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相接的那塊，幾條黑洞洞的巷子四方錯位。從這巷子口一路延伸至頭，一盞又一盞的路燈亮起橙黃的光。巷子尾接了條酒吧街，街上徹夜喧鬧不止的那家酒吧是“清明”，名字起得文縐縐的，里邊卻混著無數妖魔鬼怪。

酒吧里人很多，明明滅滅的燈影無聲地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高昂音樂伺機變換，這里是狂歡者的樂園。

酒吧門外，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站著兩個人。

“他們呢？”姜滟問，眼里帶著滿滿的殺意。

宋玠寒說：“沒聯系上，可能有事沒注意手機。”

姜滟把目光移向自己手里提著的刀，輕呵一聲。

姜滟說：“動手吧。”

宋玠寒嗯了一聲。

姜滟跟宋玠寒都是C大大三生，但更具體的說，他們分別是C大校園樂隊‘傲慢小孩’的主唱跟吉他手。姜滟盯著宋玠寒看，生生看得宋玠寒起了層雞皮疙瘩。宋玠寒喉結微動，“滟姐，怎么了？”

姜滟夸張地嘆了口氣，上前輕輕拍了拍宋玠寒肩膀，“大寒吶，你也知道，我一直拿你當我的左右手，當然吶，每次演出你也是站在我的左右邊，可是……”

姜滟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這次，你有把握嗎？”

宋玠寒輕輕點頭。

“大寒，你放心，一切責任人在我，有什么事我擔著！”姜滟說得真摯，宋玠寒甚至在她眼里看到了義無反顧跟決絕。

兩人正聊著，一個身形墩胖的男生喘著粗氣朝他們跑來。

“哎呀媽呀，可累死我了。”徐白抹了把額上的汗，“咋地啦滟姐，你在電話里也沒說清，張凱他怎么了？我去，滟姐，你怎么還拿著刀啊？”

“大白，”姜滟眼泛淚花，過來輕輕拍徐白的肩膀，“你知道你在我們‘傲慢小孩’是干什么的嗎？”

徐白懵了，“鼓手啊？咋啦？”

姜滟深深嘆了口氣。

“不是，”徐白沒搞明白，“滟姐，到底咋啦？”

宋玠寒像是終于解脫了般，跟徐白解釋道：“滟姐戲精上前，你先忍耐一下。”

姜滟：……

“張凱要跟咱毀約。”姜滟輕輕說道。

“啥？”徐白一驚，“這，毀約？為什么啊？”

又看向姜滟手里的刀，“不是，滟姐，你別沖動啊，就算他毀約我們也不能干這種犯法的事啊。”

“誰說我犯法了？”姜滟舉起手里的刀，而后將刀的另一面反過來。

“這我新買的手機殼，專門嚇唬人的。”

徐白：“……我看就是用來嚇唬我的。”

姜滟看了眼眾人，兩手分別去拍他們的肩，“走吧。”

宋玠寒瞥了眼姜滟那即將拍下來的一掌，一躲，沒拍到。

姜滟：……

面前這家‘清明’酒吧的店牌由一個個小彩燈泡拼成，據說酒吧老板張凱為了讓自家酒吧顯得比別家更加高雅，特意取名“清明”，意為眾人皆醉我獨醒之意。記得姜滟第一次來的時候，看到這名兒還以為是清明時候建的，內心不經感嘆這老板還真特么牛掰，祭祖佳節弄個酒吧來熱鬧。

后面張凱跟她說：“姜滟啊，你知道你最缺什么嗎？”

“缺啥？”姜滟問。

“缺心眼。”

姜滟：……

此時，缺心眼的姜滟大跨步沖進張凱房間，步子重而急。后頭緊跟著的徐白害怕姜滟做事太沖動，想拉她可是姜滟走得太快，硬是沒拉上。

“滟姐，反正我們合同也快到期了，要不我們還是算了吧。”

