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窗外一片灰蒙蒙，霍小玉便從被窩里爬起來。空氣里帶著蕭肅的冷意，在她身上刷出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來。

寅時的被窩被她捂了一夜，正是舒服暖和的時候，這個時候爬出被窩實在是個考驗。霍小玉在腦袋中斗爭了數十個來回，想到爹爹那擰眉瞪眼的樣子，到底沒有膽子再躺回去。只得咬了咬牙，翻身下炕梳洗起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驚醒了還在睡夢中的人，霍多瑜沒睜眼，翻了個身，低聲問了一句：“什么時辰了？”

“三姐，快起來。辰時了，太陽曬屁股了。”霍小玉貼在霍多瑜的耳邊，低聲吼道。

“呀！”霍多瑜嚇得連忙坐了起來，口中喊著：“完了，完了”。手忙腳亂摸索起昨天脫下的衣裙。

屋里暗沉沉的，很是不得眼。

霍多瑜清醒過來，瞧見屋里這光景，心中來氣，自己這是要上這死丫頭多少次的當兒，才能長了記性。

“你鬼叫什么？瞧著這天色還沒到卯時，你做什么妖，起這么早？”

霍小玉飛快地整理著灰突突的制服，道：“沒辦法，今個兒衙門里有大事，張大人榮升，新大人今個就到。爹和寧捕頭早就過去了。”

對于這身制服她極為嫌棄，匆匆穿好，甚至懶得照鏡瞧瞧是否穿得妥帖了。

霍多瑜瞧著妹妹纖細的腰肢被這硬朗的制服襯托的不盈一握，少女的嬌俏被這身衣裳壓沒了三分，反倒添了三分英氣，倒是別有一番惑人的風韻。她心疼這個妹妹，被自己那老爹硬生生當小子養了十七年。

霍多瑜嘆了一口氣，轉身又躺回了被窩里，準備好好睡個回籠覺。

寅時剛過，卯時沒到，即便是習慣早起的莊戶人家，也大多還在夢中，她一個閨中女兒，不用種地，又不用像爹爹和小玉一樣去衙門當差，實在是沒什么早起的理由。

霍小玉穿戴完畢無意間瞧見自家三姐掛在架上的衫裙，忍不住摸了上去，那裙衫細膩柔軟的如少女肌膚，讓她口中嘖嘖，愛不釋手，這十七年一直沒停歇過的旖旎少女夢又冒了出來。

許是得不到的心里便會一直惦記，霍小玉從小便對這女兒紅妝愛得要命，沒事總愛往胭脂鋪，成衣鋪溜達，美其名曰替自家姐姐瞧瞧，去得多了，城中這些地方，她便如數家珍般，瞧上一眼大概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是城里彩云坊的衣服吧？”

“小機靈鬼，就你知道，你說你也沒穿過女裝，怎么瞧一眼就知道出自哪里呢？”

“我現在不穿，我將來要穿的。等將來......”霍小玉突然沒了底氣，不知道這個將來是個什么時候？自家老爹正是精神健碩的時候，現在一時半刻也是沒什么盼頭。

還沒等霍多瑜反應過來，抓住她話中的錯處來懟她，霍小玉連忙嘖嘖贊道：“這么好的料子，不少錢吧？爹給你的？”

“你給別給我說漏了，爹還能舍得這個錢？是我......我自己攢的。”

霍多瑜扯了謊，想到這裙衫的來歷，面上不禁一熱，耳根已經泛紅，好在屋里暗沉沉，霍小玉并未瞧見。

“得了，你這話跟爹娘說，他們許能信你。姐姐是不是有人.......”

“你怎么知道？”霍多瑜連忙蹦下炕，一把捂住霍小玉的嘴巴。

“哦？還真有這樣的人？”霍小玉自小愛聽家長里短，自家姐姐的八卦更是不能放過。當下雙眼放光，餓狼般挨了過去，生怕漏掉自家姐姐口中的一個字。

霍多瑜知道自己又上了這丫頭的當，可話已出口，即便自己不承認這個死丫頭也不會信，何況她也想不到什么搪塞的說詞，急地她頭上微微見了汗，口中哀求道：“好妹妹，你別在爹娘面前瞎說，不然我可要遭罪了。”

“三姐，你這人心眼實，脾氣直，可要擦亮眼睛看人。我雖和爹爹當差沒多少日子，見過的事可不少。姐姐這樣的純情少女最好騙。哎！可偏偏又這樣美貌，會被人惦記的。”

霍多瑜耳中只聽進了“這樣美貌”，微微有些得意道：“你這話倒是對。不是常說什么窈窕淑女，什么逑的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姐姐這樣的窈窕淑女，也不知便宜了誰家的小子？三姐，我說長得丑的可不能要，怎么也得比寧家的寧金哥哥樣貌強上十倍的才配得上我家三姐。”

“啥？你倒做起了白日夢，寧金都長那樣了，還得比他強上十倍，那得長啥樣？天上的神仙呀。何況，寧三哥......”

霍小玉見霍多瑜提到寧金，言語中溫柔了不少，曖昧的語氣讓她心中了然。怪不得寧金在衙門里見到她，總是怪怪的，有意無意中跟她打探三姐的事情，原來是這個緣故。

“你也知道，咱們家和寧家的關系，爹爹和寧家叔叔斗了大半輩子，姐姐和寧三哥的事情，可萬萬別讓他老人家知道。”

“我怎么敢透露半分，不然爹爹非打殘了我不可。”

霍小玉將霍多瑜的秘密詐了出來，心中樂開了花，面上卻皺了皺眉，拍了拍三姐的肩頭說：“三姐，自求多福吧。爹的火爆脾氣，哎.......我可當值去了，去晚了，我也怕爹爹打殘了我。”

霍多瑜目送著妹子出了門，鉆進被窩，甜甜地思念了一會寧金，連帶著回味了剛才的事情，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她心直口快，腦子里也沒有彎彎繞，想了半天沒琢磨出怎么回事，索性不再想了，乖乖會周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