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報之后

雨過天晴，一陣陣清風吹來，把窗前的老楊樹葉一片片吹落，讓秋季更顯蕭瑟。身材發福的朱成游，垂頭喪氣地坐在那把學校獨一無二的大轉椅上。以往的此時此刻，他會興致勃勃地、像模像樣地與師生一起在操場上做操。而今天他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興趣，因為剛才在自己的校長辦公室里，發生的一件事情，讓他感到毛骨悚然。

今天，朱成游也和往常一樣，早早上班。把水燒開沏茶……

“當當”隨著敲門聲，走進來的是收發室那個老實巴交的工友張師傅。他每天都會把當天的報紙最先送給朱成游。“校長，這是新來的報刊”張師傅恭敬地用雙手把報刊輕輕地放在寫字臺上。朱成游沒有抬頭，只是“嗯”了一聲，繼續擺弄著手機。張師傅放輕腳步，關門退出去了。朱成游拿起剛剛送來的《仙島晨報》翻看起來。就在他將要看完報紙的最后一頁時，朱成收的眼睛呆在那份報紙上不動了……

“當當、當當”的敲門聲，朱成游被嚇醒似的抬起頭來。進來的是學校辦公室年輕的主任茍晴，她面容嬌好，中等身材，在得體的深色裙裝襯托下，扭著細腰，臉上帶著笑容徑直走近前來，不客氣地坐在寫字臺對面的椅子上：“您電話找我來，有什么急事嗎？”茍晴用不安分的目光看著朱成游。

“你快看看這個吧！”茍晴接過報紙一看，也被嚇了一跳。在報紙的旅游賓館廣告照片上，不但有酒店的高樓大廈，還有一個女人挎著男人手臂的人物部分，雖然是個遠景畫面，位置很偏很小，但是仔細一看也能清晰分辨，那個女人就是茍晴她自己！那個男人就是朱成游！

“我的媽呀！這可咋辦嘛？”茍晴剛剛還堆滿笑容的嫵媚臉龐，頃刻變得萬般苦澀，就像被捉奸在床一般，此時此刻地下能有個大糞坑，她都會毫不遲疑地跳進去，躲起來。

“現在正好是課間操時間，教師們都到操場上去了，還沒有看到報紙。你現在快去各個教師辦公室，把今天的所有《仙島晨報》都收起來保存好，方便的時候銷毀！”朱成游向外推著茍晴說。此時，茍晴也像是被打了小牛血一樣，也顧不上扭腰擺胯了，三步并作兩步地沖出門去。望著茍晴的背影，朱成收把那份報紙狠狠摔在了地上。“唉”他無力地嘆了一口氣，癱坐在了那把大大的轉椅上，低下了平時見到教師們都是昂著的，那顆肥頭大耳的腦袋。

“當當！當當！”朱成游聽到敲門聲。他用手理了一下頭發：“請進！”

“您好！朱校長。”來人是高一班主任崔實老師。

“有事嗎？”朱成游懶散地坐在大轉椅上，喝了一小口茶水，昂起來腦袋。

“10月初，高中物理學科在省城召開一次課程工作會議，這是很難得的全國會議。會議邀請我參加，并在會上作經驗交流。朱校長您看我能去嗎？”崔老師邊說邊把會議通知遞過來。

“按照現在我們學校的財務狀況，公出人員旅差費的報銷還是有些困難。這樣吧，有時間我與沈副校長商量一下。”

朱成游的這套官腔，是崔老師早就預料之中的，因為以前申請參加外出學術會議，到朱成游這里都是卡住、沒門！所以，這次也就見怪不怪了。

“校長您忙吧！我回去了。”說著，崔老師準備走開時，發現在地上落著一份報紙。就在崔老師準備拾起來時，朱成游急忙搶先一步，將那份《仙島晨報》抓在自己的手里，并用手掩蓋著廣告照片的那個部位。

“《仙島晨報》很有閱讀價值。我也喜歡這份報紙”崔老師說著關上房門走了出去。

見崔老師走了，被嚇出一身冷汗的朱成游迫不及待的解開領帶和襯衫領上邊的扣子……

周五下午，朱成游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終于放下了一些，因為這一周都在平靜中過去。家里面那個剛剛退休在家的潑婦老婆和往常一樣，操持著家務；學校更是一切如常。

一周來，茍晴過的可是不輕松，準確地說，是在提心吊膽的狀態中渡過的。自從周一發現報紙這事之后，她就給收發室上班的張師傅放了一周的帶薪假，并由她一個堂堂正正的，還有幾分姿色的學校辦公室主任替班。一周來內心那份無奈，真是無法向人傾述。

每天她把郵局送來的《仙島晨報》小心翼翼地保存起來，再把其它報刊發送到各個教師的辦公室里去。在送報紙時，她最不愿意聽到的是有誰問她“怎么沒有《仙島晨報》了？”雖然，她都可以駕輕就熟地用她的那張能言善辯的巧嘴應付，但是，內心也在不停的打鼓。她真的害怕因為報紙這個事，把她弄得身敗名裂。平時上班，她喜歡穿著款式新穎的高跟鞋，這樣可以讓高跟鞋把自己的身材再接高一些，可以挺胸擺胯……而今，要到各個樓層去送報紙，她只能穿平底鞋，這讓她的內心和身材都感到矮了一節……好在《仙島晨報》從周五就不再登載那個讓她感到可惡的廣告了。

“當當”“請進！”朱成游沒有抬頭，繼續看著報紙。

“朱校長您好，我去開會那事，你和沈副校長研究了嗎？”

“一半天就研究了。”朱成游還是沒有抬頭，依舊看著手上的《仙島晨報》。

“朱校長，我看新來的《仙島晨報》，沒有前兩天舊的《仙島晨報》內容精彩！”崔老師把“精彩”說得很輕很輕，而且還是湊近朱成游耳朵邊說的，聲音只有他們倆個人才能聽到。

朱成游抬起頭，又慢慢地低下了頭，撫著寫字臺站了起來，用不易被察覺的目光向門口望了一下。然后，邁著故作斯文的步態，不緊不慢地把房門關的更嚴實點。

“你去參加會議是件好事，這即是交流過程，也是一個提高過程。去參加，沒有理由不參加！崔老師你記住了，只要我在這當校長，你就放心地參加各種活動，之后的報銷單據，按照最高的補助費標準報銷。”

“最高標準不敢當！能去上我就心滿意足了”……

為期一周的高中物理學科課程工作會議結束了。

崔老師來到火車站，在自動售票機上買好了返程車票后，就來到候車大廳食品超市柜臺前，對正在看報紙的售貨員說：“買一瓶水。”售貨員將手里的《仙島晨報》放在柜臺上，轉身取水。無意之間，崔老師被售貨員放在柜臺上的《仙島晨報》吸引住了，他急忙側身扭頭細看：標題是“校長貪腐落馬”。文章簡要的表述了29中學校長朱成游貪腐受賄，與下級女性進行權色交易……市教育局免去其校長職務，由紀檢監察機關對其違紀違法立案調查。茍晴等涉案人員另行處理。

“買水怎么看上報紙了？水2元錢。”售貨員用手里的瓶水，碰了碰崔老師。

“好好，水我不要了，你給我換成一罐啤酒好吧！”

接過啤酒，崔老師就急忙打開酒罐蓋，一仰頭，咚咚響地喝下幾大口。平時為人師表極少喝酒的崔老師，此時感到啤酒好爽！好痛快……

2021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