要耗費點數的項目為【光環抽取】，耗費1點。

【恭喜您抽取到白色光環——耐力加持。】

【耐力加持：在戰斗中獲得20%的力量加成】

虞末把光環裝備在體力更高的男性小人身上。

這樣捏人完畢。

【世界載入100%，進入世界中。】

他出現在一片雜草叢生的平原上，他的身下是他的金屬輪椅，而他的面前，正站著兩個好奇打量他的高大原始人，他們穿著獸皮，披頭散發，也和虞末設置的一樣強壯。他們圍繞著虞末，蹲下來打量他的輪椅。

虞末冷淡的視線使他們退縮幾步，仰著頭看著他，滿臉迷茫。

【請為您的角色命名。】

他指了指男性原始人，隨口道：“大巖。”

又指了指女性原始人：“小紅。”

他沒什么耐心給他們取名字，但兩個原始人似乎聽懂了他的呼喚，于是指了指自己，嘴里發出模棱兩可的模仿，眼里充滿興奮的光。

兩個原始人圍著虞末手舞足蹈，歡呼雀躍。

他們隨后指了指虞末：“pa……pa……”

他好像……被兩個原始人認爹了？虞末揉了揉太陽穴，皺著眉，他需要看下一步的任務指導。屏幕上出現了新的任務提示。

【新手福利任務：讓您的初始小人存活超過30天，獎勵：二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