徐白忙不迭勸道。

“算了？”姜滟柳眉直豎，“那可不行，大寒，”

宋玠寒會意，拉住徐白的手。徐白很是委屈，“大寒，你別拉我手，我這輩子都還沒跟人拉過手呢。”

宋玠寒：……

姜滟一腳踹開門，氣洶洶地走到張凱面前，眼神犀利帶著怒意。

“張老板，您什么意思啊！不是都說好了合同到期我們續約嗎？為了這個，我們樂隊都不知道推了多少酒吧的邀請，您倒好，這還沒到期了，就換樂隊，您什么意思啊！”

姜滟一口氣說完預先打好底的話，講得很是一個利索。

張凱被姜滟這突來一腳嚇了一個激靈，不過他很快又反應過來，笑呵呵地端著保溫杯來緩緩喝了口水，姜滟瞧著他這樣，氣得直想翻了他這保溫杯。

“阿滟啊，你的心情我也理解，但換樂隊也是迫不得已啊，你們也知道，這幾個月里酒吧虧損嚴重，隔壁那家‘九月’酒吧不知搶走了我們多少客人，我思來想去，也是因為人家花重心邀請了現在的網紅樂隊，你們樂隊的能力我也看到了，可是現在需要的不是能力，是能變現的流量。所以……”

“所以你就私自換樂隊？”姜滟紅唇微挑，眼神幾乎可以殺人。

“我……”張凱還想再說些什么，姜滟插嘴道：“張老板，合同期間樂隊不可不經允許私自去其他酒吧駐唱，酒吧也不能更換樂隊，這些在合同上都是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的，您不會想抵賴吧？”

張凱掃了眼面前幾人，忽然一笑，從抽屜里拿出兩千塊錢來。

“這些，就當是我對不住你們，合同算我毀約，今后嘛咱們各不耽誤，好嗎？”

姜滟冷哼一聲，心里卻想著兩千除以五每人也才只分個四百，算計著想再多要些，宋玠寒開口道：“張老板，我記得合同里可不是這么說的。如若有一方在合同期內毀約，至少賠償五千以上。”

張凱一愣，姜滟簡直要為宋玠寒鼓掌。

“畢竟當初也是張老板給了我們樂隊第一次演出機會，”姜滟說著，當好事先商量的紅臉人物，“我們也不要多了，既是五千打底，八千不算多吧。”

“我們知道您現在沒準備這么多，就希望這三天里能把錢打到我們卡上，大家好聚好散吧。”

也不等張凱反應，姜滟便帶著大家離開了這里。

“誒，姜滟你……”張凱還想說些什么，門卻已經被姜滟哐地一下給關上了。

張凱：我的門......

雖說這一次對大家損失也不是很大，可姜滟心里還是有些難過。她帶著大家回到酒吧舞池的時候，神情落寞人憔悴。

“那個。滟姐，”徐白想說些什么來安慰姜滟，宋玠寒早他一步開口，“滟姐，沒關系的，我們還會有新的機會。”

徐白：……就你積極。

忽然間，一陣高亢的尖叫歡呼聲被點燃，只見舞臺上，約莫二十七八的男生發色赤紅，簡單一身黑襯衫直襯得他身材完美，燈光穿過，那人單手拿著話筒，向著臺下眾人道：“大家好，我是林至，‘山人’樂隊主唱。”

聲音醇厚好聽。

“切……”姜滟輕嗤不屑。

說實話，大家都不想湊這個熱鬧，拿錢走人便好。不想臺下有人問道：“‘傲慢小孩’呢？怎么突然換了樂隊？”

眾人附和。

林至稍稍偏了偏頭，黑色十字耳釘讓他猶如西方惡魔。姜滟沒心思去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議論，只聽見臺上那人輕笑一聲，對著臺下眾人道：“小孩子就應該安安心心待在母親溫暖的懷抱里，學大人組樂隊注定是要被淘汰的。”

姜滟剛踏出酒吧的腳瞬間住了步子。