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窗外，雨打落屋檐與院子地面的聲音，是那么的清晰。

就如同此時的心跳，清晰中透著無力。

自己還不老！

可是，心，卻老了。

汪靈如是的想著。

很多年以前，自己就知道了，自己的心，已經漸漸走向了衰亡，撐不住多久了，可，還是撐了這么些年。

心里的事兒，太多，甭管大事小事，它都存著，壓著。這不，就累了嘛！

人家在她這個年紀，身體倍棒，吃嘛嘛香，天天上班忙，而她，早就走幾步就費勁了。

想想，自己是有些可笑，可也怨不得別人，終究，是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

年少總是不聽勸的！

汪靈扭頭看了看時鐘，嗯，小混蛋該回來了吧？

沒什么皺紋還略有些浮腫的手掌，慢慢放在了胸口的位置，嘴里喃喃：“老伙計，跟著我，受累了。再撐會兒，小混蛋快回來了，我啊，還想再看他一眼，最后，一眼啊～”

可是，真的好累啊！

她，好困，好困的！

“咔嚓，砰！”

“媽！”

開門聲與喊聲幾乎是同時響起。

“奶，我媽呢？”變聲期的聲音尤為特殊。

“在炕上呢。唉，瞅著又沒有精神，晚上給她做點粥喝吧。你姥給寄的參片，你拿過來點去。”一個利落的女聲響起，即便聽聲音，也能聽出身體硬朗，普通農村婦女的嗓音，說著一口帶著特殊腔調的方言。

“嗯好。”

少年應著聲，人就開門，去了另一間屋。

往炕上看了一眼，炕上的人，似乎睡著了。

不禁手腳更輕了。

心里則在嘀咕：媽最近越來越嗜睡了。

手上卻不含糊，趕緊把奶奶需要的東西，拿去廚房給她。

“你媽她在干么呢？”接過參片，順便問道。

“好像又睡著了。奶，媽她最近越來越嗜睡了。”少年不免還是擔心。

“她哪天不睡？別想那么多，寫作業去。不然一會兒醒來吃飯，知道你還沒寫完，她又得生氣了。”手上動作不停，回頭說了少年一句，是不在意的。

“昂，我知道。奶，我先過去寫作業去了？”少年聲音漸遠。

“趕緊去吧！”奶奶又催促一聲。

接下來，又安靜了。

而躺在炕上，被二人議論的汪靈，意識漸漸消散。

剛才，少年過來時她想看一眼，卻半天也沒睜開。

如今看來，是再也看不見了吧。

小混蛋知道她不在了，會哭的很厲害吧？從小就愛哭，也最怕她會離開的。

她其實，哪里舍得離開他啊！從來，都舍不得的。

哪怕一切重來一次，她也舍不得。

本來越來越輕的身體，在想到舍不得的少年時，留下了一滴眼淚。

一陣拉扯之力傳來，還不等汪靈的靈魂反應過來，便消失不見了，留下的，只有那一滴眼淚，晶瑩剔透，介于虛幻與現實，懸于半空，而不落。

拉扯，擠壓，不知不覺間，當汪靈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到了一個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

一個看上去應該是村子的地方，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汪靈這會兒還有些懵。

這里怎么會眼熟呢？

自己去過的村子，屈指可數，畢竟自己那么宅，不是嗎？

能這么眼熟的地方，除了自己嫁過去，十幾年的那個村子，也就曾經從小長大的村子了吧。

從小長大的村子？

還真有些像啊！

這里，好像是，我家門口！

對啊，自己家黑色的雙開大木門，是自己七八歲的時候，家里改建，換的。

在那之前，自己家是窄窄的，老式的雙開窄木門。

上面還有鐵鏈，用來鎖門的。

嗯，對門的大爺家，鐵門也比記憶中的更新著。

所以，這是自己小時候的家嗎？

那，自己是進入了自己的記憶里，還是穿越了？

現實的身體肯定是死了的，就是小混蛋不知道是不是要哭的很慘了。本來也很喜歡哭。不知道是不是遺傳了自己，明明他爸也不喜歡哭啊！

說起來，自己死了，他爸會不會掉眼淚啊？這個問題很難啊！這還真不一定。

算了算了，不去想了，想那么多也沒什么用，還是先搞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再說吧。

汪靈不知道，靈魂離開肉體，雖能帶走記憶，可是情感，卻多數留在了身體。

剩下為數不多的情感，也在她被拉來這里前，大部分留在了那滴眼淚里。

所以說，靈魂的眼淚，是很難得的。也不知道汪靈留下的那一滴，會便宜誰。大概率，是那個小混蛋吧！

這時候，由遠及近的孩童聲，從汪靈面前的院子里傳來。院子的門開著，正是汪靈的家。

“奶，我跟子良弟弟出去玩～”一聲小男孩的聲音傳來。

汪靈是有些好奇的。

她家，是有個弟弟，可是弟弟比她小好多歲，這時候也不可能出生吧？

那男孩是誰！？

還有，子良不是她哥哥嗎？嗯，堂哥。

大他好幾歲呢。

“去吧，小心點你倆。”這確實是奶奶的聲音，即便奶奶去世很多年，她依然認得出，畢竟，她從小就是奶奶帶大的。

所以說，這小子真是她哥哥？

可是，她哪里還有還有哥哥？不是，只有子良哥哥一個哥哥嗎？

汪靈突然想起什么，看著兩人手拉手往南面河邊跑去的身影。

不，不對，她確實還有個哥哥，那個哥哥，在她出生前，就夭折了。

據說，是全家小輩里，最聰明，最厲害的孩子。

可是，汪靈卻無緣一見，只言片語，還是旁人偶爾閑聊提及的，被汪靈聽了一耳朵。

當時，他們說，這個哥哥是怎么沒得來著？

好像是，溺水，是吧？地點就是自己家南面的那個河灣里！

他們剛才，好像就是去的那里！

汪靈反應過來，趕忙往兩個孩子趕過去。

“不行，不能去！”

汪靈擋在他們身前，子良晃晃悠悠從她身上穿過。

她，還是靈魂形態！？

不能阻止嗎？

不，不行。

這個哥哥，不能出事，她想要個疼愛她的哥哥！他不能出事！一定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