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空空的病床，蕎沒顧及到還未痊愈的左腿，拄著拐執意和峰快步走向護士站：“護士你好！請問32床哪兒去了？出院了嗎？”“你不知道啊？32床今天凌晨就被96144拉走了，他是后半夜停止心跳的。”蕎和峰直接傻掉，像遭遇寒流的兩棵樹，四肢僵硬地杵在那里……

一

峰第一天上班，又是大學畢業的第一份工作，他提前起床，簡單洗漱，早點是樓下的手抓餅和一杯豆漿，下到鐵西廣場地鐵站，剛好七點。

工作單位不遠，坐1號線五站地，在青年大街沿線的寫字樓里，是一家國內醫療器械生產廠家辦事處，他要經過培訓后，協助代理骨科耗材的經銷商，在省內各大醫院做跟臺手術。因為是第一次正式上班，所以要表現得好一點。

他刷卡進站，剛下滾梯，就看見不遠處一個等地鐵的女孩，左手拿著一枝玫瑰，顏色紫紅，鮮艷欲滴，她低頭盯著手機屏幕，像是在看電子書。女孩瘦削，臉白，頭發自然下垂，少許劉海，屬于清癯純凈型，一看就有要保護的欲望。峰和她之間隔一排人站著，這樣地鐵開門的時候，進去不會離她太遠。他好奇，為什么大清早要拿一枝玫瑰呢？如果是男朋友給買的，也不能買一枝啊？如果是她想送別人，也不會就送一枝，正想著，地鐵來了，因為是換乘站，下的人不少，上的人更多，幾乎是魚貫而入，每天早高峰都是這樣。

其實，有人形容過，火車車廂是一節人肉香腸，地鐵又何其不是呢？擠得時候，就差沒把香腸皮撐破了。而活著的節奏，就是要讓人生的各個階段，嘗遍生活的不易與艱辛，你的向前，是周而復始；你的周而復始，也是向前。

峰偷偷觀察那個女孩，他和她是站在同一側的兩個門旁邊，中間有一排六個人的座椅，她旁若無人地看手機，不時用另一只拿玫瑰的手扒拉一下屏幕，有時人太擠，她會護著那枝玫瑰，生怕被擠蔫了。除此之外，沒有波瀾，她的平靜是發自內心的，就像放在室內的一杯水。隨著地鐵一次次報站，盡管擠得水泄不通，她還是在快到南市場站的時候，轉動身子，把玫瑰立于自己胸前，到站后下了車。峰看到她急匆匆的身影，原來她并非表面那么平靜，好在峰是下一站下車。

蕎把玫瑰花瓣對著慶的鼻孔，這是他最喜歡聞的花，盡管慶是植物人，說不定哪天會被他自己喜歡的花香喚醒，這花香帶著蕎的愛和體溫。之前他給她買玫瑰，每次都在鼻子下聞聞，說好香啊！一種陶醉的感覺，這時蕎就會微微地笑，說：“你怎么這么喜歡玫瑰呢？味道真如你夸得那么香嗎？”慶說：“是啊！你聞聞，聞不出來嗎？”并一副憨憨的模樣，蕎就把花拿到自己的鼻子下聞，確實香，一種清香，這香帶著慶的體味，是慶把心放在了花上，她能感覺出來。

蕎永遠記得那天早晨，她剛出單元門，就看見慶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旁邊是散落的花盆碎片和蔫了的花及花土，還有幾杯豆漿和一些油條，原來慶下樓買早點回來，快走到單元門的時候，就被樓上掉落的花盆砸中頭部，這種老式樓房，許多人家會在陽臺上養花，而樓下陽臺邊就是人行道，風稍微大點，就有吹落的風險。而慶就是那個最不幸的人。

峰第一眼看到上司嬌姐，就是風騷，圓臉，微胖，化濃妝，說話有點嗲，如果不是因為個頭還可以，估計峰會惡心。峰喜歡那種清純的女孩，雖然嬌姐大不了他幾歲，但他還是無形中照她打怵。峰在想她是不是靠風騷混上去的？面試那天，嬌姐左問右問，一些跟工作不相關的問題也問，要不是因為現在工作難找，他才不會答應來上班，既然答應上班，就要好好的，這是他做人的原則，當然，先從不遲到開始。

辦事處的人不多，只是為經銷商服務，不牽扯到財務等一系列問題，經銷商進貨，款都打到廠部。峰的工作內容，就是盡快熟知耗材的原理，以及手術過程中的疑難點，便于在醫生進行手術時，予以指導，他代表的可是生產廠家的技術顧問。

嬌姐負責培訓他，其實是嬌姐一對一給他講解，從工廠成立，講到產品遠銷全國，最后才講產品性能，及如何在手術過程中進行指導，這一套下來，一上午的時間。說大概情況就是這樣，重要的是你自己盡快上手和全面掌握。下午，領他去經銷商平臺，看一個個工具箱，里邊裝滿了做骨科手術的各種備用工具，不同部位手術，所用工具也不同。峰想，這要熟悉一陣子了。

蕎從醫院出來，面色難堪，兩個多月了，一點起色都沒有，她想起用玫瑰花放在慶的鼻子下讓他聞，但愿有一天慶能聞出花的味道，從而達到刺激大腦的作用，可能現在時間短，一定要堅持，不能灰心，這是給慶起碼的希望。

她還要再坐一站地鐵去上班，單位在房地產大廈附近的一棟高樓的十九樓，做文員工作，每天處理的事務繁雜，有時忙的午餐都吃不上。她早就不想干這個工作了，苦于另找一份工作，也不是很容易，如果辭了，沒有收入來源，房租吃飯都成問題，在這個陌生城市，她是有夢想的，不能因為一時沖動，給自己帶來波折。

由于家境一般，為了省錢，所以才租的不封閉的老小區，四樓挺好，她把屋里收拾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平時在家，除了看書，就是聽音樂，有時也發呆，經常對著棚頂看，她的心是浮躁的，就是臉上有著無人察覺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